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章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一陣歌聲,跟中州的不大一樣,不是女孩子婉轉的音調,是男人粗獷的嗓音,開始是一個人在歌唱,接着很多人一同唱了起來,那歌聲蒼涼而古樸,又悠遠的像是這草原上浩蕩的長風。子攸張開眼睛,發覺帳篷中間的爐火已經熄滅了,只有一盞燈子在桌上亮着。她在司馬昂的懷裡縮了縮,臉在司馬昂着地那個男人。他還在看着她微笑。眼神雖然溫柔。可是。人卻越來越膽大討厭!
子攸繫上了衣裳帶子。又梳了頭髮。想起半天都沒聽到司馬昂說話了。她疑惑地回過頭去。司馬昂還坐在那裡。不言不語地看着她梳頭髮。司馬昂這個人。一般都是沒有什麼表情地。他若是再沉默起來地。那通常都會讓你覺得他有些低落。子攸有點拿不準他是不是心緒不好。或者自己說討厭他。他當了真?子攸再看他。他甚至低下了眼睛。子攸沒來由地心疼了。湊了過去。“司馬昂。我……我沒討厭你啊。你不是……不是不高興了吧?”
司馬昂看了看她。沒有回答。子攸放下梳子。伸手去拉他地手。沒想到突然被他摟緊懷裡。她一怔。耳邊聽見司馬昂洋洋得意地聲音。“夫人。跑不了吧?我一個大男人。會因爲被娘子說了一句討厭就惱了麼?娘子你在家裡真是好心又好騙。”這個男人!子攸惱火地掐了他一把。“哎喲”司馬昂輕叫一聲。可聲音裡沒半點真疼了地意思。不疼不癢地。抱着子攸也沒撒手。子攸在他肩頭咬了一口。他只是笑了出來。
“沒皮沒臉。”子攸被他解開衣服帶子地時候紅着臉踢了他一腳。他笑着沒躲。把子攸放倒在牀榻上。子攸被他緊緊壓着。感受到他地呼吸癢癢地輕拂在自己地臉上。便燒紅了臉。半真半假地怒道。“司馬昂!”
“我就喜歡攸兒叫我地名字。”司馬昂微笑着。不正經地半真半假。子攸有點惱了。司馬昂卻寵溺地吻着她。讓她惱也惱不起來了。“我還記得你剛嫁給我地時候。離老遠看見我地影兒了。就‘司馬昂’、‘司馬昂’地叫。我還琢磨這個大將軍地千金怎麼這麼沒規沒矩。大呼小叫着夫君地字。連家裡地丫鬟婆子也都在背地裡議論王妃都不把夫君放在眼裡。只不過每聽見攸兒喊我名字一次。我地心裡就像被人輕捅一下似地。”
子攸忍不住插嘴。嘀咕道。“我可沒偷偷捅你。還說我不把你放在眼裡地話……”
司馬昂笑着吻她的嘴脣,“可是後來,聽不見子攸叫‘司馬昂’,我就像丟了什麼似的,有事沒事地就想走到攸兒面前去。
我那時候對子攸不好,一半是因爲子攸跟尋常的女子都太不同了,子攸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我沒見過,所以不知道,有時候就按照常理去私心揣測,結果就誤解了我的妻子。那是我地陰微陋視,我的懷裡抱着美玉,我自己看不出來,卻以爲是石頭。”
子攸低下了眼睛,臉卻更燒熱了,司馬昂這些話,比他那不規矩地手還更讓她覺得害羞,而且,還有一點難以言說的喘息不定。司馬昂一邊親吻着她,一邊繼續說道,“還有一半原因,是因爲子攸姓穆,而我姓司馬,我既不想利用攸兒,又很怕愛上攸兒。
爲什麼我很怕愛上你,我是一個男子,卻有那麼多顧地再沒有錯了,京城的王孫公子,多半都是軟弱驕縱地沒用貨。所以我想照顧你,很想看着你,卻還要在那個山寨裡,假說是要跟你彼此利用,後來想想,除了傷你的心,再沒有什麼用處。可我那個時候,就是說出來我喜歡你。
可又怕若是再不表現出來,你說不定就要離開我了,你若是要跟上官縝走,只怕我或是你的爹爹,都攔不住你。”
子攸想到了那些舊事,忍不住笑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真傻,我嫁給你,是因爲我有多愛你啊,怎麼會中途就改主意跟別人好了?”司馬昂也笑了,“是我太蠢了。不過,我活了這麼些年,在娶親之前都從沒見過什麼愛啊情啊的東西,所以真有些不懂啊。只是心裡覺得歡子攸看我的眼神,我看不見子攸就有些擔心,見了子攸又跟子攸找茬,可心裡邊實際上卻是希望能哄着子攸笑的。唉,這種彆彆扭扭的煩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了。大概從新婚的那天晚上開始的吧,我心裡本來是惱恨大將軍硬塞給我一個妻子地,可是喜掀開,露出一個這麼美的女子,我又有些不知所措了。想要親近你呢,又覺得有些彆扭,不親近你呢,又有些違揹我自己的心意,結果就捱了一記耳光。”
子攸哈哈笑了起來,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了,她那時候只想嫁給司馬昂,然後天天都能看着他,可是卻不想跟他有夫妻之實,她很怕有一天會生下孩子繼承皇位,那她跟司馬昂的夫妻也就做到了頭了。
司馬昂又是嘆氣又是笑,“攸兒,你說你叫我如何愛你呢?古往今來,有哪個男人在娶親的第一天晚上,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因爲解妻子地衣服,就被煽了一記耳光的?這也算是本朝的一大奇事了。”
子攸笑吟吟地擡起頭吻他,“多虧你氣量大啊,哈哈。”
司馬昂也笑了,“你當時那副神情就像要哭了似地,我又能說什麼呢?我只以爲你是不想嫁給我的,唉,我的心裡很是有些難過。我甚至都在想,我若沒佔着這個沒用地皇子位子就好了,如果生下來就是個平民子弟,論軍功從士兵一直做到你爹爹帳下的將軍,你會不會更樂意嫁給我。”
子攸害羞地笑笑,摟住了自己的夫君,“不管你是誰,是王爺還是平民,我總是會遇見你的,然後我總是會愛上你,再後來我也總是會嫁給你地。肯定是這樣的。不過,只有一次,我真以爲你肯定不會再看我一眼了。”
“哪一次啊?你被無風刺了兩劍那次?”司馬昂撫摸着她腰上那條細細的傷疤,子攸一向都不喜歡他碰到這裡,可是他疼到了心裡,總是想要摸摸看,看子攸現在是不是真的不疼了。
“不是的。”子攸笑了,抱緊了司馬昂,司馬昂肩頭的傷疤要比她地傷痕嚴重得多,“就是那次,我給你喝了毒藥的那次,我可真是心狠啊,連六兒都是這樣說我地,說我還真下的去手,給你喝那種東西。那種疼……我以爲你會恨死我了呢。尤其是你醒來第二天就跑出去打獵去了,我都快要嚇死了。”
司馬昂想起了那天地手,不覺去摸子攸的小手指,那時候她被蕭吟害地折斷了一根指頭,還差點丟了性命,“我去打獵是因爲我覺得窩火,配不上做你的夫君,賀大人也慘死在穆建黎的手裡,我被那個處境逼得心頭煩亂,不是因爲惱你。我再蠢,也知道你是什麼用意,我知道你那麼做的難處,我只會心疼你。”他親吻着子攸,“那天以前,我原本希望你只做我的妻子,只做我的妻子就夠了,留在家裡,不要理會外邊的事,就算沒法天長地久,我也會好好做個夫君。可是你離開了家,做了那些事。”司馬昂輕聲笑了,“結果,我卻沒法不相信你,更多的是心疼難過,到最後我發現我更愛你了,可是卻沒做到一個好夫君,現在還要讓你在塞外寒地裡生病難受。”
“還把我綁起來關起來。”子攸趕緊又加上一句,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同時笑了出來。司馬昂翻了個身,讓子攸趴在他的身上,“統共就這麼個大錯,要拈我幾回纔是呢?再不敢了還不成了麼?”
子攸瞧着他的眼睛微笑,稀裡糊塗地又陷了進去。等到兩個時辰以後,司馬昂去外頭看看天,“已經快要到正午了吧?齊烈,是正午了吧?叫人去弄些飯食來,再……問問有沒有粟米一類的東西,子攸……王妃吃不慣太多的肉食。”
子攸還縮在被窩裡,司馬昂走了回來,笑呵呵地溫柔低語,“夫人,這會兒沒力氣想出去溜達了吧?好生再睡一覺,明天再出去吧。”
子攸瞪了自己的夫君一眼,“我……”她後面的聲音又小了,“……總會想出辦法來報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