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白剛想開口問，卻突然反應過來了。
自己當初聯繫瑞士駐天都領事館是找的孫光石沒錯，但對方畢竟是退了休的人，接替他位置的正是眼前的呂旭東副廳長。
鍾白瞟了一眼呂旭東剛剛放在桌上的基層剪報，在上面隱約看到“山平縣化肥廠”幾個字，知道這個降低低調水專利項目現在已經在省內工業口內部傳開了。
畢竟一夜之間就能把氮肥產量提升30%的黑科技，幫助山平縣化肥廠神奇的完成了縣裡下達的緊急任務，你就是想瞞也瞞不住啊！
各級各部門紛紛將這件事情大做文章寫成材料給自己的上級報告，不要說工業口這條對口路線了，就是縣ZF到地區行署，縣科委到地區科委再到省科技廳，那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層層報喜，要不然怎麼還沒兩天就四處聽到其他化肥廠要跑來學習技術的風聲呢？
既然沒有了當初偷偷前去的條件，由省廳接手然後出文件把鍾白調上去這件事，本身就說明了省廳對降低低調水專利的態度。
那就是將它正式對待而不是像鍾白之前想象的那樣，自己在少量人知情的情況下小圈子操作。
麻蛋的，早知道這樣，自己到了廳裡還是應該先去見見孫光石纔對！
就在鍾白準備對出發後的計劃進行一定調整的時候，孫光石也來到了呂旭東的辦公室。
“孫廳長，您來了。”面對自己的老領導，呂旭東還是很客氣的起身，並用起了以前的稱呼。
“還叫啥廳長不廳長的，我都是個退了休的老頭子嘍，你纔是正牌的天河省工業廳副廳長嘛。”孫光石笑呵呵的擺了擺手，示意呂旭東坐下，這才走到鍾白旁邊，上上下下的把他從頭到腳看了好幾眼，直到看得鍾白有點頭皮發麻的感覺才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看不出啊，你年紀輕輕不但專業知識了得，政治意識也很強嘛！”孫光石終於對鍾白開了口：“我聽說，你們廠裡前幾天那次罷工，都有人把你準備拖到派出所去了，你當時腦子裡是咋想的？怎麼就敢當着那麼多工人們的面喊出副廠長在撒謊？那會兒你有知道對方行賄確切的證據麼？”
孫光石上來就問這麼尖銳的問題顯然不是無的放矢，畢竟這次出國申請專利的事情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他和鍾白兩個人的私人交情，而是上升到了另外一個層面。
“看來孫伯伯還挺關注我回廠裡之後的情況。”鍾白僅僅略作思考，便大方的回答道：“當時我是不知道有行賄這回事的，但在廠長辦公室裡聽到朱宏傑肯定的語氣，我估摸着他應該是採取了什麼措施纔會那麼篤定一百二十萬貸款一定會批下來，所以才當場拒絕了十萬元支票入賬的事情。”
“這麼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嘍？”聽完鍾白的解釋，孫光石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換成一副嚴肅的口氣說道：“小鐘，在以後的工作中可不能像這樣，咱們說話做事要有真憑實據，尤其是這一次你到了國外，更是要謹言慎行纔可以，這是代表我們華國，知道嗎？”
這番話無疑是老廳長在敲打自己，雖然鍾白並不認同孫光石這種“到了國外更是要謹言慎行”的做法，但對方也是爲了自己的前途着想，於是也謙遜的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孫伯伯的提醒。”
“嗯，你知道就好。”見鍾白回答得如此認真，孫光石這才重新露出滿意的微笑，轉頭對坐在對面的呂旭東說道：“旭東，我該說的說完了，接下來就預祝你們這次瑞士之行取得圓滿成功，爲咱們天河省乃至國家爭取更多的利益回來。”
說完孫光石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鍾白這才聽出了對方話裡的弦外之音，有些疑惑的問道：“孫伯伯，怎麼聽這意思您不打算去瑞士麼？”
“我當然不去。”孫光石轉身道：“這次出行是廳裡全程自費，咱們廳裡這塊經費不多，隊伍名額有限，我一個退了休的人瞎湊什麼熱鬧？小鐘啊，出去之後記得一切行動聽指揮，尤其是要聽呂廳長的指揮，知道麼？”
“我知道了。”鍾白感到很意外，但孫光石也沒再說什麼，擺擺手離開了副廳長辦公室。
他離開之後呂旭東的表情才放鬆了一點，看來自己的老領導在場無論你官多大都有些放不開。
呂旭東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單子遞給鍾白：“這是本次出國的名單，昨天和瑞士方面已經溝通協調完畢，你先抓緊時間熟悉一下。”
鍾白點頭將單子接過來，不料纔剛剛拿到手上，他平展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因爲上面寫着……
“天河省工業廳訪問瑞士國家專利局一行行程安排”
“本次出行人員名單”
“領隊：天河省工業廳副廳長呂旭東”
“成員：國家工業部技術司二處副處長葉星天河省工業廳技術處處長傅衝山天河省工業廳設備處處長苗立榮天河省ZF外事辦秘書二科科長（兼翻譯）吳小平天河省山平縣化肥廠技術科副科長鍾白”
名單上一共六人，不但有省廳的副廳長和諸位處長，甚至上面還出現了國家工業部技術司的一位副處長！
這什麼情況？！
自己當時不是給孫光石說好了讓他把申請專利這事兒保密，最多隻是讓廳裡知道就行了麼？
怎麼現在還驚動了工業部？！
雖然部裡派出的僅僅只是一位副處長，但從成員名單排序就能看出這位葉星副處長的重要性，他是位於最前面的！
但這回可不一樣，既然工業部派人了，就說明天河省工業廳已經把自己準備申請專利這事兒提前報告給了工業部，這可不是鍾白願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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