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聖帝君初遇是在隕龍坑？”
琞曌公主好奇地問道。
“真是一個難聽的名字。”邪龍先是不客氣的吐槽一句，接着才肯定道：“那時，這裡只是個無名深山罷了……”
“……我隱居在此處。”
邪龍沉默許久，才補上了後半句。
他似乎陷入到了自己的回憶中。
“然後呢？”
李玄見邪龍願意搭腔，順勢對着他問道。
李玄本身就對雙聖帝君的故事很好奇，自然樂得由邪龍來講。
畢竟，他的記憶雖然殘缺，但大概率比這些記載更加真實。
“當時，我居住的山腳下，確實有一條江水流過，可能就是那所謂的玉江吧。”
“玉江發大水是常有的事情，幾年就得一次，只不過那一年的情況格外的糟糕……”
邪龍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他和李洛妃初見的情形。
李洛妃心繫百姓，想要憑一己之力，在此處開闢一條支流。
結果這舉動驚醒了隱居此地的李赤霄，兩人大打一場，不分勝負。
李洛妃誤會李赤霄就是引發玉江洪災的惡龍，跟他僵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也就是這段時間的接觸，兩人才不打不相識，慢慢化敵爲友，之後更是合力開闢了玉江支流，不僅減輕了那場洪災的損失，還降低了日後玉江再發洪災的隱患。
只是邪龍的記憶是斷斷續續的，需要琞曌公主在一旁通過記載上的內容補充，才能還原當初的故事。
邪龍在幾經啞口，被琞曌公主提醒才得以繼續講述之後，情緒顯得越發平靜。
“我累了。”
邪龍留下這麼一句，此後便沒有了聲息。
可李玄等人卻是眼睛發亮，顯得異常興奮。
他們回到營地休息，圍坐在一處講起了今天邪龍的情況。
“看起來似乎很有效果啊。”尚總管驚訝道。
“還得多謝龍大俠的提議。”李玄笑眯眯地說道。
龍嘯風不禁露出尷尬之色，乾笑了兩聲。
他也沒想到李玄和琞曌公主路子這麼橫，才三品就敢去摸邪龍的屁股。
連他這個二品高手都沒多少自信來着。
現在看來，他這心氣還真是不如年輕人了。
龍嘯風想得是一舉消滅邪龍的意念，但哪成想李玄和琞曌公主不走尋常路，直接開始了消耗戰，而且還每次都平安無事。
邪龍的反擊在李玄看來毫無威脅，可在別人眼裡可是稍有不慎，便能要命的恐怖攻擊。
在龍嘯風看來，李玄和琞曌公主說好聽了那叫藝高人膽大，說難聽了就叫不知者無畏。
以他們的修爲，只要被邪龍的光柱衝到一下，那就是重傷。
重傷之後更加無法躲避邪龍的反擊，連隕龍坑都出不來，就得折在隕龍坑裡面。
可從結果上來看，李玄和琞曌公主成功了。
對此，龍嘯風也是無話可說。
龍嘯風的話題，李玄沒有多提。
畢竟，事情現在能有這樣的進度，跟他提起的無塵劍訣有很大的關係。
不然的話，李玄他們還得抓瞎，不知該如何對付邪龍。
“只要堅持下去的話，邪龍一定會被感化的。”
“這幾天，他的脾氣可是溫順了許多。”
李玄笑着對衆人說道。
大家紛紛面露微笑，沒想到這麼一件棘手的事情，幾天之內就迎來了轉機。
他們看向李玄，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尤其是龍嘯風，不禁有了更深的感慨。
他心中也不禁越發焦急，希望門派能儘快有所反應。
不然的話，只怕連殘羹剩飯都混不上。
休整一夜，李玄和琞曌公主再次前往隕龍坑。
這一次，其他人也跟着一起來，打算看看邪龍是如何慢慢被感化。
但其實大家主要還是想趁機多看看無塵劍訣這門功法。
針對意念的劍法，實在是太過特殊，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以後就不會遇上。
現在多看看，以後也好應對一些。
但這些事情看破不說破，畢竟有千仞劍閣的弟子在場。
按照這幾天的順序，應該是李玄先帶着琞曌公主，等到他消耗完意念之力之後，再由自己上場。
可今天李玄卻先攔住了琞曌公主，對着隕龍坑大聲傳音道：
“邪龍，今天還繼續嗎？”
李玄的聲音在空曠的隕龍坑迴盪。
許久之後，邪龍的聲音纔回應道：
“就你自己吧。”
“我們分個勝負。”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李玄卻從中聽出了邪龍的某種決斷。
“好！”
李玄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下一刻，邪龍的身形在隕龍坑上凝聚。
但這一次，他凝聚的身形並不巨大，是有十丈左右，比他之前小了不知多少。
想來，邪龍也是思前想後，才決定用現在的姿態跟李玄戰鬥。
他躲在地底進行反擊，根本連李玄的一根毛都傷不到。
這幾天的結果已經證明了無數遍這個事實。
前幾天的情況重複下去，等待邪龍的也不過是慢性的死亡而已。
與其如此折磨自己，折磨對手，不如干脆一些。
若命運如此，邪龍也無話可說。
畢竟，總比他每天都等待死亡更近一步要好受一些。
不得不說，這幾天李玄和琞曌公主的輪番攻勢對邪龍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鄭王的失敗本就讓邪龍遭受了不小的打擊，而之後的情況更是一落千丈。
邪龍也漸漸走到了絕望的末路。
而這反倒讓他被負面情緒充斥的心智變得理性了一些。
這幾天琞曌公主每天都給他講述雙聖帝君的故事。
邪龍已經明白，這雙聖帝君指的就是他和李洛妃。
而且他也隱隱感知到，這個給自己講述故事的女孩跟自己有着血脈上的聯繫。
女孩講述的故事雖然在細節上偶有出入，但大體上卻並沒有出錯。
很多事情只有他們當事人清楚，就比如昨天雙聖帝君的初遇。
記憶中，他和李洛妃確實是因玉江洪災纔有了交際。
這些細節在不斷地動搖邪龍的信念。
當李玄和琞曌公主離開，邪龍獨自守着這片寂靜的隕龍坑時，他也不禁開始回想自己甦醒之後發生的事情。
有些片段，他已經記不清了。
那個喚醒他的男人以及男人的弟弟。
他們也曾自稱過是自己的後裔，可那時的邪龍根本沒有多少理智可言，也不願相信面前的陌生人。
唯有愛人不知所蹤的不安和恐懼圍繞着他，無時無刻用焦慮的火焰焚燒他的身心。
後來，那個男人試圖長生的慾望，更是讓邪龍對他們不信任。
接着是兄弟倆在他面前演了一出背叛的戲碼，給邪龍的負面情緒火上澆油。
這麼多年下來，邪龍都快忘了自己爲什麼決定引誘鄭王汲取他的力量。
一直以來，邪龍只是爲了掙脫束縛，離開此地，踏上尋找愛人的旅途而已。
直到這幾天，邪龍纔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無塵劍訣的傷害，讓邪龍重新恢復了思考的能力。
這也是他今天爲何會跟李玄提出單挑的原因。
若李玄真有打敗自己的能力，他不介意遵從李玄之前的提議。
反正繼續帶下去，他的意志遲早會被消磨殆盡。
邪龍害怕那樣的結果。
隨着理智的迴歸，他怕死了。
他怕再也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
李玄踏入隕龍坑的範圍，察覺到今天的邪龍前所未有的冷靜。
以往，邪龍怒吼的動靜幾乎是深入人心。
對所有人來說，不在憤怒狀態的邪龍是無比陌生的。
不只是李玄，其他人也察覺到了邪龍的變化，紛紛皺起了眉頭。
他們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做好了隨時上前支援的準備。
李玄和邪龍沒有多說廢話，雙方站定之後，直接開始了戰鬥。
邪龍身子一曲一伸，猛地向李玄衝來，速度極快。
李玄提前向後退開，直接來到了隕龍坑的邊緣。
邪龍擁有着觸及天道境的力量，李玄可不敢大意。
即便他之前欺負邪龍打不到自己，但此時確實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被碰到的話，李玄也無法確定自己能不能受得住。
轟！
李玄原本站立的地方，被邪龍抓出了一個大坑。
邪龍不發一言，繼續對李玄追擊。
李玄本打算壓力太大就直接撤出隕龍坑的範圍，但現在看來還有得周旋。
他開始在隕龍坑內全速奔跑，軌跡毫無規律可言，然後一旦拉開距離，就施展無塵劍訣進行攻擊。
轟、轟、轟。
邪龍壓縮了自己的體型，強化了全方面的速度，可依舊差一絲才能夠到李玄。
今天的邪龍沒有一句廢話，悶不吭聲地對着李玄一路追擊。
他見自己追不上李玄，便改變了攻擊模式，張口噴出一團黑光掃向李玄的前方，堵住他的行進方向。
接着，邪龍的身子也緊隨其後，進行前後封堵。
邪龍的攻擊，李玄是一點都不敢沾染，身子違背常理地進行了不減速直角拐彎，奮力地邁動四肢，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開。
但黑光起到了阻隔的作用，讓邪龍抓到機會，迅速拉近距離。
李玄一擡頭，發現邪龍冰冷的眸子近在眼前，兩隻龍爪已經向着他按下。
“不好！”
李玄身上的毛髮瞬間變得更加深邃，發動了銅頭鐵臂強化自身防禦。
接着，他反倒扭頭衝向了邪龍，眼看着就要撞上那兩隻龍爪。
“糟了！”
尚總管等人頓時用力一踩，將各自腳下的地面踩的塌陷。
他們各自衝入隕龍坑的範圍，想要將李玄救下。
可就在此時，一聲怒吼傳來，將他們全都釘在了原地。
“無塵劍訣！”
李玄全力發動鬼哭神嚎。
生死危機下，他根本沒有時間顧慮什麼敵我之分，只是全力一吼。
接着，他的爪子上凝結冰爪。
李玄以爪代劍，瘋狂地斬出數劍，強行將自己的意念之力消耗一空。
這個瞬間，李玄感到腦子狠狠抽痛，就像是被榨乾了腦漿一樣。
可他強行忍着劇痛，趁着邪龍被無塵劍訣打出剎那僵直，小巧的身子抱成一團，險之又險地從兩隻龍爪的間隙中衝了過去。
但邪龍也很快反應過來，試圖轉身擺尾，去抽近身的李玄。
但由於距離太近，李玄的速度又太快，邪龍只來得及用身體匆匆撞了李玄一下。
李玄的身體被撞向高空，但很快就騰身一轉，在虛空連踩幾步，來到了尚總管等人的身前。
只見李玄背對尚總管等人，尾巴一擺，便呵斥道：
“退後！”
“阿玄。”
尚總管皺起眉頭，自然不敢讓李玄繼續冒險。
李玄是天命者，如今更是修煉到了三品境界。
假以時日，什麼樣的危機無法度過。
若是在這裡有了什麼閃失，實在是不值。
即便到了最糟糕的情況，整個大興王朝徹底崩壞，只要還有李玄在，他們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只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生靈塗炭是無法避免的。
但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只能選擇接受。
“我答應了跟他單挑。”
李玄只是又說了一句。
尚總管知道無法再勸，只好對他囑咐道：
“那你小心。”
說罷，尚總管對其他人打了個眼色，示意大家跟他一起退後。
衆人看着李玄的背影，眼神複雜。
作爲修煉到三品境界的天命者，李玄本不必這麼做的。
他的未來之廣闊，尋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可李玄爲了大興，竟然願意如此冒險。
這讓對李玄最爲不熟悉的千仞劍閣弟子們都不由爲之改觀。
尤其是龍嘯風，更是爲自己此前的天真想法感到可笑。
“唉，看來即便是獸族，天命者終究是天命者。”
龍嘯風不得不承認，他之前小覷過李玄，可現在他不由發自內心的敬佩起這隻小黑貓。
換了他上去，恐怕也不敢單獨面對邪龍這樣的敵人吧。
更重要的還是，李玄明明可以用拖延時間的辦法穩操勝券，但還是選擇瞭如此激進的方式。
無塵劍訣的事情讓龍嘯風明白，李玄的靈智遠超常人。
讓一個聰明貓做出如此魯莽的決定，可着實不容易。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此時大興王朝的處境。
各地叛軍四起，即便是他們所在的廣臨府都沒能徹底鎮壓下來。
繼續拖延時間下去，他們這些強者是沒有問題，可那些弱小百姓又該如何保護自己。
龍嘯風默默握緊自己的湮風劍，心中一嘆：
“練了幾十年的劍，都不如一隻貓有俠心，真是全練到狗身上了。”
葉楓等年輕弟子也都不是笨人，能想清楚其中關鍵。
他們紛紛握緊了各自的佩劍，心中不由燃起一腔熱血。
“怎能連一隻貓都不如。”
邪龍掃了一眼退後的尚總管等人，又看向昂首屹立的李玄。
李玄的身子雖小，但氣勢卻絲毫不輸於他。
邪龍心中也不由一嘆，剛纔可能是最好的機會了。
李玄面無表情，淡定自若地盯着邪龍，一步不退。
可只有他自己能夠聽到，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這聲音幾乎已經聽不到間隔，震得李玄的耳朵一陣嗡鳴，差點連他僅剩的意識都震散。
李玄除了左爪和右腿還完好以外，身上的骨骼幾乎全部碎裂。
現在即便是站着，也要承受劇烈的痛苦。
他瘋狂驅動陰陽真氣修復體內的傷勢，但卻一動也不能動。
李玄生怕此時邪龍繼續發動攻擊，但更害怕自己露了破綻被邪龍看出不對。
“只是倉促間被身體撞了一下……”
“不愧是觸及天道境的力量。”
李玄大意了。
即便他是天命者，也無法憑藉三品的修爲就抹平跟天道境之間的差距。
若是被邪龍結結實實地打中一下，只怕他能保住性命都算是僥倖了。
“今天只能先認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