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弄好了呢,看看滿意不?”小喜放下手中的木梳,滿意的端詳着洛雪。
洛雪攏了下額前劉海,打量着映在銅鏡中的自己,烏髮如綢似錦,柔順的披在身後,不算高的雲鬢上,斜插了一隻白玉髮簪,恰到好處的一點白色,在秀柔黑亮的髮絲間搖曳生姿,卻也在洛雪通體白皙的肌膚前黯然失色。出現在銅鏡中的佳人,眉如柳枝,眸若繁星,對着鏡子,若有似無的揚起一絲淺笑。
“滿意不?”小喜得意的問。
洛雪點了點頭,“你把我弄的這樣美,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小喜就伺候王妃更衣了。”說着,小喜就拿起灘在美人榻上的衣裙,笑意連連的走到洛雪身邊。
洛雪看了下,白色素雅的衣裙上有巧奪天工的繡藝,或稀或密的小花在裙襬上看似無章的排列着。腰間,裙襬間,幾隻靈動的蝴蝶飛舞嬉鬧,偶有倦了的一隻兩隻,停在花間,明針暗線的勾勒出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靈。“小喜,這件衣服?”
“是王爺特意去嫁嵐閣定做的呢。”
“王爺果然是用心良苦啊。”洛雪話裡有話的一帶而過。
嫁嵐閣乃百年老店,除去御用貢品外,每年成衣不過十幾件,件件皆是精品。是人俱知嫁嵐閣百日成一衣,可見豫王爺對迎娶洛雪早就胸有成竹了。
“外衣也要穿。”小喜拿過一件紅色的紗質外衣,套在了洛雪身上,剛好映出新婚的喜慶之氣。
“果然名不虛傳,外衣的紅色,縱使奪目卻只是陪襯。”洛雪讚道,並點頭示意小喜可以出發了。
小築的水上游廊間,一襲紅衣的洛雪,在廊亭間的紫紗中穿梭,單薄的身影,如蝴蝶般絢爛奪目。小喜看癡了,遊廊盡頭的轎伕亦看癡了,直到洛雪喚他們纔回過神來。
僕役不好意思的躬下身子,畢恭畢敬的拉起轎簾,道:“夫人上轎。”
洛雪凝睇面前的華麗軟轎,從容的坐了上去。小喜則守在轎子的側邊。
半盞茶的功夫,轎子停了下來。一名僕役掀開幔簾,恭敬的站在一側,道:“夫人到了,請下轎。”
洛雪緩緩下轎,擡眼看去,眼前的廳堂正門上“品菊軒”三個金字,在朱底金邊的牌匾上閃閃發光。未來得及細細端詳,就聽見耳畔響起管家的聲音:“七夫人到。”
什麼?七夫人?洛雪微疑,稍作調整,從容的邁着優雅的碎步緩緩步入有些嚴肅的大廳。
廳堂裡搶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檀木雕花大長桌,雕工精細,栩栩如生。桌的兩側鄰着擺放了六隻鏤空的檀木圓凳。深入一些,廳堂的最裡面是一張矮榻,矮榻上靜臥着一隻同樣是檀木雕琢的方桌,桌子兩邊分別坐着豫王爺和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不難猜出這便是當下王妃,而廳堂的兩側亦擺放了桌椅。相對矮榻,略顯硬冷的椅子上分別坐着四位佳人,姿色不俗,卻不能傾國傾城。
“妹妹起的可早?”潑辣的聲音灌入洛雪耳中。依聲看去,左側上座的藍衣女子,略帶怒色的看着洛雪。眉宇上的棱角分明,刺得洛雪格外的不安。
洛雪暗忖:這樣有棱有角的女子,倒像是外藩女子。真刀真槍的語氣,好生火辣。
“既然已經來了,妹妹又何苦刁難新婦?”見洛雪不語,想必是怕生,矮榻上的婦人慌忙圓場解圍。
眼前婦人,微揚嘴角,不露齒的笑着看着洛雪。
洛雪半伏下身,作揖道:“姐姐們久等了,是洛雪不對,還請幾位姐姐多多擔待。”起身,走到豫王爺面前,作揖道:“妾身給王爺請安。”拿起下人在旁邊奉候多時的茶盞,躬下身雙手奉上,又道:“王爺喝茶。”
走到王妃面前,作揖道:“洛雪給姐姐請安。”說罷,拿起茶盞,恭敬的雙手奉上,“姐姐喝茶。”
欲要走向藍衣女子那裡敬茶時,倒被王爺叫住了:“就這樣吧,洛雪,今後你和她們平起平坐。”說的時候特意加重了平起平坐四個字的語氣。
洛雪在心底小小的慶幸了下,那位藍衣女子,能坐在左側爲首的區域,定是身份高其他人一些,若是剛纔真的敬茶予她,她會不會當場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呢?稍稍擡頭看看她,見她的怒色有增無減,直勾勾的盯着正在看自己的王爺。
“以後我們都是平起平坐的,王爺,那妾身代您向妹妹介紹下了。”王妃察言觀色的站了起來,拉着洛雪走到藍衣女子旁,道:“這位是逐凌,是王府的二夫人,爲人直爽,妹妹不要見怪。”接着走到旁邊笑道:“這位是四夫人憐畫,畫工堪比宮中畫師。”然後拉着洛雪走到大廳的另一側,道:“素棋,乃王府的五夫人。”又指指另一邊的女子,道:“那位是硯書,是王府的六夫人。好了,今後咱們就以姐妹相稱了,王爺,妾身介紹的可已周全?”
豫王爺點點頭,欣然默認,“洛雪,這位是汀凝。王府後院中由她掌馳,以後有什麼事情儘可對她說。”
洛雪謝禮作揖道:“洛雪明白,以後還請王妃姐姐多多擔待。”
“上早膳!”站立在門外的管家忽然對外喊了一聲。
話音落下,魚貫進來十幾名女僕將準備好的早膳一一放在長桌上。
待姐姐們都坐好了,洛雪才款款走到桌尾,準備落座,卻被王爺叫住:“坐我右側來。”
衆位夫人皆是轉首,定眼看着王爺,王爺手指的是右側的上座,那個已經空了一年的座位。自她離開後,就沒有人被王爺允許坐的位置。
二夫人逐凌用力的摔掉桌子上的筷子,吼道:“爺,你太過分了……這飯不吃了!”然後離開了品菊軒。
擦身而過,一瞬間的四目相對,滿眼的憤恨,盡收洛雪眼底,洛雪感覺的到,她有意逗留剎那,好似期待王爺的挽留,然而什麼都沒有,只得憤恨離開。在她走後,洛雪聽見憐畫輕蔑的哼聲,不易叫人察覺的哼聲。
“不用理會她了,洛雪,過來。”王爺再次招呼洛雪。
洛雪只得盈盈的走了過去,鄰着王爺坐下,對面是王妃汀凝。這樣的位置無疑是在宣佈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僅僅低王妃一等。難怪逐凌會走。可是這就是豫王爺口中說的你在我心中才是真正的王妃麼?
“用膳。”豫王爺道,話語中沒有太多感情。
洛雪埋下頭,拿起碗筷,卻見一雙銀質筷子往自己碗中夾了點青菜,擡頭,正見王爺柔情脈脈的看着自己,趕忙還以微笑。
“惡~”對面傳來一陣輕淺的乾嘔聲,勾回了王爺剛剛泊在洛雪這裡的心。原來是王妃汀凝,不知道吃錯了什麼,惹起胃攣。
“還是吃不下去麼?”王爺關切的問。
“王爺啊,這肚中的小傢伙可真像你,纔不過兩個來月,就折磨得妾身寢食難安,若是大了豈能得了?”一邊說,一邊含笑的看着洛雪,眼神夾雜着其他成分。
“你這樣不吃東西總是不好的吧?”豫王爺關切的問。
“妾身真的是吃不下。”汀凝抓住時機,嬌滴滴的說。
豫王爺憐惜的看着她,“吃不下也是要吃點的。”他是關心她肚中的孩子,他的第一個子嗣,又是嫡子,縱使不愛眼前之人,但那次酒後亂性,卻也孕育了自己的骨肉,孩子總是沒有任何錯誤的吧?
一幅詳盡勾勒夫妻恩愛的畫卷,呈現在洛雪眼前,一舉一動也被她真真切切的看着,王妃汀凝反倒更是放縱了,央求着王爺親自喂她。王爺本就多情,對於美人的請求怎麼會拒絕?
吃不下去的洛雪,放下碗筷,靜靜的坐着,暗暗嘲笑自己:這個就是他的承諾?怕他已經許諾過好多人了吧?自己真傻,居然以爲他說的是真的。洛雪啊,王府終究不是你的歸宿,可已經嫁了,還能回頭麼?如果沒有嫁,你還能癡守兒時快樂多久?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絲溫暖。
“可吃飽了?”細聲細語,有些飄渺的聲音好像精心算過只會落入洛雪耳中。說話者是硯書,她莞爾的對洛雪投出淺笑,病態的妝容,多出幾分親切。
洛雪點點頭,微笑。這樣的溫婉女子,被病痛纏身真是可惜。
“汀凝,你身體多有不適,不若分擔一些給洛雪處理。”王爺的話打斷洛雪和硯書間的眼神交匯。
“爺,是覺得妾身做的不好?”汀凝困惑的問。
“倒也不是,只是你有孕在身,過多勞累恐有異樣。”豫王爺頓了頓,“依我看,分擔一些給洛雪,對你未嘗不好。”
“有勞爺關心了,妾身還可以應付,洛雪妹妹剛剛進府,怕是要先適應一下吧?”
洛雪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眼下插不上話,先是辭膳的逐凌,現在又是王爺叫汀凝分擔家事給自己,怕是以後的生活就甚爲艱辛了。
“咳,咳……”
身邊硯書的咳聲,解圍的傳進洛雪耳中,洛雪關切的輕拍她的背,詢:“姐姐,是嗆到了?”
“不礙事,是舊疾了。”硯書依舊是咳,“洛雪妹妹不要擔心。”
“硯書,你真的沒有事情麼?”王妃汀凝順勢也關切的問着。
……
一頓好好的早膳,就這樣磕磕絆絆的走了過去。在女人妒火中吃飯,味同嚼蠟那是自然,只是洛雪不解,第三位夫人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