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童年的夢想
對於“完全毀滅”企劃首先要開發什麼遊戲的問題，趙諾和策劃組之間的意見分歧很大。
在趙諾看來，應該穩紮穩打，繼續製作一款古典題材的動作遊戲打開國內市場。而策劃組的傢伙們，則是一致認爲應該做一款科幻風格的遊戲揚名海外。
程序組還在改進引擎的時候，雙方的爭論也是一直沒有平息。不過……
那個問題，在十一月的第一個星期三，終於被終結了：
“老總，你真的決定了嗎？我覺得還是開發科幻題材動作遊戲比較好。”王志豪推了推眼鏡。
“我聽趙諾的，聽趙諾的。”夏小玲連續說了兩次。
儘管她的聲音依然和平時一樣溫和，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這女孩的態度非常堅決。
眼見夏小玲已經決定，策劃組的幾個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沒了精神，垂頭喪氣的離開夏小玲的辦公室，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哈，謝了。”一直坐在旁邊沙發上的趙諾對那女孩道謝。
“沒事，我相信你，嗯嗯。”
策劃組的人一走，夏小玲立刻恢復了平時的樣子，邁着輕快的步伐站到趙諾前方，“居高臨下”的俯視他。
“趙諾你要來測試一下新引擎吧？”她說。
“當然。”趙諾馬上點頭。
——隨着製作者本人的加入，遊戲引擎的改進工作很快便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現在那個舊引擎。比起之前可以說是完善了許多。
而且，除了建築的破壞效果以外，地面和遠景的破壞效果也開始被加入進去。原本中規中矩的引擎，總算開始向着趙諾預想中的方向發展了。
坐到夏小玲的電腦前，趙諾才發現這傢伙的桌面背景，竟然是她和自己的合影。
——照片的背景黑漆漆的，站在左邊的夏小玲對鏡頭擺出老套的v字手勢，而自己則是滿臉通紅，攬着那女孩的肩膀面露開心笑容，模樣簡直傻到極點。
“我靠。你什麼時候偷拍的？”看到這令人無語的照片。趙諾馬上發問。
“上次吃飯時你喝醉的時候啊，你忘了嗎？”夏小玲疑惑的歪着腦袋。
“我喝醉的時候沒有意識的。”
趙諾無奈的扶額，然後繼續道：“在測試之前，能不能拜託你把桌面背景換掉？”
“啊。可以可以。”夏小玲握住鼠標點開文檔。選擇了另一張照片設爲桌面背景。
看着屏幕上顯然是喝多了的自己。正以“公主抱”的姿勢抱着夏小玲奔跑。趙諾愣了兩秒，冷靜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還是換回剛纔的吧，謝謝。”
——喝酒誤事果然不假。以後除了玩《行刑者》最高難度之類的特殊情況以外，他發誓自己再也不會喝酒了。
在夏小玲換回桌面背景之後，趙諾把鼠標移到右下角那個名爲“test1”的圖標上，問道：“這個就是測試版？”
“嗯，這個是我和程序組一起製作的樣本，昨天晚上已經測試過一次啦。”夏小玲的聲音很歡快。
點開引擎的測試文件，出現的依然是《大三國戰爭傳說》中的背景貼圖，和上次只有皇宮和一些建築的簡陋場景不同，這次的場景包括了蔚藍的天空，以及遠方的被樹木覆蓋的“定軍山”。
但是，這次使用的人物不大一樣。
和上次直接把關羽的模板搬過來的情況不同，這次的測試文件中可以使用的角色，是一名身披赤紅重甲，霸氣外露的壯碩男性。
此人面龐棱角分明剛毅無比，手握一柄帶龍紋的巨刃，全身上下肌肉怒張，一看就是英雄人物。
看到屏幕上以前未曾出現的人物建模，趙諾問道：“這是誰？”
“這個是準備在《大三國戰爭傳說》資料片里加入的新角色項羽，現在還沒做好嗯，正好拿來一起測試一下。”夏小玲很快回答。
“項羽好像不是用刀的吧。”
趙諾總覺得眼前的這個角色，和自己認知中的“西楚霸王”有出入，不過在意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也沒有意義，測試引擎纔是正經事。
由於是直接借用了《大三國戰爭傳說》的界面，這次的測試程序依然沿用舊鍵位，趙諾控制着項羽向前走了幾步，接着嘗試着按下了輕攻擊的h鍵。
“轟！”
只見項羽用力揮下手中的大刀，刀身在空氣中帶出一道金光，同時發出危險至極的嗡嗡聲。這一下輕攻擊，竟然打出了大部分其他武將的重擊才能打出的效果。
“加入這樣的角色不會破壞平衡嗎？”趙諾問。
——儘管《大三國戰爭傳說》這種無法對戰的純單機遊戲，不必過分在意平衡性問題，但若是不同的角色之間強弱差距過大，還是會導致其中一些精心設計的角色被“打入冷宮”。
目前根據玩家的反饋，喜歡使用董卓、陳宮和法正的人少得可憐，若是再加入如此強大的新角色，那幾個本來就很少有人用的老角色，恐怕就要真的徹底無人問津了。
“沒關係，只要好玩不就行了嘛。”夏小玲說道。
儘管對她的說法持不同意見，但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趙諾也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
“都有什麼技能帶破壞效果？我先試一下。”他問。
“除了輕擊以外的技能都有破壞效果，嗯嗯，就是這樣。”夏小玲回答。
“好吧。”
按下《大三國戰爭傳說》中負責重攻擊的j鍵，項羽怒目圓睜。全身上下的肌肉猛然繃緊，猛地舉刀插進面前鋪滿了方磚的地面，發出“咔”的一聲。然後……
“嗚啊啊啊！”
西楚霸王發出暴怒的咆哮聲，刀身中一道龍紋沖天而起直上雲霄，餘下未散的氣勁從下方爆發，在地面上留下了蜘蛛網狀的龜裂痕跡。
儘管知道重點錯了，但趙諾還是忍不住吐槽：
“我去，這個重攻擊比普通武將的必殺技還猛。”
“不要在意細節，你覺得怎麼樣呢？”夏小玲提問。
說話間，只見攻擊結束的項羽已經拔出大刀舉到面前。但是剛纔那一擊在他腳下造出的刀痕和裂縫並未消失。依然留在地面上。
“還不錯，很有感覺。”趙諾實話實說。
這種大型技能需要的，就是霸氣和爽快的感覺。看到技能竟然可以對地面造成傷害，玩家們自然也會獲得更加爽快的遊戲體驗。
這些年比較流行的動作遊戲。就算其中安置了可破壞的場景。但絕大多數都是無法破壞地面的。
儘管效果還稍顯簡陋。但現在夏小玲的遊戲引擎，卻做到了地面破壞的效果，無疑算得上是一種突破了。
不過。就算對地面破壞的效果非常滿意，趙諾還有另外的問題要問：
“這種破壞不是數量無限的吧？那樣的話普通電腦會承受不住的。”
在場景中增加這樣的破壞效果，會加大cpu的運算量，若是同時出現的永久破壞效果太多，肯定會造成遊戲變卡，甚至可能會導致死機。
“當然不是啦，在達到一定數量的時候，之前的破壞效果會消失的。”夏小玲笑着搖頭。
“哦，那就好。”
趙諾說着操縱項羽向前走了兩步，再次按下重攻擊鍵，使出和剛纔一模一樣的“氣勁攻擊”，在地面上造出另一塊龜裂痕跡。
後退觀察了一下，這兩次攻擊的破壞效果是一模一樣的，不過這也完全在趙諾意料之中——每次攻擊的效果都不同，聽起來倒是很美，但目前還沒有任何遊戲能做到。
現在地面的破壞效果已經測試完畢，接下來要進行測試的，是比這種破壞更加華麗的……撕裂天空。
又攻擊了幾下地面積攢必殺槽，在必殺技終於可以釋放的時候，由趙諾控制的項羽已經站到的皇宮大殿的正門前。
若是真正的王者，大概會走進宮殿坐在王座上昭告天下，但是現在遊戲中的這個傢伙，卻在趙諾的操縱之下，變成了殘暴的莽夫。
他現在要做的，是徹底摧毀這座宮廷！
項羽雙手同時握住刀柄，但卻並沒有像趙諾所想的那樣高舉龍紋大刀，而是把刀刃下壓，讓鋒銳無比的刀鋒緊貼地面。
隨後，西楚霸王周身忽然爆發出金色的光芒，在身體周圍籠罩上紊亂的光流，如同小型的龍捲風。
當縈繞在身邊的光芒，開始聚集在刀刃的時候，項羽的大刀猛然擡起，以令人無法看清的超絕速度向後揮擊！
“轟！”
霸王身體前方的空氣中出現大型的爆炸，一道不斷擴大的扇形金光向前推移，把華麗卻空空蕩蕩的皇宮一分爲二。
但是那並不是殺招的終結。
在趙諾驚訝目光的注視下，金色的“刀刃”擴大到極限，同碧藍的天空相接，然後——
那道光撕裂了天空。
在近乎殘暴的撕裂效果音響起的同時，金色刀刃割開了高懸在世界上空的藍色“紙張”，露出下方恐怖的漆黑空間。
接着，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陰雲密佈，下起了瓢潑大雨。
就連“天”都在霸王的一擊之下嗚咽起來。
那個撕裂了天空的男人，拾起落在身後的龍紋大刀，高大的身影一動不動的佇立在暴雨中，擡頭凝視天空，如同沉默的神靈。
……
“怎麼樣？我設計的特效好看吧？”夏小玲推了推趙諾的肩膀。
但是，趙諾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繼續沉默着凝視屏幕中的景象，臉上的表情帶着難以置信的味道。
——他已經忘了自己要做什麼了。什麼測試引擎之類的事情，在這一刻全部被拋到腦後。
這麼多年來，涉獵遊戲不計其數的自己，也曾遇到許多驚豔之作。但是，在今天這個甚至都算不上是遊戲的測試程序中，他卻遇到了自己從未遇到過的東西。
已經忘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還是在玩紅白機上游戲的時候，他就曾經幻想過自己也能有一天能夠一擊撕開天空，成爲真正的“戰神”。
後來，在看了一本《十萬個爲什麼.自然篇》之後，還在上小學的他，意識到自己的理想簡直天真的可笑，於是便把人生理想改成了“玩遊戲玩到死”。但是……
那個天真的夢想，其實並沒有消失。
在後來偶爾會出現的，中二氣息十足的夢境中，他還是能看到自己童年曾無數次幻想過的情景：
夢中的自己身披黑衣，手握長劍，輕描淡寫的斬開天空擊穿大地，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雖然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會夢到這種情景。這次提出的“完全毀滅”企劃，也包含有完成這個夢想的意願在。
今天，自己真的做到了。
即使是在遊戲中，即使場景並不真實，即使畫面有些簡陋。但是此時的自己，心中卻突然被無比激昂的情緒所籠罩。
因爲，自己終於完成了那個可笑的兒時夢想。就算那……是在另一個世界。
“你怎麼了？”
不知過了多久，夏小玲的聲音把他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趙諾呆呆的把目光投向電腦屏幕，只見雨已經停了下來，項羽也恢復了剛開始時候的“標準姿勢”。
不過他很清楚，剛纔的那一幕，自己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
“怎麼樣啊？快說啊。”還站在後邊的夏小玲見趙諾還未作答，已經有些着急了。
“嗯……太棒了。謝謝你做出這個引擎。”
趙諾說着站起來，對夏小玲鞠了一躬，然後握住她的手同她對視，一字一句的重複了一遍：
“謝謝你。”
“我是問引擎怎麼樣啊，謝我做什麼？”夏小玲的眼睛裡閃出疑惑的光彩。
“已經不用再確認了，在我看來，沒有比你的引擎更好的遊戲引擎了。”趙諾認真的說道。
“啊？真的嗎？”
像是不相信一向嚴厲的趙諾會說出這種話，就連心無城府的夏小玲，聲音中都帶着些許懷疑。
“真的。”趙諾說。
“嗯嗯，那就好。”夏小玲開心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