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中的青衫少年後背緊繃,輕輕鬆開佝僂老者的手,把他推向一側。1
眼見那滴血鋼刀,落到面前,孟林把心一橫,舉起手臂從一側拍向刀面。
“嘭!”那鋼刀來勢雖疾,但也被孟林一掌拍得歪斜,削在他的肩頭,帶出一蓬鮮血。
孟林疼得嘶啞一聲,從睡夢中醒來,茫然看着眼前的世界,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幻……
在牀上靜躺了片刻,孟林努力回憶那夢中的情形,卻發現夢中的記憶越來越模糊。2
又過了一會,他甚至連那佝僂老者的長相,都有些記不清,只知道是他非常親近之人。
“唉!”孟林嘆了一口氣,從牀上坐起,放下那詭異的夢中經歷,準備開始新的一天的修行生活。
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孟師弟!快起牀了,一起去掌門洞府拜見師尊!”喬宗巖在孟林屋舍之外朗聲喊話。
孟林想起陳芝龍交待的“初一慣例”,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躍下:“這就來了,稍等我給你開門!”
硃紅色的房門,“吱呀”一聲從內打開,喬宗巖和陳芝龍相繼大踏步入內。
陳芝龍看了看孟林室內的傢俱,笑道:“孟師弟,你今天起得有點晚啊,不是說好一起去拜見師尊他老人家的嗎?”
孟林皺着眉頭,不好意思地道:“大師兄,我做噩夢,起晚了。”
“夢都是相反的,不用介懷。走吧,路上再說!”喬宗巖揮動大手,率先提議。
“好!我先去大殿跟黃師問個安。”孟林運轉天地心聖訣,把夢境中遺存的那股壓抑之感,一掃而去,不再糾結。
約有一盞茶的時光,孟林從大殿內笑着出來,似乎得了什麼寶貝一般。
喬宗巖好奇地詢問:“孟師弟,剛纔黃長老贈給你什麼珍寶靈丹了?”
孟林一臉無奈地笑了幾下,拎起金黃色的流觴,在二人眼前晃了晃,滿意地道:“不是什麼靈丹,是師尊的積年老酒,賜了我一百斤。”
陳芝龍不禁咋舌,神情不無羨慕:“孟師弟,果然運勢驚人!你們可還記得當年喝了黃長老的老酒後大睡三天的事情?這老酒比多少靈丹妙藥都寶貴!”
當下,師兄弟三人一路笑談,從百草閣前行,往掌門洞府而去。
行不多久,穿過一片茂密山林,三人來到蒼山派宗門的深處。
越往深處奔行,那些山巒起伏之勢愈發震撼,不時有刺天而上的劍峰,在三人眼前閃過。
令人倍感舒適地是,這裡天地之間的元氣,氤氳成片,遠比宗門外側位置,要濃郁地多。
孟林和喬宗巖二人呼吸着清新空氣,不時有元氣直衝肉身體魄,如要強行增加他們肉身修爲一般。
繼而,陳芝龍帶着兩人,再次來到一處巍峨山壁之側。
只見,四周奇花異草紛呈,巨樹參天,不時有白翅黑頸的仙鶴,在山林間翩躚而飛。
孟林正納悶似乎少了點什麼,“呦呦”鹿鳴傳來,那羣膘肥體壯的白鹿在洞府前站定,溫和地看着孟林等人,似乎頗爲熟悉。
“大師兄,這些白鹿是不是師尊的看家護衛?”他心中一個奇怪念頭升起,忍不住對着陳芝龍嬉笑。
“你怎麼知道的?”陳芝龍怪異地看着孟林,雙手十指微動,掐了一個玄妙法訣,掌門洞府緩緩在石壁上顯現而出。
之後,取出一枚傳音玉簡,貼在顯露出的青石大門之上。
又接着道:“這是師尊馴養的護洞靈鹿,肉身強壯。一般情況下,一對一對戰的話,初入鍛體境的弟子不一定能打過它們!門開了,走,一起進去!”
孟林和喬宗巖臉上愕然,心中震驚,想不到連這靈鹿都如此厲害。
經過青石大門的時候,孟林吸溜一下口水,鬼使神差地扭頭看了眼膘肥體壯的靈鹿,向陳芝龍虛心請教:“大師兄,鹿肉什麼滋味兒?”1
陳芝龍失笑道:“估計會比較疼吧!”
喬宗巖不明就裡,湊過來追問:“要麼是香,要麼是勁道,最不濟也是味同嚼蠟。滋味兒怎麼會疼呢?”
陳芝龍看着埋頭走路的孟林,哈哈一笑:“吃起來的滋味兒如何,我還不知道。但你們挨師尊胖揍的滋味兒,我敢肯定,一定是疼!”
喬宗巖嘿嘿一笑,拉了拉孟林的衣袖,低頭悄然無聲地嚥了一口口水,勸誡道:“孟師弟,千萬不要胡來。以你我如今的肉身體魄強度,現在還吃不消師尊的暴打……”
孟林的清澈眼神無辜地正視前方,躬身朗聲施禮:“弟子拜見掌門師尊,祝願師尊早日修成大道,早登仙位!”
喬宗巖本還欲與孟林低聲談那靈鹿之事,猛然聽見他的朗聲祝詞,擡頭看見郭銘昆威嚴的身影,正在洞府客廳等候他們三人,心中一驚,輕輕抱怨了一句:“孟黑,孟老四!你個坑貨,你害小爺!”
瞬息之後,喬宗巖與張着嘴驚訝的陳芝龍一道,對郭銘昆躬身拜見。
“大師兄,喬師弟,孟師弟!快到這裡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如同柳枝上啼鳴的黃鸝,歡快地從裡間一個側室探出頭來。
“咳!”郭銘昆故意咳了一聲,瞪了一眼歡呼雀躍的郭若溪。
而後,對着陳、喬、孟三人溫和一笑,伸手向着幾人虛讓了一下:“免禮。咱們師徒幾人邊吃邊聊!”
郭若溪被郭銘昆提醒,在棗紅色的八仙桌旁悄然站立,神態如小家碧玉,靜等幾人近前。
其後,郭銘昆在八仙桌主位坐定,招呼幾人依次落座。
“都嚐嚐這個菜,這可是若溪特別研製出來的,號稱集菜系之大成者!”郭銘昆一反常態,沒了平日間的威嚴肅穆。
“都嚐嚐,都嚐嚐。”郭若溪把菜碟向着孟林挪動了一下,熱情地向衆人佈菜。
孟林舉起竹筷,夾了一筷蘊有青色靈光的青翠之物,入口清甜中帶着點辛辣:“若溪師姐,這是蘿蔔皮?”
“準確地說,是七葉冰蘿蔔的皮!”郭若溪把菜碟轉向陳芝龍。1
陳芝龍看着盤中五彩繽紛的菜餚,躊躇良久,不知該夾哪個,最後咬牙夾了一片晶瑩雪白之物,放入口中,發出“咯噔”一聲:“若溪師妹,這是什麼?怎麼嚼不動?”
“大師兄,這是北海寒鯉的魚鱗,不用嚼碎,只需品嚐味道,吸納其上的能量後,吐掉就可以了。”郭若溪掩口輕笑。
喬宗巖神色微動,望向幾人,悄悄放下竹筷。
孟林、陳芝龍、郭銘昆不約而同地定睛看着喬宗巖,堅定地勸道:“你,試一試啊!”
喬宗巖無法,被那三人逼迫,想了一下,拿起湯匙,舀了半勺湯汁,放入口中。
一股麻辣之感夾雜着濃濃酒意,直衝他的鼻樑:“二師姐,這是什麼菜?!”
郭若溪揚起俏臉,神采飛揚:“這是我集百家之所長,特意研製。正式名字喚作:醉凡塵!吃了以後,可以增強修士肉身體魄,又不會增加額外的贅肉。大家多吃點!”
孟、喬、陳三人面皮一陣抖動,都是互相謙讓,想讓對方先吃,一副相親相愛的同門之情,在八仙桌上洋溢不息。
郭銘昆笑眯眯地看着幾人,感同身受,再也忍不住:“這是若溪特意爲今天準備的菜餚,我覺得應該叫:酒釀麻辣魚鱗拌蘿蔔皮。哈哈!”1
郭若溪圓臉微紅,氣鼓鼓地看着郭銘昆:“爹,你又笑我!你可知女兒撰寫的美食地理專欄,每期發表後,都會引動修仙界的味蕾革新?”
孟林等人不置可否,同時大笑起來:“哈哈哈!”
一頓飯後,賓主盡歡。
郭銘昆招呼衆人在客廳團團坐定,閒適地飲用靈茶。
師徒幾人閒談幾句後,郭銘昆看了看衆人,端起茶盞,用茶蓋刮開茶葉,飲了一小口,臉色鄭重:“宗巖、林兒,你們可聽說過川南?”
喬宗巖放下茶盞,恭敬道:“聽說過,弟子之前曾吃過若溪師姐帶的糯米靈藕,據說是川南特色之一。”
“稟告師尊,弟子也吃過。聽說川南有兩大特色,一爲美食,一爲美女,美食便以這糯米靈藕爲最佳。”孟林想起糯米靈藕的清甜之味,不禁滿口生津。
繼而,他喉頭咕嚕一聲,繼續道:“美女,便以李靈筠爲整個東土神洲公認的第一明珠。”
郭銘昆輕輕點頭:“正是如此,風波惡,江湖也難太平。你們上次所吃的糯米靈藕,就是我到川南辦事時順手帶回的。”
而後,向孟林等人講述了近兩年的事情。
川南本爲蒼山派仙門下轄的供奉之地,每年向蒼山派上繳靈玉和黑金無算。
這兩年,川南幾大家族開始抱怨礦脈稀少,多次向宗門哭訴減少繳納之數,後來蒼山派高層商定後,也確實減少了一些份額。
原本以爲,事情會很快解決,再次步入正常。
然而,未料現在愈演愈烈,各個家族爲了完成宗門下發的上繳任務數目,搶佔玉脈和金礦,互相爭鬥,打死打傷不少人。
宗門雖多次派人去川南斡旋,但也只是解決燃眉之急,未能消除長久潛藏的隱患。
衆人聽此,頗感震撼。
“修仙之士,法、侶、財、地、運,果然缺一不可。所以,對於仙修來說,想要永遠安靜地修煉,簡直就是奢望……”孟林出神地看着洞府頂部鑲嵌的夜明寶珠,思緒翻飛。
郭銘昆看了幾人一眼,語氣平緩道:“新年之後,宗門需要派遣幾位得力弟子,去川南巡視、調查、解決幾大家族之間的糾紛。你們意下如何?”
陳芝龍率先起身,朗聲拱手道:“弟子身爲宗門的真傳大弟子,弟子願去!”
喬宗巖看了孟林一眼,見他不動聲色,起身鄭重道:“弟子得宗門和師尊多年栽培,願意與大師兄同去!”
郭若溪在一旁嘰嘰喳喳:“稟告掌門,弟子也想去!”
郭銘昆瞅了一眼孟林,輕聲訓斥郭若溪:“那裡可能有些危險,要去也是男弟子搶先去!你不要添亂。”
孟林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很是口渴,只是不住地喝水,卻並不說話。
郭銘昆“咳”了一聲,溫言詢問孟林:“林兒,那靈犀劍當年多隨爲師行俠仗義、斬妖除魔,沾染了不少血勇之氣,尋常之人駕馭不住。你最近跟它熟悉的如何了?”
孟林內心嘆口氣,長身而起,朗聲稟告:“所謂寶劍贈英雄,靈犀劍在弟子身側也算相得益彰。我已基本掌握寶劍的鋒銳神意。嗯,弟子也願去川南走一遭!”2
郭銘昆看着三個弟子,臉上滿是欣慰笑容:“既然如此,那就有勞你們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