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大家魚貫而出，鍾白果然發現熊慶遠遠的朝自己打了個眼色，再想想剛纔呂廳長在會上傳達的精神，心道這位省一化副廠長的消息果然靈通。
本來自己的注意力只是在個人表彰上，忽略了之前他提到的改造生產線云云，現在看來省廳突然在會上宣佈對這一塊工作的下一步佈置，顯然不是空穴來風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那個什麼從副科長變成科長的傳言，到底又是怎麼回事呢？
就在鍾白感嘆愣神的同時，熊慶的身影已經離開了走廊，反而在他背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小鐘，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說話的是呂旭東，鍾白心裡“咯噔”一下，馬上反應過來應該是熊慶之前提到的那事，於是轉身快速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還是那間熟悉的辦公室，甚至呂旭東穿的還是上一次在他辦公室見面時的那件外套，但這一次的神色可沒有上一回來得輕鬆，甚至眉頭還一直緊鎖着。
“坐吧，坐。”進門之後鍾白髮現桌上已經有人給自己泡好了一杯熱茶，顯然呂旭東叫自己來他辦公室是早就已經做好安排的事情。
“關於KCO特種含氮肥自建生產線的事情，我知道你個人可能會有一定情緒，但這個安排是廳裡統一決策出來的，也沒有轉圜的餘地。”呂旭東一坐下就先把這個事兒做了個定性：“你個人還是不要在這上面有太多情緒，畢竟上一次3702專利的事兒在咱們省工業口、乃至在部裡都引起了不小的爭論，所以……”
鍾白自然知道呂旭東這短短的一句話裡背後的意思。
父母剛剛住進去的那兩套新房，顯然廳裡在快速決斷的同時也承擔了不少的壓力。
畢竟這還是1982年，不是2020年。
而偏偏鍾白又是這麼一個能人，鼓搗出來的3702號專利成功的同時，又驚天的弄出來一個KCO特種含氮肥技術，後者的應用範圍又是敏感的邊疆部隊，現在看起來大獲成功這四個字應該也配得上，所以這個技術，不管其現實的經濟效益還是背後的各方面考慮意義也都很大，當然爲之背書的呂旭東本人也要承擔相當大的壓力。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情緒，呂廳長。”鍾白想了想，纔回答道：“我唯一覺得這個安排有點不妥的地方就是，可能這一批准備長效建立KCO特種含氮肥生產線的兄弟廠家裡，不是每一家都和省一化一樣有那麼深厚的實力，在這個過程中一定會出現大大小小的問題，但是……這個決定本身無疑是正確的，如果是從省廳的視角來看的話，僅僅把它交給山平縣化肥廠一家，不但有一定風險，還可能讓很多人產生一種負面的看法。”
“哦？”呂旭東本來是做好了聽鍾白髮牢騷的準備，但聽到他這番話後，不禁神色爲之微微一動。
看來鍾白還是很明事的嘛！
山平縣化肥廠搞“委託生產”這個操作，自然引發了不小的風波，不僅僅是上次傅衝山帶大家來山平所表現的那麼點當場拍桌子的事兒。
在華國，本來全新搞技術含量的產品是從一家縣級化肥廠搞出來的這種現象本身，就是一個很奇葩的存在。
放眼全國工業領域，不僅僅是化肥產業，什麼鍊鋼、能源、電力、冶金這些行業，有哪一個新產品不是那些有技術、有資金、有沉澱的龍頭大企業先弄出來的？
偏偏到了化肥領域，就變成你山平縣化肥廠一個小小的縣級企業弄出來，這違反行業規律嘛！
再加上又有之前3702號專利在國外註冊的先例，自己在全省本行業大小也算是出名了，很多做法其實都和現在這個社會時空是有諸多不同的。
以個人的力量想要改變一種長久以來的行業慣例，顯然其中遇到的阻力是誰也無法在事先預料到的。
也虧是無論在3702號專利和KCO特種含氮肥這兩件新發明在國內的推廣應用上，鍾白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想着給個人謀取私利，只是更多的考慮了山平縣化肥廠這個他重生之後第一站的利益，否則往嚴重裡說，怕是早就違反紀律被處理了。
當然，鍾白也清楚的知道，這其中還有呂旭東和孫光石這兩位在職、退休領導的功勞，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是他們敢於爲鍾白的想法和行爲背書，這兩項技術纔在短短半年時間內就發揮了超出想象的效果。
鍾白想了一會兒其實也想通了，至少這麼想，這兩項技術比起前世它們真正推開使用的時間，起碼都要早上了十年不止，這從客觀上不也促進了國內化肥產業的發展麼？
“我知道呂廳長在其中承擔了不少壓力，謝謝您。”鍾白也看開了：“其實之前有些舉動，也是我個人擔心這兩項技術的橫空出世，會爲國內相關產業提高競爭力的同時，也改變了這個產業以前發展的慣有節奏，好在現在看來它都是正面的影響，至少讓國內的企業產生了很強的競爭力，這就足夠了。”
“是啊，能從你嘴巴里聽到這個結論，而且是我沒有暗示的情況下你自己先說出來的，我也感覺很欣慰，這說明你是一個思想成熟、有大局觀和遠見的優秀同志。”雖然剛聽到的時候還是有點愕然，但呂旭東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了：“聽省外事辦那邊傳來的消息，前幾天一位RB外賓去你們廠裡學習交流好像又有一場不小的風波，好在最後地方和外賓取得了一致意見。我還沒問這事兒呢，是不是又是你小子在其中發揮了不少的‘主觀能動性’？”
“這事兒倒真不是我主動提出來的，只能算是見招拆招，最後的結果還不錯。”鍾白想了想，簡略的把羽田太郎來山平縣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簡要的給呂旭東做了個彙報，尤其強調了這是對方先拋出來的球，RB國內專利又和瑞士專利局那邊的安排不衝突，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自己才最後拿出了那個方案，這纔得到了呂旭東的肯定。
當然，楚軍大力支持自己，不惜以山平縣化肥廠的名義揹着風險每年要給自己個人分紅的事情，鍾白是沒有提的。
“呵呵，我就說這事兒不像是你主動跳進去攪渾水的，廳裡當時還有些爭論，說是不是要派人下去指導指導，我當時就持否定態度，說基層也有很多他們當地的考慮，基層的領導同志們也同樣會評估內裡的風險收益，廳裡纔沒有過多幹涉這事兒，現在看來這是做對了。”呂旭東微微一笑道：“這個事兒肯定會在不遠的將來對山平縣的發展產生重大影響，但恐怕你後面是參與不了多少了，因爲廳裡已經會議決定，馬上將你上調至技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