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當薛向東向大紅鷹師長提出李戰的要求的時候，大紅鷹師長說，“薛旅長，你是不是對發動機故障摔飛機有什麼誤解？不要說李戰，所有人的飛行都要停止，一直到廠家對所有殲十的發動機完成排查消除隱患。在此之前善良場站不會有任何戰機升空。”
薛向東當即愣住了，繼而慢慢的接受了。
他不是有什麼誤解，而是101旅的訓練實際上已經走到了全軍最激進的這麼一種狀態。哪個部隊會搞平均每天七小時連續五天的超高強度飛行訓練？哪個部隊會允許開散了一家飛機的飛行員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恢復飛行？
歸根結底整個旅的心態已經被李戰影響了，包括薛向東。
大紅鷹師長說，“等着吧，研究所和廠家的人正在搞排查，順利的話一兩週能完成。你們的改裝訓練時間是肯定要延長的了。”
“只爭朝夕啊，我們今年的訓練任務非常的繁重，對抗演練任務也很多，空司今年要組織全軍全要素考覈，明確規定放在北庫飛訓基地進行，唉，我是恨不得一天掰成兩天來花。”薛向東愁眉苦臉地說。
大紅鷹師長說，“那也要按照規定來，我愛莫能助。”
決定傳到了李戰這裡，他是完全無法接受的。一兩週什麼也不幹就在這裡乾坐着，這是多麼可惡的浪費。他怎麼能夠忍受？
然而，當他想盡辦法使出渾身解數尋找可能性發生根本不可能改變眼下的事實後，他只能服從命令了。他想要和成達一起前往某飛訓基地接受空中加油訓練的願望看樣子要破滅了。
豈止空中就加油訓練無法成行，他和其他鷹隼大隊的飛行員都不能離開善良場站，隨時要參加一些技術方面的分析會議。專業技術人員懂技術但是開飛機的不是他們，飛行員的意見和駕駛感受非常非常的很重要。這也是試飛員的價值所在，優秀的飛行員提出的建議意見甚至能夠讓一款飛機的基礎性能得到長足的進步或者解決一個技術團隊解決不了的難題。
李戰有愧疚感了，因爲他這麼一摔，導致的是鷹隼大隊整個參與改裝訓練的飛行員們的受訓時間被延長。最要命的是今年的訓練計劃和軍事任務也勢必受到影響。
聶劍鋒寬慰李戰說，“發動機突然停車，動力斷崖式下跌，說明發動機不只是機械故障這麼簡單。老李你就別再唉聲嘆氣了，不把這個隱患排除掉這批飛機肯定不會飛的了。水都雄鷹師那二十多架也一個樣。”
什麼也幹不了，每天就是看書看書看書，看已經滾瓜爛熟的殲-10的理論資料，李戰都要背下來了。
“馬上五月份了，眨眼半年時間就要過去，大隊還有三分之二的訓練沒有搞，下半年有模擬對抗，有全軍全要素考覈。時間緊張任務繁重，在這個關節點白白浪費掉兩週的時間，這是犯罪啊！”李戰深深嘆着氣着說道。
聶劍鋒說，“這不是沒辦法的事嘛，再說了，讓你開有安全隱患的飛機訓練你願意開啊。”
“我明白，後面得想方設法把損失掉的時間追回來。”李戰說。
兩位鷹隼大隊的大隊長和教導員正在討論應該如何把損失掉的時間給搶回來，成達突然來了，並且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什麼？全部更換航發？”李戰吃驚地站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成達。
成達坐下來說，“是的，保險起見，把所有AL-31FN航發送回原廠檢修改進，據說當初合同裡有這麼一條。換上一批經過國內廠家改進的AL-31FN。”
得，這下不是費一個兩個發動機的事了，李戰一摔飛機，直接費整個團的發動機。返場檢修改進是一回事，如果改不好除了報廢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也就是說從這批殲-10A拆下來的AL-31FN未來的命運是多舛的。
換更靠譜的航發當然是好事，問題在於更換髮動機需要很長的工時！
這是李戰吃驚的主要原因，他最缺的是時間。
聶劍鋒也慌了，連忙問道，“成參謀長，是完成一架恢復飛行一架還是全部更換完畢了再統一恢復飛行？”
成達說，“軍區的意思是全部完成了更換再進行統一的試飛，做完這些工作後再統一恢復飛行。”
最後一絲希望沒了。
三十五架殲-10A全部更換航發需要多長時間，廠家全力協助甚至主導也需要至少兩個月的時間。
成達沉聲說，“剛剛得到的消息，還沒傳達下來，李戰，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會出現其他變化。我今天就要去帶空中加油訓練了，後會有期吧。”
愣乎乎的向成達敬禮，愣乎乎的目送成達離去，李戰的大腦一時半會不太能夠思考了。
眼前的變化完全的出乎他的預料。
聶劍鋒皺眉道，“會出現什麼變化？什麼其他變化？我們不可能在這裡耗上兩個月的……”
“那是最壞的結果。”李戰迅速冷靜了下來，說道。
最壞的結果還能是什麼——上級取消101旅改裝殲-10的決定。
“不可能吧？空司的命令說改就改？”聶劍鋒坐不住了。
李戰此時很冷靜了，他分析着說道，“可能三支部隊開會討論摔掉的那架飛機的歸屬這個事情傳到了空司那裡。水都雄鷹師接收二十四架殲十不到一個團，空司乾脆把大紅鷹師的這個團的三十六架殲十都給他們很順理成章。”
“可是水都雄鷹師不是大編制部隊，他們一個團就二十多架飛機。”聶劍鋒說。
李戰說，“但是他們有一個標準團編制，有充分的理由接受全部三十五架殲十。”
是啊，他們其中一個團是標準團（標準甲等團），另外兩個是小編制團（所謂的簡編乙類團），於是聶劍鋒不說話了。
當初的101團再破爛，但是他們的編制是大編制甲等團，比標準甲等團列裝的戰機還要多，哪怕那些都是殲-7殲6什麼的。編制是個好東西，意味着你可以得到什麼得到多少。
標準坦克營一般裝備二十餘輛坦克，而大編制坦克營裝備的坦克數量是直接翻一倍的，超過五十輛。一個大編制坦克營賬面上的作戰能力等同小編制坦克團。
因此，水都雄鷹師是完全可以以整團接收大紅鷹師整團殲-10A的理由向空司提出強烈的請求的。
八成是上次會議造成的後果。
“不能坐以待斃，找旅長去。”
李戰思索了一下，和聶劍鋒立馬找薛向東去了。
他們都住在小招待所，只不過薛向東住在另一座小樓裡，是師級幹部以上來站居住的地方，最差的都是商務套間款式的房間，有客廳有辦公室有獨立臥室。
薛向東顯然比他們早得知殲-10A全部更換航發的事情，示意他們進來客廳坐下，點了眼抽起來才說道，“廠家建議，空司決定，大紅鷹師這個團全部殲十A型戰機更換使用了國產零部件的新發動機，替換下來的送回原廠保修並且做改進。決定已經下達了，明天就開始進行這項工作。”
“旅長，空司會不會取消我們的接裝決定？”聶劍鋒忍不住問道，問得比較婉轉。
薛向東皺起眉頭來，沉聲說，“存在這個可能。取消了我們的接裝，改裝殲十也就無從談起了。”
“我認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李戰悲觀而冷靜地說道，“更換航發至少兩個月，再試飛又要十幾二十天，碰上天氣不好這個時間還要延長。我們不可能在這裡耗兩三個月，空司是知道我們旅今年要擔負的軍事任務的，一樣不可能讓我們在這裡消耗寶貴的時間。”
薛向東直接問道，“你什麼想法？”
“主動點，申請打道回府，不要再等空司討論研究個三五天下達命令了。”李戰說。
薛向東反而是不理解了，“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改裝殲十，你是好不容易盼到了這個機會。”
“從個人情感上來講我十分的不願意放棄殲十，等多久我也願意。可我是空軍飛行員，是鷹隼大隊的大隊長，從這個角度看，個人情感是最不需要考慮的東西。”李戰很冷靜地說。
這纔是真正的李戰，他一直如此一向如此。
聶劍鋒卻是說道，“老李，不止你，我們也很想開殲十啊。旅長，說實話，殲十真的比蘇兩七好開太多了，兩者的飛行感受完全是兩個檔次，殲十拉蘇兩七三條街都不止。我認爲哪怕有一絲機會都應該爭取，十一架就十一架，總比一架都沒有好。”
這也是薛向東的想法。
說得好好的給101旅鷹隼大隊改裝12架殲-10A，再列裝12架殲-10B，鷹隼大隊不但大編制飛行大隊滿編而且作戰能力得到了垂直爬升式的增長。最關鍵的是，薛向東信奉李戰提出的混編大隊概念，一支能夠獨立完成制空和對地打擊任務的飛行大隊將會是101旅未來的發展樣板。
突然而來的變化讓薛向東有些措手不及。
水都雄鷹師找了空司抗議訴苦那是肯定的了，沒準大紅鷹師也跟他們穿了一條褲子，畢竟他們是同一軍區的空軍部隊。
可是要是說這種突變是因爲李戰摔了一架殲-10A，理由是不充分的。空司不會因爲摔飛機了就剝奪你的改裝權利，全軍都沒有這樣的事例。
“空司是怎麼考慮的……”薛向東凝眉苦苦揣測起來。
李戰皺着眉頭說，“旅長，我有種感覺。”
“說說。”薛向東指了指李戰。
李戰說，“空司肯定不會是因爲我摔飛機纔打算做出這樣的調整。這裡面水都雄鷹師和大紅鷹師肯定聯合起來向空司提出了一些不利於我們的看法，但是他們也不是影響空司決定的主要原因。”
他頓了頓，沉聲說道，“我認爲一定是最高指揮所有了新的指示，眼前的變化應該是服從整體的佈局的。總的來說，我們只會運氣不好罷了。”
聶劍鋒抓了抓頭髮，說，“可是空司還沒有下命令啊。”
“不會是一兩天的事情，所以我建議咱們申請返回北庫進行正常的訓練。其實看上級批准不批准就知道空司的態度了，如果批准，那咱們和殲十基本無緣了。”李戰語氣很沉重。
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壞成這個樣子。
仔細想了想，薛向東認爲李戰分析的有道理。上次101團能夠接收本該給水都雄鷹師的SU-27SK，也是因爲當時發生了一些客觀的事情，把北庫地區的戰備空防壓力客觀地凸顯了出來。
李戰可沒本事扣下人家的飛機。
這一次八成也是如此了。水都雄鷹師裝備了更多的殲-10A之後，他們可以給予沿海一線部隊更有力的支持。靠殲-7是做不來這些工作的，航程、性能……全面落後。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沿海一下的部隊是三代化建設的重點批次，水都雄鷹師使用殲-10系列戰機能夠與他們進行無縫的協同作戰訓練。
殲-10A掛滿副油箱才能從北庫飛到東部沿海。
“旅長，這事不能猶豫了，咱們主動點還能加點印象分，以後伸手要點什麼會更容易。殲十無望，那不是還有殲十一B嗎，我們全要這個，五十多架殲十一B，試看天下誰能敵。”李戰說道。
與其是說他在安慰別人，不如說是在自我安慰。眼睜睜的看着夢中情人和自己只相處了一次就漸行漸遠越來越模糊，他的心就難受得像是被人用最鈍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切割，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撕心裂肺。
薛向東什麼也不說了，起身走進辦公室裡拿起內線電話就撥了出去。
經過一陣子轉接直接打到了軍區空軍值班首長那裡，把這邊的情況彙報了一遍後，請示道，“首長，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回去搞訓練，我請求帶隊返回北庫。”
值班首長沉思了好一陣子，顯然這並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整個軍區空軍就兩個殲擊機師，範圍最大的北庫地區就73師這麼一支部隊，能多十幾架三代化戰鬥機是各級首長睡覺都香甜幾分的事情。
現在要主動表達出謙讓的態度，如何不讓人難以抉擇。
薛向東猶豫了一下，沉聲彙報，“李戰同志認爲這麼做也許會對我部加快全面改裝殲十一B型戰機有更好的幫助。”
“我記得他對殲十讚賞有加，很希望能改裝這個飛機。”值班首長微微有些意外，說道。
“是的，他和殲十這個飛機有深厚的感情，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駕駛。正因爲如此，我認爲他的分析是客觀的。”薛向東說。
值班首長不猶豫了，說，“嗯，我向上彙報，請示空司，你們等候命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