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庸，你這意思是，你自家組建了一個錦衣衛，然後盯着自家的人？”
朱元璋一雙牛眼瞪得溜圓的看着眼前的胡惟庸，那表情簡直無語到了極點。
此時，大軍經過四天的行軍，已經離開應天城已有三百餘里了。
行軍打仗，那可不是想跑多遠就跑多遠的。
每日裡行軍距離多少，安營紮寨在何處，這可都是有規矩有安排的。
哪怕胡大老爺已經負責起了絕大多數的糧草輜重供應，可朱元璋卻覺着，如今還在大明國境內呢，那何必要胡大老爺供應？
能徵調當地的糧草，豈不是省時省力了？
所以，宮中、胡府的奏報追上來的時候，他們正在營地裡的中軍大帳裡頭看着堪輿圖琢磨出徵路線的事兒呢。
可一聽傳來的消息，當然還有宮中的討論，這些都包含在了密奏之中。
朱元璋難免就吃驚了啊。
錦衣衛的成立和壯大，可是他的得意之舉。
可如今看來，不僅僅是他弄了個錦衣衛，對面的胡惟庸胡大老爺暗戳戳的也搞了一個啊。
雖然對面這個‘民間錦衣衛’聽起來似乎只是一個負責監察自家下人的草臺班子。
但就從傳過來的消息來看，至少人的工作幹得那叫一個有聲有色啊。
所有下人的人際交往都掌握了，這得是多嚇人的事？
所以，朱元璋怎麼可能不好奇。
倒是胡大老爺一臉的不以爲然。
他一邊在炭火上烤着自己弄出來的餈粑，一邊頭都不回的回答道。
“哪家高門大戶沒出過內賊？”
“些許小事，放過去就放過去了，敲打一二便沒有問題了。”
“可若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呢？”
“況且，我始終堅持一句話，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
“你要是對那些個下人不守規矩的事情視而不見，那將來鬧出大事兒，那就是理所當然的！”
“因此，我從一開始就安排人盯着他們！”
“你若老老實實，那自然平安無事，我胡家保你平安喜樂，全了大家的主僕之誼！”
“可你若欺上瞞下想着內外勾結，那就不用說了，三木之下必有結果，最終還免不了去那城外亂葬崗！”
朱元璋聽着這話，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你這說的都是些啥！”
“咱難道不知道設置錦衣衛的好處？”
“咱想知道的是，你怎麼就把你家這錦衣衛弄得如此得力的？”
“毛驤那幫子人之前做事也算盡心，可跟你家比起來，這就有些不夠看了！”
“所以，你有啥獨門手段沒有？”
胡大老爺沒好氣的瞪了朱元璋一眼。
轉頭看了看手裡架在竹籤上的餈粑已經焦黃散發着陣陣熱氣，胡大老爺趕緊拿起來吹了吹，而後滿意的咬了一小口。
嗯……
純純的糯米香啊！
都不用其他的調料、蘸料，僅僅只是本身具有的，經過炭火炙烤之後的糯米香氣，就足以讓人口舌生津了。
嗯，美味啊！
朱元璋眼見着胡大老爺吃得滿口留香，壓根沒在意自己的問題，也是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惟庸，咱問你話呢！”
“你那年糕能不能待會兒吃！”
聽得朱元璋抱怨，胡大老爺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說啥？”
“你那問題就是個廢話，我能有什麼獨門招數？”
“你也不想想，你讓毛驤監察多大的地方多少人，我胡府攏共纔多少下人？”
“毛驤的錦衣衛那時候可是實實在在的監察天下，面對的更是成千上萬的官員。”
“若是再加上他們勾聯的宗族、商賈這些，那簡直就是個天大的麻煩。”
“可我家攏共纔多少人？”
“更何況，這些下人平素裡就在府裡，本就互相監督着，只有他們跟外界接觸的時候才需要盯着，這纔多大點事兒？”
“要是這點事兒都幹不好，他們豈不是白瞎了錦衣衛的名頭？”
得！
話說到這份上，實際上就沒法說了。
朱元璋也明白了，敢情這位就是主打一個豪橫，用人手錢糧來應對問題。
這倒也算不得什麼本事，只能說人有錢。
可自家的錦衣衛以後咋辦呢？
能不能再提升提升能力呢？
可若是錦衣衛一再擴充的話，那會不會尾大不掉進而反噬天家呢？
唉，想想都頭疼啊。
胡大老爺一邊吃着手裡的餈粑，一邊偷偷用餘光瞄了眼那邊的朱元璋，眼見着沒有繼續不依不饒的抓着自家這所謂的‘錦衣衛’不放，他也是心裡鬆了口氣。
這事兒，表面上，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
無非就是大力出奇跡，人手多，照顧的地方小，所以監察效果好了那麼一些。
可實際上，裡頭藏着的東西，可太多了。
不說別的，所有人都沒意識到這奏報裡頭隱藏着的一個問題。
胡府是怎麼確認跟那廚房裡的李四兒接觸的，就一定是那江陰侯吳良呢？
要知道，跟李四兒接觸的，肯定不是吳良本人，而是他派出去的某個心腹。
可結果，偏生胡府的記錄上，就是明明白白的寫着，這人就是江陰侯府的。
這裡頭提現出的東西，那可就太過驚人了。
這說明胡府明明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王府，可實際上對於整個大明，至少是對於關鍵人員的瞭解，那是極爲深刻的。
這種能力，嚇不嚇人？
而胡大老爺希望隱藏的，就是這種強大、縝密的信息蒐集能力。
沒人知道的是，看似‘胡家錦衣衛’這個不聲不響的機構非常厲害、非常隱秘。
可實際上，負責這項工作的具體執行人是胡府大管家胡義。
他纔是整個胡府裡頭，除了胡大老爺以外掌握秘密最多的人。
他在外頭構建的那個‘消息網’，雖然針對的都是各種中下級官員，可聽來的各種消息，那可是實實在在的。
也正因爲有這種消息，經過不斷的整合、分析，很多東西不經意間就已經暴露在胡府主僕二人面前了。
而這，纔是胡大老爺真正想要隱藏起來的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