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在絕望中

站在並不熟悉的公交車站臺下,珠鉉把手伸進冰冷的雨裡,注視着閃着波光的黑漆漆的天空,彷彿這就是宇宙的邊緣。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站在雨中的感覺就像是站在世界的邊緣,像是被擠出中心,被擠出人羣成爲孤立者,珠鉉看了看弄溼的腳趾,心情更加煩躁了。

沉默片刻,珠鉉微微張開嘴巴,發出長長的嘆息。坦白的說她有點怨恨煜誠,從一開始,煜誠就算不上什麼特別或優秀的男人,何況兩個人年齡相差不多,按照常理40歲算是尋常男人的事業上升期,但這麼多年煜誠懶散懦弱,沒有以自食其力的方式賺過錢,沒有光鮮亮麗的工作,還從來不肯委曲求全,甚至連感恩之心都沒有,就好像自己生來就應該享受食物鏈頂端的待遇似的,整天面對這樣的普信男,珠鉉有點灰心喪氣了。可爲何要生氣呢?有的愛情像友情,有的友情像愛情,如果不是資質平平的李承美將一向享受衆星捧月般快感的珠鉉趕下神壇,她或許永遠體會不到如烈火焚燒般強烈羞恥的自尊心。

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煜誠開着耀眼的法拉利從四面八方環繞着剛剛自己和珠鉉分別的地點兜兜轉轉…

“珠鉉!到底去哪兒了?”

看到第9個未接記錄,煜誠終於像木偶般表情木然的被拴在駕駛位上,此刻珠鉉和承美的身影宛如幽靈般在他的眼前忽隱忽現。和承美相比,珠鉉動不動就端出富家大小姐的架子,哪怕別人情有可原,她也從來不會嘴下留情,原本幾句話就能解決的矛盾,總要升級爲戰爭。 久而久之,夫妻之間沒有尊重,沒有平等的溝通,沒有理解,沒有寬容,沒有共情,而且沒完沒了。煜誠曾試着站在珠鉉的立場盡最大努力的理解她,或許她也有苦衷無法忘記吧。但在自己處於愛情與親情進退兩難的邊緣,珠鉉首先想到的是迴避和漠視,在退無可退的時候是以自我爲中心,並時不時的用宋氏的社會地位相要挾,無論是心靈的差距還是身份的距離,珠鉉和鄭煜誠的家人始終隔着天差地別,珠鉉給與煜誠家人的並不是平等的關愛,是裹在有色光環下的憐憫,更是一種類似傲慢的施捨,不僅是爸爸媽媽,就連自己也漸漸變得卑微麻木,越來越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車窗外是大雨傾盆、電閃雷鳴的世界,但心情沉悶的煜誠還是從車子裡跑下來透氣了,唯一的雨傘撐不開了,每次按下按鈕,雨傘都會自動撐開的,然而這次不論煜誠怎樣努力都沒有用。豆大的雨點順着煜誠的發頂落下來,這時電話響徹起來,在電話響徹的瞬間,煜誠還以爲是任性衝動又偶爾心軟的珠鉉。當他看到是煜祺的名字時,沉重的心情再也無法按捺,就好像被燒斷的保險絲。

“喂,煜祺?是媽媽那有什麼事了嗎?”

煜祺笑了笑,她的樣子一如小時候,大大咧咧的笑容下藏着一顆冷靜而成熟的心。現在的她經過多年沉澱,對煜誠又多了防備的態度。

“哥哥實在很抱歉,今天你能不能守着病房啊,孩子發高燒了,大排檔柯勉一個人忙着我又不放心,我想回去看一眼。”

“好,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後,煜誠只是輕輕碰了碰雨傘,原本紋絲不動的雨傘竟然舒展開了。

雨越下越大,站在公交車站避雨的珠鉉算是親身體會到無比討厭的溼氣是什麼樣子的了。混合在空氣中的水分簡直就像汗水,彷彿汗水不是從毛孔流出來,而是融化在空氣裡的汗水碰到皮膚上。

“要瘋了要瘋了,怎麼下這麼大的雨啊?”

珠鉉煩躁的看向四周,一邊的巷子裡都是些破舊的平房和齊整的田地,過了馬路就是海邊,那個地方更安靜,別說是初次路過的自己,恐怕連導航都很難搜索到準確位置吧。偶爾經過的汽車或是踏板摩托車的聲音尖銳刺耳,珠鉉看了看公車時刻表,心更是提到嗓子眼。

“喂,媽媽,你到哪兒了,快點過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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