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周佑已經是朝堂紅人,不過他不喜歡熱鬧,到現在依然是一個人住,小院有五間房,廚房和柴房則是在偏角,其他房間則處處堆滿了書籍。景末離借宿在了小院,在書房裡安歇,周佑是想要他去臥房休息,不過被他拒絕了,來者是客,總沒有佔了主人臥室的道理。
書房幾排書架壘得很是整齊,一張小榻上鋪了被褥也是很好安睡,已經入夜,景末離隨手挑了一本書,坐在窗前椅子上看着,周佑端了新沏的茶水過來,看書房簡陋,心裡很是不好意思,讓明珠一般的公子住在這裡,真的是太覺得汗顏了。
“大公子,我這裡實在是太簡陋了,委屈你了。”
景末離擡頭笑了笑,“你太客氣了,這幾年我一直在外面歷練,餐風露宿也是尋常,如今有榻安眠,有暖茶清心,已經很好了。”
周佑以爲修行應該是遠離紅塵,纖塵不染的,沒想到竟是要歷練受難,大公子明明可以一輩子享榮華富貴的,可他卻都放棄了,“大公子真是讓人佩服。”
“沒有什麼,所求不同罷了。”景末離放下了書,“我還會留在贏城一段時間,明天開始我會四處行醫,你不用特別理會我。”
“行醫?”
“縱然贏城繁華,可也有看不起病買不起藥的人家,我是免費行醫治病,能救一人算一人。”景末離的醫術可是梵音認可的,救治世人的病痛是不在話下。
“大公子真是個好人。”能憐憫百姓苦楚,慈悲濟世的,纔是真正的修行之人吧。
一身尋常灰色布衫,連着俊美容貌也做了遮掩,身背藥箱,手持一面寫着贈醫施藥四個字的幡旗,景末離很是低調的化作了遊方郎中。將藥箱放在桌上,景末離仔細的根據這個時候人容易生的病,擇選了放在裡面的藥,最後將兩顆饅頭用紙包着放入了袖中,水壺則掛在了藥箱上,這是他今天的乾糧。
贏城東西南北方位,西、北兩邊多是尋常百姓,周佑就是住在城西,本着就近的便利,景末離開始在城西的小巷居民區行走,熱鬧的市集上,簡陋的街道邊,隨遇而安,細心診脈治病開方。
雖是遮掩了容貌,也還有中等之貌,更何況他淺含微笑,眼神溫柔,讓人一見就覺得安然舒心,所以是很受歡迎。一連幾日行走,是走遍了城西大街小巷,這一日傍晚,他回來得較早,推門進了小院,周佑還沒回來,進了書房,剛放下藥箱,就聽到了呼喚聲。
“佑哥哥!”少年清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景末離走出了書房,看着已進了院子裡的少年,一眼就認出了他是景暉,別離時還是七歲的小孩也已長大了,清俊少年軒朗明亮。
景暉乍然看到一個陌生人,有些疑惑的四下看了看,確定自己沒有走錯地方,景末離率先開口,“周大人還未歸來,公子找他可是有要事?”
“沒什麼,那我等等他吧。”景暉禮貌的笑了笑,一邊打量了下景末離,周大人都是一個人住的,現在多了一個人在他院裡,該不會是壞人吧?
“你是周大人的朋友?”
景末離略一點頭,“在下是遊方郎中,名喚鳳羽,得周大人收留,暫居在此。”
“哦。”景暉走到一旁的桃樹下坐下。
“公子稍坐,在下去燒壺水。”景末離舉步前往廚下,不多時端了茶水出來,端到了景暉面前。
景暉接了茶水卻沒有喝,看這個人腳步穩健,身姿更是挺拔,分明是有武藝在身,一雙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白皙,指甲淺粉修剪得整齊,這樣的手又怎麼像是四處遊走的郎中呢?佑哥哥也真是的,什麼人都往家裡留。
“閣下是郎中?我最近剛好覺得有些不舒服,不知可不可以幫我看看?”
“好。”景末離取了藥箱出來,將脈枕放在桌上,爲景暉診脈,一會就收回了手,“公子脈理清晰穩健自然,並無病痛,只是心易浮躁,少年意氣當是要自制一些的好。”
景暉不置可否的收回了手,“郎中說的是。”
“時值七月,陰氣漸盛,陽氣逐弱,公子近日還是少去荒郊野地。”景末離囑咐了一句。
這話景暉聽着就有點不對勁了,他沒事去什麼荒郊野地,這個郎中還真是會扯,果然是遊方郎中,盡是胡言亂語,哄騙世人可以,想騙他可不容易了。
幹坐了一會,周佑終於回來了,一進門看到景末離和景暉在一處,他看向了景末離,景末離只是微微一笑,“周大人既然回來了,那鳳羽就先去忙了。”他說了自己的化名,也表示自己並未讓景暉知道自己是他兄長。
“好。”周佑應下,明白景末離的意思,“你去忙吧。”
景末離拿了藥箱回到了書房裡,景暉拉着周佑,小聲嘀咕,“佑哥哥,這個人不簡單,他會武功的,你要小心他圖謀不軌。”
周佑笑了笑,“沒事的,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你是心好,就以爲全天下都是好人,這防人之心不可無的。”
周佑也是無奈,“好,我知道了,人小鬼大,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有呀,娘說過幾日就是中元節了,佑哥哥今年祭拜祖先,應該要隆重一些,所以讓府裡將東西備好,到時候會送過來。”
“又要麻煩義母了。”今年他中了狀元,確實應該好好祭拜祖先的。
“這麼客氣幹嘛,走吧,娘叫我帶你過去吃晚飯,做了一桌你愛吃的菜呢。”景暉拉着周佑就要走。
周佑朝着書房看了一眼,“別急,我和,鳳公子說一下。”
景末離打開了窗戶,“周大人去吧,我待會也要再去送幾副藥。”
“那你晚飯要記得吃。”
“大人放心,在下會照顧自己的。”
景暉不耐煩的拉着周佑出了院子,上了一旁等候的馬車,“佑哥哥幹嘛那麼關心那個郎中啊?連吃飯還囑咐,他又不是傻瓜,餓了就知道吃的。”
周佑戳了戳景暉的額頭,“瞎說什麼,他這段時間四處奔走,給百姓行醫贈藥都是分文不取,不辭辛勞,這般的好人,我們都要敬重他。”
“哦,如果是這樣自然是要敬重的。”景暉微嘟了嘴,“可也許是僞裝成好人的呢?”
“不會的。”
“我可不信,有機會,我要試試他。”景暉嘴角一翹,也不知道打着什麼壞主意。
夜幕降臨,周佑惦記着景末離,也沒有在將軍府裡多待,回來得較早,沒想到景末離還沒回來,點亮了院門口和廊下的燈籠,又把書房收拾了一下,周佑去廚下燒水,好讓景末離回來的時候就可以梳洗。
已經看了好一會的書,才聽到了院門被推開的聲音,周佑忙出了房間,看到景末離的身影才放了心,“回來了,怎麼這麼晚?”
“剛好遇到一個人被石頭砸傷了,耽誤了些時辰。”景末離關上院門,走到了庭院裡,忽的停住了腳步。
一道身影從院牆上飛躥而來,一把閃着寒光的利劍直朝景末離刺來,景末離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利劍,右手手指一晃,彈指在了劍身上,劍偏斜了些,那人手腕一轉,身形一頓再次攻來。
景末離神色不動,身形宛若行雲流水,對於那人的攻擊是輕而易舉的避開,待着那人出了十幾招,景末離終於是擡起了右手,衣袖一揚,剎那欺近,一掌打在了那人的肩膀上。那人手臂一麻,連退了好幾步,似乎有些不甘心,轉身一躍,竟是刺向了廊上的周佑。
“放肆!”景末離瞬間擋在了周佑面前,手指拈住了劍刃,微一用力,寶劍被折斷成兩段,衣袖一揮,那人不得退去,景末離神色嚴肅,“這就是你學的規矩!”
那人似乎嚇了一跳,拉下了臉上的蒙面巾,是景暉,他滿臉的委屈,“我。”沒想到這個郎中的武功這麼好,他是一點便宜也沒有討到。
周佑搖了搖頭,他早就看出是景暉了,“盡是瞎胡鬧。”
“恃武揚威,不知分寸,將劍刃對着無辜之人,若有失手,這後果你可承擔得起!”景末離聲音很是嚴厲。
景暉有些不以爲意,“我就開個玩笑,我當然不會傷着佑哥哥的。”
景末離將斷劍扔到了地上,“如果這就是將軍府的規矩禮儀,那在下倒是佩服。”
“說我就說我,提我家幹嘛。”景暉有些急了。
周佑走下去拉了拉他,“還不跟鳳公子道歉。”
景暉有些彆扭的晃了晃肩膀,“對不起嘛。”
景末離皺着眉看了看他,有些生氣的進了書房,周佑嘆了口氣,“讓你胡鬧,都跟你說了,鳳公子是好人。”
景暉嘖了一聲,“知道啦,好不好人我不知道,武功是真不錯。”身法輕盈宛若流雲飛星,一掌一指間是遊刃有餘,氣度凌人,剛纔被他這麼一喝,他都嚇到了,就像是看到了自家爹一樣。
周佑拍了拍他的肩膀,景暉吃痛的叫喚了一聲,“疼,”揉了揉肩膀,“下手還真是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