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納爾站在門口原地不動，從口袋裡掏出藍莓手機，見到屏幕上顯示的聯繫人姓名時候，忍不住露出笑容。
這是五十分鐘內，對方打來的第三個電話，他此刻更加感受到《洛杉磯時報》這邊的急迫。
每打來一個電話，便在心裡爲自己手中的“籌碼”，暗自增加點價值，數字已經高到能讓梅斯納爾自己都緊張起來。
如同懷特主編侄子的猜測，他確實不太清楚火爆獨家新聞所能帶來的價值，平時接觸過幾位不入流自由記者，他們將照片賣出幾百美元，都會興高采烈。
以前，梅斯納爾自己也是這樣，賣照片最高拿到過六百三十美元，這讓他下意識認爲，先前報出的已經是一個了不得的高價。
不涉及傳媒行業的人，很難清楚知道新聞價值，普通民衆從不關注這方面的消息，他們只在意新聞內容有沒有趣，行業內部也不會無聊到去揭露潛規則。
雙方瞭解到的信息不對等，才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各自把對方當成冤大頭，彼此期待着見面。
接通電話後，梅斯納爾說：“嗨，我已經在你們公司門口了，現在呢，我應該往哪走，直接去你的辦公室嗎？”
侄子開着擴音，懷特主編聞言戴上眼鏡，側頭往門口方向看去。
一位頭髮亂糟糟，滿臉大鬍子，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那，手裡拿着手機，往前走時候不小心撞到花盆，連忙伸手扶住它，拍拍胸口好像被嚇到了，似乎真不是那種很精明的傢伙，他表情頓時變得玩味起來……
聽“梅斯納爾”這個名字，就能知道對方是位意大利人。
懷特的母親同樣也是意大利裔，剛出生學語言階段，他便熟練掌握雙語，站起來慢步迎過去，用意大利語對梅斯納爾打招呼說：“哈哈！歡迎來到我們公司，我的朋友！旁邊有一家咖啡館，是我夫人開的，那裡咖啡非常美味，我帶你去嚐嚐吧，安靜壞境更適合商談。”
表現得過於熱情，梅斯納爾有點受寵若驚了，看向以前就認識的懷特主編的侄子，用目光無聲詢問他，自己面前這位是誰。
對方臉上帶笑，熱情介紹說：“你終於來了，我們正準備出門呢。他是我們《洛杉磯時報》的主編，D·J·懷特，我的上司，就是他看中了你的消息。你應該知道，韓家的勢力很大，公司其他主管們並不願意招惹到他，所以你手上的東西很難賣。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好不容易纔說服懷特先生過來看看，但願你沒有騙我。”
走後門進來沒錯，但是他並不蠢，故意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營造出不怎麼重視這件新聞的假相，可以少花點錢。
梅斯納爾沒察覺出不對勁，他露出恍然大悟表情，連忙激動握住老懷特的手，嘴裡說着：“謝謝，真是太感謝了！我也覺得其他報社不會刊登，所以才找到你們這裡，畢竟以前鬧出過不愉快，我知道當初的那件事，它可以幫你們報仇。同樣也感謝你的幫忙，薩阿德。懷特先生，我很愛喝咖啡，如果店裡有焦糖瑪奇朵，那就更好了。”
“當然，這個肯定有，味道絕對讓你滿意。我們能跟韓宣有什麼仇呢？都是別人的誤傳，其實我們報社跟他關係挺好。不過生意嘛，該報道的還是會報道出去，我一向喜歡公正客觀的新聞。”
懷特主編臉上表現得相當熱情，心裡卻在偷偷鄙視他，心想喜歡焦糖瑪奇朵，竟然也敢說自己喜歡咖啡，那東西根本就像是飲料，毫無品味可言。
鄙視歸鄙視，能把這傢伙騙離公司就行了，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談，打算從他手上拿到新聞授權，之後再高價轉賣給公司，如此難得的好機會，中間利潤大到讓懷特都忍不住試圖冒險。
他去年剛在棕櫚泉買了棟度假莊園，今年卻沒能拿到年終獎金，或許這次就可以解決財務上所面臨的困境……
在公司內部人多眼雜，來到自己妻子開設的咖啡館，懷特主編就輕鬆多了。
這個時間，剛好沒多少顧客在，點完餐後小聲吩咐服務員，別讓其他人過來。
懷特主編手指交叉，把手放在桌面上，笑眯眯地詢問梅斯納爾說：“之前薩阿德在電話裡沒聽清楚，現在能不能詳細告訴我，剛纔在唐人街那邊，你都見到了什麼？還有，那些照片在你這裡嗎？”
“照片就在我的相機裡，假如附近有暗房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沖洗出來，花不了多長時間。”
梅斯納爾拍拍相機，接着開口回答說：“中午去唐人街玩，我覺得有座餐廳裝修很獨特，所以進去拍一些局部。拍完準備出來時候，見到一位華人和一位東南亞國家的居民發生爭執，他們外表差別不大，但很明顯不是同一個地方的。跟薩阿德先生通完電話後，我試圖詢問被打的那位，然而他喝多了，他朋友聽說我是記者，於是把自己的聯繫方式留給了我，並且告訴我他們都是越南人。對於朋友被打很生氣，準備報仇時候，卻見到韓宣跟他父親也在，餐館的老闆勸他們忍耐，最後甚至沒拿到醫藥費就走了。”
懷特主編聽的很認真，但還是沒能弄清楚重點，於是再次詢問說：“那麼韓宣和他父親呢？記得你告訴過薩阿德，他們認識那位打人的華人，那傢伙打人時候，他們做了什麼？”
“上帝啊，說到這個就太可怕了！韓家父子倆站在旁邊，根本什麼都沒做，之後還跟那位華人親密聊天，就是笑着的那種聊天，好像關係很好，還一起去吃飯，一點都沒管那位越南裔受害者。當時的現場畫面，我都用照片記錄下來了，它們很有價值……對吧？”
故意把情況說得很嚴重，這點小聰明還是有的，沒告訴他父子倆後來才上樓，更沒提是那位越南裔先動的手。
懷特主編沒有詳細詢問這些經過，在他看來不用瞭解得太清楚，按照梅斯納爾剛纔說的，只要有那幾張照片就足夠了。
《洛杉磯時報》不是科學報，如果什麼都追求百分百真實，不如早點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