燭火把牆壁照成明黃,明黃搖曳,又被透進來的風壓得一爍。
桌子上的空盤、碟子被撤走,南娣取了新茶的木盒和茶具出來。
白沫翻轉。
茶香把酒味衝散。
樑渠坐在凳子上,雙手耷住膝蓋,無力垂落,透出一股沉暮的疲倦。
“夫人。 ”
龍娥英道一聲謝,接過茶水,放到許氏和樑渠面前。
許氏讓南娣關上房門。
廳堂內更加安靜,呼吸可聞。
零星有兩隻秋蟲在庭院裡鳴喚,遠不如盛夏時熾烈、昂揚。
楊東雄問:“發生什麼事了?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
樑渠笑:“師父,您忘了,現在,您的弟子就是那高個的了。”
楊東雄嘆息:“你修行太快,也好也壞,如今我的修爲幫不上大多忙,可自認有些軍伍好友,朝堂之上算幾分力量。”
樑渠搖頭:“朝堂上幫不到忙,說出去,不定會有反作用。”
“幫不上忙,那就同我們說說話,看看你的眉頭,看看你的眼睛,呆愣愣的,有以前的機靈勁麼?”許氏伸手按平的樑渠額頭,“道思作頌,聊以自救兮,別憋在心
裡,能說麼?”
樑渠擡頭。
燭火下。
衆師兄都不言語,坐在位置上等待。
看向龍娥英,龍娥英握緊他的手,不管什麼決定,她都支持。
喉結滾了滾,舌頭舔着牙齒,彷彿要從裡面舔出一根線頭來。
最後,什麼也沒有。
“師父,娘……”
舌頭無力的攤平,抖了抖。
“我已經死了。”
眉宇向兩側滑落,樑渠垂下頸,低下頭,向後靠住椅背,說完這句話,他像是卸下一副沉重的枷鎖,同時,脊椎失去了支撐,不得不依賴椅子靠背。
這……
一句話沒頭沒尾。
聽得衆人面面相覷,滿頭霧水。
“阿水,什麼意思?什麼什麼死了?”
“誰死了?”
許氏擰皺眉頭。
樑渠頭一回覺得說話疲憊,他向娥英投去求助目光。
龍娥英明白意思,拿出一枚神通令:“這枚是血煞神通令……”
說上半句,龍娥英也不太擅長解釋,事情太錯綜複雜。
她索性灌輸氣海,使一個猩紅虛影,從樑渠的屍體
上脫離出來,彷彿人褪去衣物。
成爲衣物的“肉體”失去支撐,重重靠在凳子上,徹底不動,了無生氣,場面透出幾分詭異,直至半透明的猩紅虛影鑽回去,樑渠又變成那個樑渠。
所有人驚悚起來。
這……
樑渠無奈攤手。
“阿水自己不在這裡,用了一個什麼機關人偶?”陸剛沒法完善自己的邏輯和認知,儘量從自身經驗出發,試圖說服內心。
“我在這裡,這是我的屍體。”
樑渠抓抓頭髮,抓得凌亂,像是他的思路,怎麼都理不清。
龍娥英順手幫他理一理鬢角。
死寂。
說的人亂麻,聽的人同樣亂麻,好似吃飯噎住,難受之餘,怎麼都咽不下。
“能說詳細些嗎?是練功出了岔子?還是別的什麼事情導致?世上沒有死衚衕,更沒有難事,總能想到辦法。”陸剛冷靜建議。
“對,是不是武聖三步的問題?我聽說武聖三步要收什麼魂魄?阿水太心急,靈魂出了事?咱們去問問平陽山上的大師,再不行找越王,越王大師都不行,朝廷裡那麼多武聖呢,總有見識多的,要我說你修行夠快的,欲速則不達啊。”
“都不是。”
最後仍是樑渠自己理清了點話頭。
“本來事情不太好說,許多事情算是機密,師父應當清楚一些,當年大師來,哎,很老的賬……”
反覆嘆息,反覆停頓。
旱,過果、夢境皇朝等朝廷計劃,樑渠自然是瞞得住的,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
然而事到如今。
伴隨着樑渠身死,情況完全變化,不單單是瞞,一系列的事件,逐漸演變成騙,騙這個騙那個,騙這個一半,騙那個大半,騙來騙去,騙到最後,樑渠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同誰說過什麼,同時要瞞住所有人,整個人活在一種走鋼絲的痛苦狀態。
“沒事,不想說便不說。”許氏抱住樑渠腦袋,“要是想說,能說,那咱們慢慢說。”
“倒也不至於。”樑渠笑,“現在事情都算是我在做,我在處理,我是有點權力拉人進來的,只不過……”
夢境皇朝,舅爺蘇龜山和楊東雄全知道,彼時肅王來便有說,旱魃位果當下亦是他主導。
換言之,樑渠便是戰前坐鎮的大將軍、大統帥。
他有權力決定誰是心腹,誰是親衛。
否則,龍炳麟、龍延瑞、龍平江他們全都不該知道。
對於師兄們,雖然話有些難聽,但他們知道了幫不上什麼忙,哪怕傳話,也沒法像龍平江兄弟一樣走水道,故而樑渠從沒想過拉他們進來。
至於自己的事,更有決定權。
“只不過什麼?”陸剛問。
樑渠看一眼師父:“師父知道,師兄們知道了就算進來了……”
楊東雄頷首。
“害,多大點事。”徐子帥按住椅背,“進來就進來,你師兄我天生辦大事的!大不了武堂外多兼個活!給師弟你跑腿。”
樑渠看一圈。
俞墩、陸剛、胡奇、向長鬆俱沒有後退,做好了準備。
緩了緩。
“我在和蛟龍爭奪淮江水君位。”
“不是你幫助白猿爭奪麼?”徐子帥問。
“我和白猿是休慼與共的,它傷我傷,它死我死。”樑渠抱住頭,“師父、師兄,不要問我是怎麼做到的,爲什麼會這樣,就像人要吃飯一樣,天經地義,你們接受這件事就好,怎麼理解都行。不能接受,我也只能說那麼多。”
“嗯,你說。”許氏壓住所有人的困惑。
樑渠擡起眉眼。
“師兄,記不記得平陽府的前府主簡中義?”
“記得,犯事被抓了,讓長輩以死替還了?”徐子帥摩挲下巴,“好像和大師有關係?大師是一路追殺大雪山邪僧來的平陽,看中了阿水你的根骨,傳了鎮派功法,結果後來,邪僧沒找到,先被簡中義殺死了吧?這還是簡中義自己說的,他引導華珠縣沙河幫,摧毀了黑水河堤壩,爲了收集……”
“災氣。”陸剛補充。
“對,災氣!”
樑渠點頭:“就是這件事,簡中義後來去藍湖將功折罪。”
“藍湖?”
“是,毒蛇七步之內,必有解藥,藍湖天高路遠,純淨之地,反會孕育出大旱之物,大雪山蓮花宗佈置下暗樁,意圖引發混亂和災難,血祭污染藍湖,引出旱,果。”
“什麼是位果?”
“位果是完整的天地權柄, 同長氣類似,但遠比長氣強悍,旱,是其中一種,旱,一出,赤地萬里,三年
不雨,簡中義利用自己的災氣特性,幫忙拆除蓮花宗的暗樁,阻止旱 , 同時進行僞裝,不讓蓮花宗發現。”
“很危險啊。”向長鬆道,“萬一被發現了呢?”
“所以爲了把握主動權,我要講起另一件事,大家記不記得三王子?”
“記得,你那條臭屁愛美的小白龍嘛,讓我摸摸都不行。”徐子帥沒好氣,十分記仇。
阿秋!
小蜃龍狠狠打一個噴嚏。
奇怪。
總感覺有人在背後說它壞話。
一定是奸詐狡猾的肥仔!
“咬死你咬死你!”
吐出一條白霧版肥鮎魚,小蜃龍四隻爪子上下揪住,拉住長鬚,抱住它亂捶。
楊府,樑渠繼續講述前因後果。
“淮江龍君二甲子必現,蜃族的老祖宗蜃龍,便是繼老龍君之前的,上一代江淮之主,統領蜃族。
蜃族,便等於如今的龍人和龍鱘族,蜃龍死亡,是因爲萬年之前,大離太祖想利用蜃龍的造夢之能,收納死亡‘殘餘’,創造一個永生不死的夢境皇朝,故而對它動手。
蜃龍隕落,蜃族一落千丈,幾乎要消失無蹤,當年我僥倖撿回來了三王子,培養之後,三王子能進入夢境中的雲上仙島,聯絡上了蜃龍殘魂,知曉當年大離太祖並未失敗。”
“成功了?”
除去楊東雄外,衆人無不驚譁。
“那豈不是世界上真有陰曹地府?十八重地獄?”
“有地府,沒有十八重地獄。”
“地府什麼樣?”
“乍一去不太適應,很壓抑,河是紅的,人不吃稻穀小麥,吃彼岸花,花也是紅的,讓人很難受,裡面沒有王朝,是古早的宗門制,也是九品制。”
“吹,說得好像你去過一樣。”徐子帥不信。
“我去過。”樑渠笑,“我死了啊,死人當然要進地府。”
好有道理!
衆人啞口無言。
“我還在地府打下了一片天呢,現在是二品宗門河神宗門主,兼天火宗二等長老,師兄們百年之後,到陰間,記得報我的名字,一樣能瀟灑。”
“去你丫的,我這輩子是要夭龍、熔爐的,能活好幾千年!”
“那就千年之後。”
“滾滾滾。”
幾個玩笑。
沉悶的氛圍消散許多。
“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許氏撫動樑渠後背。
“唉……”樑渠又忍不住嘆息,今天一天嘆氣比一輩子都多,“淮江也有位果,水君位果,我和蛟龍只能有一個成功,不成功便成仁,蛟龍不放棄,我和它天然是死敵。
說岔了,先說夢境皇朝,蜃龍當年給地府留了後手,是一把鑰匙,外面人可以用這把鑰匙,打開地府,換言之,我們完全可以把地府開在藍湖上,利用地府的煞氣和血氣,主動引出旱,把時機掌握在我們手上。
擔心大離會和鬼母合流,故而年初肅王帶來長氣,增強平陽實力,清繳鬼母,關於這一點,師父身爲掌
故,是知道的。”
楊東雄點頭。
河泊所高層全知道。
只是具體爲何會如此,沒有樑渠作爲當事人那麼清楚。
“爲什麼非要讓旱發出世?直接阻止不好嗎?”向長鬆問。
“因爲出世是早晚的事,堵是一個辦法,可早晚會堵不住,即便沒有蓮花宗,生死循環下,往後幾百年旱位果一樣會出來。且禍福相依,位果能升階,旱。如果被某個武聖煉化,再將其殺死焚燒,就能晉升爲青女位果,朝廷想用它來對付南疆僞龍,一舉兩得。”
衆人頷首。
“不容易吧。”胡奇道,“夢境皇朝應當沒那麼簡單?”
“所以是備用計劃,至今還是以消除暗樁爲主,而且目前來看,就算不打開地府,地府也會主動尋找出路,這個等會說。
我晉升天人後,第三神通和懸空寺獲得的儀軌,一定程度上,能達到和簡中義一樣的效果,再加上備用的蜃龍後手,於是,我將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想幹掉簡中義。”
“等等,朝廷會同意?這犯法吧?”
樑渠沒有說自己和聖皇有約定。
這種事哪怕這個時候也不能承認。
“師兄別管這些細節,反正,我要殺他,結果,中間出了差池,簡中義用他的災氣特性,把我引導到了鬼母教那,我碰上了鬼母教的自斬武聖楚王,自斬武聖,便是削去大半實力,讓其它武聖無法發現的存在。”
“再等等,鬼母教不是在江淮嗎?”
“是,但當時是在藍湖。”
“怎麼跑那麼遠?”
“我不知道。”樑渠到現在也不知道,楚王怎麼會去那,去那要幹什麼,“反正結果如此,再之後,是白猿王,蛟龍逆流……事情你們都知道。”
“那現在怎麼辦?”
“等。”樑渠舒展一口濁氣,說得越多,他的坐姿越愜意,“當年簡中義潰堤爲收集災氣,沒有成功,我卻有收穫,若是有大半肉體,死不足十二時辰,便有機會逢春復生。”
“還有這種事?!”
衆人震驚。
“一啄一飲,莫非前定?”胡奇沉思。
因爲簡中義而死,又因簡中義而活。
“等等,你不是被蛟龍吃了嗎?我聽說海坊主報恩,拿回來一個猴頭,一個頭就夠嗎?”徐子帥問。
“一個頭肯定不夠……”
回憶起過往,樑渠放鬆的姿態又收縮回大半,抓抓頭皮。
血煞神通的操控與氣海息息相關,已經到了本能的地步,許多微動作都能在樑渠本人的情緒反饋下做出來。
“之前我一直在找機會對付蛟龍,暗中聯絡了江淮妖王和彭澤元將軍,明年動手,同時還有一招大後手,我有一種毒藥,只要蛟龍吞服,對上我本人便會手腳痠軟無力,奈何蛟龍辟穀,尋常辦法不可能讓它吞下,所以……
衆師兄沉默。
胡奇說出答案:“所以你把毒下在了自己的身體裡?”
“嗯。 ”
“你也,早準備好了自己的屍體?”
“是。”
靜默。
“等等。”向長鬆試探問,“我沒明白,屍體這東西,怎麼準備?”
樑渠咧嘴:“先‘死’一次,就有了。”
復靜。
燭火閃爍。
龍娥英和許氏拉住樑渠的左右手,各自揉動虎口安慰。
楊東雄問:“你現在,既要籌備對付蛟龍,同時要處理雪山暗樁地府內,你說你當上了二品宗門主,也不容易吧?”
獲知淮江位果有問題後。
對付蛟龍的重要性已經直線下降。
否則樑渠不會輕易說出來,他沒有提這茬。
“談不上容不容易,總要去做,所以弟子最近沒辦法來,用血煞控制屍體,是八月纔想到的事,剛想到沒多久,我在地府出了點事,被兩個頂尖武聖看住,去到了天火宗。
因爲不好隨時離開,中間被迫逗留了一個月,前天才找機會,抽空出來,而且,不算白忙活,我知道了很多有用的東西,最關鍵的, 大抵發現了一個折中摘旱位果的辦法。”
“什麼辦法?”
“地府裡有一種特產,名爲血寶,用足夠分量的血寶,或許能引出 旱,而不用打開地府,弟子現在一直在收集它們。”
靜默。
大家今晚受到了太多震撼。
位果、地府、水君、死而復生……
離奇得像話本故事,不,神話傳說。
小小的青蛙第一次爬出井口,睜眼看世界之廣大,而這些東西,樑渠早早的接觸到,更是站在漩渦中央。
被兩個頂尖武聖看住的麻煩是什麼麻煩?
多少波瀾起伏。
數百年後,這會不會是一場記載到史書上的密談?
楊東雄感到落寞,若不是許氏心思細膩,看出來不對,他這個當師父的,始終被小弟子矇在鼓裡,不知半分。
樑渠反握住娥英和許氏的手,心情同憂愁的師父師兄完全不同。
靠住椅背,脊柱伸直。
爽啊。
全說出來了。
太爽了。
雖然師兄、師父們幫不上太多忙,可就是輕鬆,就是愜意,一種輕裝上陣的痛快感油然而生,難以言喻。
“娘,你怎麼看出來的?”
許氏笑:“你人是坐在這裡,我偏覺得你魂在外面,有什麼催你,趕你一樣,以前哪有這麼心神不寧,誰知道你能藏那麼多事。”
“今晚我想住府上。”
“我讓人收拾房間。”
“師兄也一起吧。”
“行啊。”徐子帥大大咧咧,“睡那個大通鋪,跟我們說說地府的事,明天早上你和我們一塊去武館教學生吧。”
“好,許久不去,想去看看。”
二師兄俞墩忽然開口:“所以,師弟,你其實是天生
天養的真靈吧?”
“二師兄什麼意思?”
“龍君二甲子必現,是不是分先天和後天?”
“是分先天和後天,蜃龍我不知道,但老龍君是先天,蛟龍如果成了,那便是後天,兩甲子內,沒有後天成功,先天就會誕生。”
“二師兄的意思,師弟就是那個誕生的先天?”向長鬆驚呼。
俞墩點頭:“我是這麼覺得的,所以師弟修行極快,幾乎爲歷史之最,與之相同的,便是天生真靈,只不過,興許是這次出了什麼差錯,致使江淮真靈變成了人的模樣?”
“應該不是吧……”
“誒,師弟你怎麼知道不是?”
我不知道的事,你們知道是吧?
樑渠腹誹。
他想說不太對,又沒法說哪裡不對。
“我覺得有道理,真靈不一定就知道自己是真靈啊,又不是生而知之,都是後人看前人。”
“成功了是真靈,不成功便泯然。”
衆人三言兩語,直接給樑渠定了性。
樑渠:“……”
“好了,都睡覺去,有事明天再說。”許氏掐斷談話。
夜深人靜。
丫鬟送來換洗的睡衣。
洗完澡熄了燈。
衆師兄望着窗紙上的冷光,閒聊二三生活。
徐子帥講講武堂生活,學生八卦,陸剛說點天工院
鐵軌的鋪設,俞墩談些府衙內的事物。
“阿水,再說說地府吧?”
“沒什麼好講的,風景之外,活着死了都差不多,一年兩稅,咱們交米,他們交花……”
“你之前爲什麼說就算大順不開,大離也會動手?”
“因爲武道在發展,大順的神通令讓大離得不到靈魂補充,一旦推廣開來,再沒有強者下地府,他們就會成爲無源之水,無根之木日益枯萎,大離太祖又是個強野心,斷然不會坐以待斃。”
樑渠有些乏,手臂枕在腦袋後,零零索索的講起故事,今天情緒大起大落,一下子放鬆下來,他很想睡一覺。
“師弟。”陸剛開口。
“嗯?”
“你說要血寶引出 旱, 所以在收集?”
“是啊。 ”
“記不記得獺獺開賣烤魚,找我打兵器的事?”
“記得啊,師兄你說收禮?不行的,得超品和一品,這種血寶只有大宗產出,用的都是武聖,我這樣的小角色,沒辦法讓他們送禮,何況也不夠。”
“我的意思是,你只是用血寶引出位果,而不是用掉它們吧?如果不用掉,可以臨時拆借一下,拿到位果,再還回去,不一定需要血寶的所有權,只要有調度權就行。”
“借雞生蛋?”
“嗯,借雞生蛋。”
“借雞生蛋……靠!”樑渠豁然坐起,“陸師兄你真是個天才啊!”
陸剛道:“我覺得按你說的,領薪俸,下河撈,一點一點積攢太慢,能幫到師弟,今天的秘聞便不算白聽。”
嘶!
不用所有權,用調度權……
新大門打開。
天火宗內肯定有不少超品血寶。
按陸師兄說的,完全沒必要把這批血寶變成樑渠自己的,只要能臨時把它們挪用一下,到時候填補上庫存就行,往這方面鑽研,比一枚一枚攢要容易得多!
只是……
怎麼挪用?
樑渠想到那個二等弟子,有沒有辦法行個方便,奈何一個弟子,幾個月工資可以做主,多的沒那麼大能耐,得落到宗門長老身上。
思緒百轉。
想着想着,疲憊上頭,樑渠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
舒舒服服。
天未亮。
“阿水,起牀了!”
徐子帥、胡奇、向長鬆坐在牀頭穿衣,把酣睡中的樑渠叫起,恍惚間,有幾分曾經武館習武的熟悉感。
“這麼早?”
“不早了,收拾收拾,吃個早飯天就得亮,住宿學生全這個時辰跑操,快點起來。”
穿好衣服,師兄弟組團來到竈房,找找早上有沒有什麼吃的。
推開門便見水霧撲面。
朦朧中,許氏忙碌。
“等會。”徐子帥出去又進來,“師孃!?怎麼您做飯?”
“起來了?小四你這話問的,怎麼不能是我?”九月的大早上許氏熱得滿頭汗,“太多花樣我不會做,用剩的雞湯下個麪條,那還是簡簡單單的嘛,坐下來吧,快好了。”
“得嘞!今天吃麪!”徐子帥搬個小馬紮,坐下喊,“師孃,下硬點,我不愛吃爛的,有沒有煎雞蛋,沒有炒雞蛋也行。”
“有的吃就吃吧,要求那麼多,小九要軟要硬啊。”
“有沒有搞錯,怎麼我提要求就是多?老幺就行?”
“靠老大,疼老幺,最不待見的是當腰!”向長鬆起哄。
樑渠大笑:“我也喜歡吃硬點的。”
“哎呀,這鍋有點過頭了,等等,我再下一鍋。”
“大早上氣飽了,不吃了不吃了。”
“哎哎哎,坐下,小四你走了這煮過頭的面誰吃啊。”
“哈哈哈!”
竈房內頓時歡笑。
臨去淮陰武堂之前,樑渠抽空回一趟義興鎮。
昨晚的蓮子沒吃。
昨天放了一晚,再久,精華便要開始流失。
然而,怎麼汲取裡面的水澤精華成了大問題。
鮫人淚觸碰即可。蓮子這等植物和動物,全得吃下去。
樑渠沒有這個能力,能觸碰到物體都得靠憋着勁,最後先讓“屍體”吃吃看。
把娥英剝好的蓮子塞進嘴裡,吞嚥入肚子裡。
澤鼎毫無反應。
樑渠皺眉。
難不成今年的五千顆蓮子收成,只能留給水獸們吃?
思考半天。
樑渠靈光一閃,甩動蛇尾,從自己“屍體”中央穿過。
【水澤精華+22】
【水澤精華+21】
妥!
五千顆蓮子下肚。
【水澤精華+十萬六千四】
【水澤精華:十一萬四千九】
澤鼎內,藍潮漫漲,水波盪漾。
心念一動。
澤鼎上方,兩紅一青,三縷長氣旋轉,倏然抽走一條。
【水澤精華:十萬四千九】
紅眼靈魚藍潮中徜徉。
【可消耗一條靈魚,使得水樁蛻變爲神通,擎天柱,立柱百年不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