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
冷雨敲打着村莊的茅草屋頂,在泥濘的小路上匯成細流。
霧氣從林間漫出,將遠處的磨坊輪廓暈染成模糊的灰影。
而在這個村莊旁。
則是有一條蜿蜒的河流。
此刻或許是因爲下雨所致。
水面上不斷升起一個又一個氣泡。
其中水底的魚兒紛紛浮在水面上,正大口爭相吞吐着氣泡。
而在一旁的河流旁。
則是有着幾個赤裸上身的少年人拿着簡陋的魚叉魚簍正在抓魚。
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正站在河岸旁,一頭暗金色的捲髮溼漉漉地貼在臉頰邊,髮梢滴落的水珠滑過鼻尖落入水中。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種罕見的紫灰色,像是暴雨前堆積的雲層。
與其他用魚叉魚簍捕魚的少年不同。
在他手上並沒有使用任何捕魚的工具,看着眼前的河面。
他直接縱身躍入水中。
不過幾個呼吸間,便輕鬆擒獲兩條肥美的魚,每條都有三斤多重。
然後,隨手將獵物精準地拋向岸邊。
從外表看去。
這個少年與其他的少年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但是在胡奇淬刃之眼的透視視角下。
對方氣血足足是一旁普通少年的十幾倍之多。
如同是一頭披着人形的兇獸。
這種情況,甚至已經超越了一般序列九的職業者。
並且,這個少年的身體雖然看着與普通人差不多,但是卻存在着一定的差異。
而這一切的緣由。
全部都是因爲對方體內那股濃郁的龍血。
簡而言之。
用好聽點的話來說。
這人應該是一頭混血種,半龍人。
用難聽點的來講,就是人與龍生下的一頭雜種。
這也正是胡奇驚訝的原因。
巨龍的體型可是人類的數十上百倍。
二者之間竟然可以無視生殖隔離交合繁衍後代。
不說其他,單單是巨龍是卵生,而人類則是胎生。
那麼這個雜種該是怎麼生出來的。
說實話,對此,他真的是很好奇。
當然,對於這些,胡奇並未真的放在心上。
作爲有超凡之力的世界。
這種想法根本不切實際也沒有任何意義。
在超凡面前,這些問題又算得了什麼。
說不準那巨龍能夠化作人形,又或者有什麼辦法也說不準。
對此,他並沒有深究。
這時。
一陣狂風吹來。
樹葉搖晃。
而其上站着的胡奇身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
溪流旁,水花飛濺。
“維爾!你這抓魚的本事也太神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教教我們唄!”
幾個少年圍着金髮少年,也就是維爾的捕魚過程。
一個個全部圍了上來。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不斷撲騰的魚,臉上寫滿了羨慕。
這已經是他們第無數次見證維爾的‘捕魚神技’了,可每次看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條河流裡的魚有多狡猾,他們再清楚不過了。
不是沒有人嘗試過這種辦法。
但是結果不是被魚尾甩一臉水,就是嗆得直咳嗽,連片魚鱗都摸不着。
“這個.我真說不清楚,就是隨手一抓。”
維爾笑了笑。
“可能.是天生的吧。”
“切,小氣鬼!”
對於維爾所言,少年們齊聲起鬨,顯然不信這套說辭。
不過,作爲從小與其一起長大的玩伴,也知道維爾的身手很敏捷,因此,也並未太過當一回事。
對此。
維爾只是無奈地聳聳肩。
畢竟這確實是大實話。
對於別人來說,進入河流赤手抓魚或許很困難。
但是對他來說,抓魚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但類似的場景已經上演過太多次,他也懶得再解釋了。
因爲這種事情不是發生了一次兩次。
他很早以前就發現自己與其他的同齡人不同。
比如對於常人來說很難做到的事情,對於他來說反而輕而易舉。
他的力氣,速度,都遠超於正常人。
從小到大,別的孩子就算保護的再好,也免不了會感冒發燒幾次。
但是他不同。
就算是冬天赤裸上身,也不會感受到任何的寒冷。
因此,他也不明白,只是區區一些寒冷怎麼可能會讓人生病。
他也曾經問過他的老爹自己爲什麼會和別的小孩不一樣。
不過對此。
他的老爹沒有解釋。
只是讓他按照正常人行爲生活。
不要表現出太多的特殊。
這纔是他爲什麼一直待在村莊中,沒有離開這裡出去闖蕩的緣由。
可是少年人本就比較容易炫耀,在擁有了遠超正常人的實力後,自然不可能一點也不表現出來。
這是無法避免的。
“唉!也不知道老爹什麼時候才讓我出村!”
維爾嘆息一聲。
他的夢想就是成爲一位騎士。
可惜,他老爹根本不讓他離開。
這讓他有一種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感。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還得給老爹做飯,這些魚你們分了吧,你們也早點兒回去。”
維爾看了看天空。
看着雨是越來越大。
朝夥伴們揮揮手,指了指地上剩下的幾條魚。
然後。
他在夥伴們的道謝聲中,拎着魚轉身離開。
雨絲漸漸密了起來,打在臉上涼絲絲的。
爲了快點到家,他拐進了一條小巷。
——啪嗒、啪嗒。
腳步聲在雨巷中迴盪。
忽然,維爾的耳朵動了動。
他聽到了除去自己腳步聲的另外一個腳步聲。
條件反射的擡頭看去。
入眼所見,雨幕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向他走來。
明明距離不遠,卻怎麼也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隨着距離拉近,維爾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胸口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了。
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那人突然擡頭。
雨簾中,一雙猩紅的十字瞳眸直刺而來,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維爾的意識在這一瞬間變得渾渾噩噩。
不知過去了多久。
……
——轟隆!
忽然。
蒼穹之上。
有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如利刃般撕裂雲層,緊隨而來的雷聲震得人耳膜發顫。
雨幕中,維爾僵立的身影突然打了個寒顫。
“奇怪.我怎麼會站在這裡發呆?”
他甩了甩溼漉漉的金髮,環顧四周時,一種莫名的違和感縈繞心頭。
彷彿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遺忘了。
但是不管他怎麼的努力回想,都沒有絲毫的頭緒。
啪嗒!啪嗒!
這時
他手中拎着的兩條魚突然劇烈掙扎起來,魚尾打在下落的雨水上使得水珠四濺。
見此,維爾這才收回思緒。
“算了,既然想不起來就不想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先回去給老爹做飯,晚了又要被揍。”
想到這個後果。
他打了個寒顫。連忙向前跑去。
很快。
他就回到了家門前。
這是一間低矮的木屋,粗糙的原木牆壁上密密麻麻地掛着各式農具如鐮刀、鋤頭、鐵鍬等。
門口的鐵砧上還擱着把未完工的犁頭,鐵鏽混合着煤灰在泥地上暈開暗紅的痕跡。
沒錯,這是村裡唯一的鐵匠鋪,也是他的家。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
此刻,屋內走出了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身高兩米,渾身肌肉盤根錯節,如同鐵塔般的漢子。
漢子有一雙與少年一樣的紫灰色眼睛。
唯一不同的是。
壯漢眼眸中的紫色更加純粹。
“老爹!”
維爾低下頭,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
在同齡人裡,維爾算不上瘦弱,可站在老爹面前,他卻像只小雞仔似的。
對方兩米高的身軀像座鐵塔,投下的陰影幾乎能把他整個罩住。
其粗壯的手臂上青筋盤結,常年打鐵練就的肌肉像鐵塊一樣堅硬,光是站在那裡,就讓人喘不過氣來。
“嗯,做飯去吧。”
壯漢的目光在維爾手裡的兩條魚上短暫停留。
說完,他轉身進了屋,木門在他身後發出沉悶的吱呀聲。
維爾緊繃的肩膀終於鬆了下來。
他原本都做好捱揍的準備了。
畢竟今天回來得比平時晚,還弄溼了衣服,沒想到老爹竟然沒計較。
沒過多久,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魚湯被端上了桌。
乳白色的湯麪上浮着翠綠的野菜,鮮香隨着熱氣蒸騰而起,光是聞着就讓人胃口大開。
這一盆,足夠四五個人吃飽,但對維爾和老爹來說,不過是尋常一餐。
村裡人都說,鐵匠家的人胃口大得像無底洞。
維爾總拿正在長身體和打鐵費力氣當藉口,可實際上。
他們能吃,只是單純地胃口大。
對於這種情況,維爾心中也曾猜想是不是自己與常人不一樣所以才這麼能吃。
“這次做的不錯。”
這時,壯漢喝了一口湯,砸了咂嘴,難得地誇了一句。
維爾一愣,他狐疑地看了眼老爹,又低頭嚐了一口魚湯。
鮮甜濃郁,魚肉的嫩滑和野菜的清香在舌尖炸開。
“奇怪,做法明明和以前一樣啊……”
他皺了皺眉。
“難不成是那魚比較鮮,還是說自己的廚藝又精進了?”
想到這裡。
他悄悄擡眼,偷瞄着坐在對面的老爹。
老爹今天心情似乎不錯
維爾嚥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最終鼓起勇氣輕聲問道。
“那個.老爹,你能和我說說母親的事情嗎?”
壯漢看了他一眼,似乎毫不在意。
“有什麼好說的,不是和你說了她是生你難產的時候死了嗎?”
維爾聽到老爹不悅的語氣。
但他還是忍不住繼續追問。
“這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更多關於母親的事,比如你和她是怎麼認識的.…”
維爾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變成了呢喃。
對於母親,他的記憶就像被雨水打溼的水彩畫,只剩下模糊的色塊。
但越是空白,就越渴望填補。
一時間,氣氛陷入詭異的寂靜,只有外面的雨聲,以及屋內柴火在竈膛裡偶爾發出的噼啪聲。
壯漢面色很不好看。
正要開口呵斥之時。
就在這瞬間。
面前的維爾毫無預兆地向一側栽倒。
伴隨‘砰’的一聲悶響。
後腦勺重重磕在地上。
“維爾?!”
壯漢猛地站起身,長凳被撞翻在地。
下一刻。
他發現眼前維爾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蒙上一層詭異的灰翳。
見此一幕。
壯漢面上難得露出一抹驚怒之色。
“這是墮龍液?!該死,是誰!!”
他的怒吼到了後面,逐漸變成低沉的龍吟,聲波震得屋頂的茅草簌簌掉落。
同時,他紫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條細線。
魁梧的身軀開始扭曲膨脹,粗布衣衫被撐得開,化作一地碎片。
脊背高高隆起,兩道陰影自肩胛處破體而出。
赫然是兩扇巨大龍翼,翼膜上還粘連着黏稠的體液。
羽翼閃動間。
轟!
下一秒。
從外看去。
整個木屋轟然炸裂。
原地出現一頭宛如山嶽大小的銀色的巨龍。
一身鱗甲厚重如同鋼鐵澆築,紫色的豎瞳中燃燒着暴怒的火焰。
——吼!!!
聲浪以其爲圓心,向着四周化作一道肉眼可見的灰白色波紋,
地面出現波浪狀起伏。
所過之處雨滴瞬間汽化,房屋如積木倒塌。
人也好,牲畜也罷,全部血肉爆裂。
變成細碎的紅絮混入雨幕。
等待幾息後,動靜消失。
只有暴雨仍在沖刷這片平坦的廢墟,水流裹挾着骨渣與木屑滲入大地。
銀色巨龍口中呼出的白汽在冷雨中翻卷。
它目光掃視四周,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
“這就是巨龍嗎?”
這時。
一道聲音突兀地刺破雨幕。
聞言,巨龍沒有回話,直接轉動脖頸,口齒開合間,喉間亮起刺目的白光。
下一秒,熾烈的龍息如銀河傾瀉,將聲源處炸出直徑十米的焦坑。
然而,原地大坑中空無一人。
與之同時。
另外一處傳來動靜。
目光看去。
一道揹負長劍,紅髮紅眸的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遠處的一個斷裂的木樁之上。
銀色巨龍張口準備繼續攻擊。
但這次噴出的龍息還未離口就化作蒼白的煙絮逸散開來。
並且,同一時間,它感到後肢傳來異樣。
低頭看去,一層灰暗的色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着鱗甲,向着蔓延。
見此一幕。
銀色巨龍目眥欲裂。
一雙碩大的眸子死死盯着遠處的青年。
“該死,你這卑鄙的人類!有種與吾正面打一場,吾要活撕了你!”
對於這種話語。
青年,也就是胡奇基本免疫。
他目光饒有興致的打量着眼前這頭垂死掙扎的銀色巨龍。
巨龍對於這個時代的普通人而言,象徵着無可匹敵的力量與深入骨髓的恐懼。
它們的存在如同天災,幾乎不可戰勝,令人絕望。
然而,在職業者的眼中,這些龐然大物不過是需要費些周章的獵物罷了。
爲了更高效地獵殺巨龍,職業者們窮盡智慧,開發出各種針對性的屠龍之術。
墮龍液便是其中堪稱最爲陰險致命的藥劑。
這種藥劑無色無味,製作方式並不複雜,藥方屬於公開性的神秘學識之一。
對尋常生靈完全無害,卻專爲屠戮巨龍及其血脈而生。
一旦入腹,再最強大的巨龍,也會渾身僵直,戰力盡失,淪爲待宰的羔羊。
眼前的這一頭銀色巨龍實力很強。
根據胡奇的判斷與對比。
差不多等同於是職業者序列五左右。
若是正面交手。
他就算能夠擊殺,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根本不可能這般輕鬆。
很快,隨着時間推移。
這頭銀色巨龍渾身僵直,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而胡奇見此,沒有任何耽擱,直接一步上前,將長劍插向了巨龍眼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