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和季節的靈動交織成韻。
洛雪凝神,注視着小築。又回來了,回到更名爲洛水居的湖心小築,王府之中唯一屬於自己的地方。風景如故,心境卻迥然不同了。
剛剛嫁入王府,正值初春時令,落英繽紛,在紫色的紗蔓中妖嬈飛舞,找尋着停靠的歸宿。而自己絕望且矛盾的心偏見的定義這裡爲水牢。至於今下暮春,沒有紛飛花絮,飄零的花瓣已然頹靡,自己的心境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只覺得透朗的很,如山間小溪,汩汩流淌,不倦不燥,呼應着藍白分明的天幕。
今天天兒真好!
“小姐,你把東西給小喜吧。”小喜伸手接過洛雪手中的包袱,訕訕的用肩膀蹭蹭身邊的洛雪,討巧的問:“小姐,有兩間房子,你叫我住哪間呢?”
鬼丫頭,怕是你自己已經選好了吧?我偏偏不着你的道!“襲衣,你先選吧。”
襲衣面色無瀾,看看錶情微異的洛雪,又看看已經嘟起嘴吧的小喜,忍不住一笑,“叫小喜選吧!住哪裡都無所謂。”
洛雪轉頭,看看小喜,一本嚴肅,“襲衣,你不聽我的話麼?”
“這……,夫人……”襲衣啞然。
“小姐,襲衣都說不選了,你幹什麼非逼着人家選啊!”小喜搶過話。
“夫人,襲衣選好了,右邊那間挨着廚房的……”
“襲衣,你不是不選麼?”小喜氣的跺了跺腳,奈何腿上未愈,陣陣疼痛襲了上來。
洛雪心底一抽,但是看到小喜氣急敗壞的樣子,揣測這點小痛是不足以阻攔小喜的。“那就都進去吧,別都傻站着了。”說着,邁開步子,款款移近洛水居。
襲衣靜靜的跟在後面,沒有看小喜一眼。
“襲衣,你回房整理下吧,一會兒吃飯時應我一聲。”
“是,夫人。”襲衣應答着,然後朝着左邊的房間走了進去,關門的時候,朝着還站在原地的小喜冷笑了一下。
洛雪看到了襲衣臉上的表情,沒有轉身。“小喜,你還傻站着幹什麼?東西不沉麼?”
“啊?哦!”小喜驚訝,一時找不到詞語,拖着病腿,滿心愉悅的跑到自己的房間。
屋內,焚着香,淡淡青草的味道。沒有開窗的昏黃中,依稀可見書案前坐着一個人,一身暗紫色的朝服,一臉微笑。“想不到襲衣也會作弄起人來了。”
“是呀,她可是我的丫鬟呢!”洛雪斂起驚異神情,朝着洵陽走了過去。“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一會兒呢。你看朝服都沒有來得及換呢。”洵陽站起身子,一邊解着釦子,一邊朝着櫃子走去,從裡面拿出一件衣服,更起衣來。
洛水居怎麼會有他的衣服?洛雪雖然心裡有疑惑,但嘴上什麼都沒有問。耳邊傳來篤篤的叩門聲。隔着紅木門,管家道:“王爺,宗人府蘇大人來了,現在在正廳等候。”
“哦。”洵陽應了一聲,走到洛雪身邊,把洛雪擁進懷中在她額頭輕輕一啄。“等我。”
“什麼意思?”洛雪裝作不解。
洵陽沒有解釋,放開洛雪,打開房門,朝着正廳走去。
牀上是那件帶着體溫的朝服,眼前是沒有闔好的櫃門。
等我?洛雪走到櫃子前,打開木門,一件又一件的男裝出現在自己面前。等我?
午飯的時候,沒有外人進出,洛雪便叫襲衣和小喜一起吃了。飯桌上,小喜依舊嘟着嘴,把筷子和碗碰的當當響。“小姐壞!襲衣也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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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講?”洛雪放下碗筷。
“你們就會欺負小喜!”小喜也撂下碗。
“哪有?”洛雪淺笑。“你的房間不是好好的麼?”
“從小到大小姐就會欺負小喜!”小喜就是小喜,生氣起來什麼都倒騰出來了,“小姐從來沒有重視過小喜!”
“冤枉啊!”洛雪高呼冤枉。
“小姐說過給小喜繡小喜鵲的,都沒有看見小姐繡過呢!”
原來在這裡等着我呢!洛雪知道自己上當了,“鬼丫頭!”
“小姐不許耍賴,小姐是不是曾經答應過小喜的呢!”
想想這事還是未出閣以前答應的呢,“好好好,我繡。”
“哈哈,小姐不許耍賴!”小喜一臉得意。
“襲衣,幫我準備針線。”洛雪忖度:繡繡女紅也是無妨的,好久都沒有碰了。於是拿起針線,誰知一繡竟繡了五個時辰。擡起頭時,已是月明星稀了。屋外颳起了風,風疾,吹開了窗。
洛雪起身,關好,復又坐下。
怕是要下雨了。還未來得及深想,雨便急匆匆的降下,風力更大了,吹的房門微開。應該不來了吧?就算閻王來了也不開了,想着便走到門前,插上門閂。
這夜可真熱鬧,風疾雨驟。
洛雪淺睡着,迷離間一陣聲響驚醒了她,被風吹開了窗子吧?起身,卻看見窗子前站了一個人,刺客?剛欲呼喊,卻被來人捂住嘴巴。
“是我,別喊!”說話者是豫王爺洵陽。
掙開他的手,“你怎麼會……”
“你把門關死了,能進來纔怪呢!”洵陽滿身溼漉。“不是說等我的麼?”
“可是,都已經這麼晚了,還下着雨……”
“你記住以後我說等我,你就一定要等下去!”洵陽的話中摻雜幾分命令的味道。
洛雪下牀,欲向門外走去,“我去給你弄碗薑湯。”
“不用了,這點雨還淋不出病的。明天還要早朝,睡吧。”大概是累了。
洛雪起身,躡手躡腳的下了牀,關好窗戶。誰知道你這麼晚還要來啊?全無睡意,索性繼續繡着女紅。繡完,放下,忽然無事可做。去睡覺?全無睏意,躺在牀上輾轉恐怕會驚擾洵陽。
夜深沉,撐開窗子,雨已停。
洛雪不由得一笑,原來天意弄人也不是空穴來風啊!洵陽昨日你還在戲弄於我,今夜就被上天戲弄一番了吧?上天在用行動告訴你,淋的就是你,欺負人是要有報應的!
不知怎的想起逐凌,洛雪凝眉目光暗了下去。她的刁蠻任性早已名聲遠揚,面對她焚了小築,洛雪沒有指責、沒有落井下石、不溫不火的小心迴避的迴應,倒是在下人間落下了溫柔淑惠的美名。可是想想,倘若自己也如她一般愛着王爺,會不會也能做出出格的舉動?說穿了,她不過是處於異鄉的異客,遠離家人,在心愛之人那裡同樣得不到慰藉。
逐凌,假如我們不是這樣尷尬的關係,會不會成爲朋友?洛雪默默問着自己,少頃,加上了一句答案:不!不會!因爲你是蠻夷的女子!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腿,罷了,罷了,瑣碎的事情不要想了。
走回桌邊,復又拿起女紅修改起來。
伴着洵陽窸窣的鼾聲,一夜也不覺得無趣。
天逐漸亮朗,在洵陽睡着的模樣中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芒。洛雪搖頭,可能是自己累了吧?竟然覺得牀上之人滿臉疲憊。放下手中繡線,閉着眼懶懶的伸了個懶腰,睜開時,卻見洵陽正在看着自己。
“醒了?”
“嗯。”
因爲早朝的緣故,這兩句話便成了他們早上的唯一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