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理城終是州城,物資不少,特別是僅僅供應百人,採購給銀子就行,砸了五十兩銀子,就湊起了十幾牛車。
一路出去,天闊雲低,道路兩側一片農田,有的是糧食,有的是菸葉,遠處是綿延的山脈,不是點綴着民居,每家牆有青花格紋,多是主人手繪,裴子云心氣一爽,想起了許多事。
“唉,我來到這裡一轉眼也二年了。”
想到才醒來那夜慘烈搏殺,考取了秀才卻聽聞葉蘇兒離去,與聖獄門結怨,進州城考取解元,又親自去請旨冊封,現在又來這南理,輾轉了大半個天下,一時真是百感交集,不知不覺已到了一處山的半里入口處。
可商販趕着牛車不肯再行了。
“公子,不是我等不肯上山,只是山中實在兇險,公子你硬要去,我們只得趕着牛馬回去。”商販拒絕裴子云要求不肯上山。
何青青聽着商販的話,臉色有點冰冷:“公子,不必爲難他們,山中早已習慣了誤解。”
何青青說完,臉色黯淡,見着這情景,裴子云明白過來,嘆了一聲:“把貨都卸下來吧,你們可以回去!”
這話說了,商販連忙說:“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匆忙卸下了拉貨的牛馬,連車身都不要,就趕着回去,走遠了才低聲:“這內地來的公子真愚蠢,怎跟這山裡寨子有了聯繫,也不怕被這山裡蠱蟲毒蛇吃了。”
“女色動人心麼,你看這樣水靈的妹子,說不定還下了情蠱,看他能活幾天了。”
何青青原沒有什麼心思,此時聽着議論,臉色一變,按着苗刀對裴子云說:“少主,這些居敢侮辱你,我上去將他們都殺了。”
何青青說完就要上去,裴子云把小姑娘喚住,說:“這些人不必去殺,我知道爲了什麼。”
裴子云目光柔和看着她:“剛纔聽你說了,山上是有舅舅留下的佈置,幾次南理王聯合山寨攻打,都無功而回。”
“既是這樣,那就用經濟——就是錢貨糧草。”
“南理王不但用政治禁令,還放出謠言說寨裡挖心食人,蠱蟲毒蛇無數,說不定開始還故意製造血案和衝突,久久自然大家都信了,連正常來往和通商都漸漸斷絕了——山寨這樣困難,就是此因。”
“由這點來看,這南理王並不算庸主,可惜國家衰亡難以挽回。”裴子云說着:“現在南理雖亡了,歸到大徐州郡,但謠言久了,就變成事實,再說沒了南理王,還有着結仇的寨子。”
“所以到現在這困境都難解決。”
“我看這施主薄,就是某些土司的人。”裴子云帶了一絲微笑,皺着眉教誨:“你是寨裡的管事,應該明白這點纔是。”
何青青聽了,恍然大悟,突眼睛紅了:“原來是這樣,其實當年寨裡主上留下的金銀不少,可拿錢也難買到貨,就算買了也是貴幾倍。”
“母親經常憂愁,臨終時還拉着我的手,說她無能,把主上的家業都敗了,她還說……這都是少主的財產……有一天少主來了,怎麼對少主交代……”
“是我們無能,看不清他們的詭計。”
說到這裡,何青青的眼淚就奪眶而出,裴子云聽着,心中也帶了點悲酸,擺了擺手:“好了,人活着就是最好的事,先把這些貨車運上去吧!”
聽着裴子云的話,何青青才停了下來:“公子,還請等一會,我這就去喚着族人來。”
何青青將手指放進嘴裡,雙指成環,狠狠吹響,吹起一曲獨特口哨,只是一會,山上一隻大鷹飛撲而下,何青青伸出手將大鷹接住,摸着頭,鷹也蹭着她。
“小羽,小羽,將這布抓回去,交給寨子裡。”何青青將一個布娟綁在鷹的脖子上,將鷹放飛,大鷹就是向着天上而去。
稍過一會,就見有幾十個人影自山上而下,近了是幾十個人:“寨主,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山上可真斷糧了。”
裴子云向着這些人看去,這幾十人,雖有十幾個精壯,但多是老弱病殘,見着糧食,很是欣喜圍繞而看。
“你們都來,我終於尋到了少主,都來拜見。”何青青喊着大家,聽着這話,這些人沒有反應過來,接着才議論起來。
何青青冷着臉,拉着他們說話,過會,一羣人回過來五體投地,跪拜說:“拜見少主。”
這樣稱呼,裴子云覺得有些不好接受,但不說什麼:“衆位都起來吧,一起運糧上山罷!”
這些寨民纔是起來,答:“謝少主。”
上前拉車的拉車,推車的推車,將十多車東西向着山上運去,充滿着歡聲笑語。
抵達山寨,寨子並沒有多少人,裴子云看着何青青,問:“寨子裡的人,怎這麼少了?”
聽着裴子云的話,何青青眼神黯淡:“這些年,寨子一直受打壓,一些人實在忍受不下去了逃了。”
見着這話,裴子云也嘆了一口氣,寨子裡沒有下山都圍了上來,果只有上百人,許多人都很潦倒。
何青青與一個老嫗說話,她身上穿着全場最完整的衣服,還能隱隱看見當年的華麗,臉上帶着許多皺紋,問:“小姐,這是少主?”
何青青說:“是,婆婆,我已驗證過了,少主不但繼承主上的劍法,還繼承了主上的巫術,一定可以帶領我們獲得光明未來。”
場內的一羣人都歡呼起來,當年的主上,曾帶着寨子統戰八方,打下幾十個寨子,威風凜凜,這些光榮還記在老人記憶裡,還傳達給年輕人。
當下一行人拜見少主,高呼:“拜見少主。”
裴子云擡手:“都起來,糧食、布匹、肉塊,你們先分配,這些不算什麼,以後會有更多。”
聽着裴子云的話,衆人歡呼了起來,當下就是烤肉、分酒、分乳扇、分糧食,場內的人都喜慶,載歌載舞,無論男女老女都是圍着篝火,手勾着手,歡歌載舞。
何青青看着看着,突落下淚來,這情況多少年沒有見了?
裴子云臉色沉默,其實雖何青青說留下都是最虔誠的信徒,其實按照自己來看,許多已經麻木了,歲月早就磨滅了當年的虔誠和熱情,接受自己只不過是慣性而已,不過這是人之常情,裴子云不會有任何意見,只對着何青青說:“舅舅去了,我是要去拜訪纔是,還請領着我去。”
何青青點了點:“少主,這是應該,你隨我來。”
山寨核心是一個大院,給人第一印象是宏偉,精緻斗拱,雙層翹角,雕樑畫棟,白色牆面、灰色六角磚、藍色彩繪和諧融合在一起。
正門進去,樓與樓之間以走廊串連,上下樓梯安排巧妙,互通方便,院落間過道縱橫交錯,四角建有圓形窗臺,門窗均採用木雕,這纔有點氣派,可是很明顯,雖有着清掃,這些建築也破舊不堪了。
“這是主上的居所,少主來了,我們會清理。”何青青有點不好意思:“現在,我們去後山吧,拜見主上的陵墓。”
南理城
一個院子,一路跟着裴子云抵達了南理的石穆鍾,聽着在南理埋下的棋子暗報。
“李顯廉,道人,舅舅?魯門山?”
“你說二十年前的大祭司本名叫李顯廉?”石穆鍾皺着眉問着。
“是,這本名沒有幾個人知道,裴子云看樣子也不知道干係,問的人恰是我們安插在官府的主薄。”
“主薄開始時也不知道,後來查了才清楚。”
石穆鍾舉步徘徊,心中疑慮:“聽着情報,魯門山是這大祭司最後餘孽,但此一時彼一時,這人與裴子云有什麼關係?莫非想要繼承衣鉢造反不成?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可裴子云千里而來,總不至於是閒的慌沒事找事,難道又是我看不清的天機變數?”
遲疑了一下,看來得調查一下魯門山上情況再說,石穆鍾就吩咐:“你回去給我搜集魯門山的消息,要仔細。”
“是!”這人出去,十多個武士擁着出去,看來有不小權勢。
石穆鍾則打開了通訊符籙,上一次調查消息太簡單,謝公子已有一個暗子啓動,據說是鬆雲門中人。
將通訊符籙打開,符籙上就閃起光,對面出現一個男子,蒙着面看不清楚,石穆鍾看着這人就問:“你可知,鬆雲門中有去了南理之人?”
符籙中的身影,思慮了一下:“現在肯定沒有,鬆雲門的勢力範疇根本不在南理,哪怕觸角也沒有。”
“不過二十年前,有個李顯廉,聽說是有南理甚至南理王家的血統,爭不得掌門就叛出了門,去了南理。”
“原來這樣,給我把鬆雲門內最近變化說說。”石穆鍾徘徊幾步,覺得不應該浪費這次機會,問着。
符籙通訊耗費不小,越遠越是這樣。
“最近門內,大師兄宋志入了靈犀洞中修行,以求突破天門,似與裴子云有着嫡傳爭鬥,還有門內……”男子一一說着。
“好,還請小心。”石穆鍾滿意的說。
“這必然,我呆了這些年,無一人查知,我又豈會泄露了身份?”話說完,符籙應聲而停。
石穆鍾徘徊了一步思索:“原來還有這樣一點干係?可當年鬆雲門都沒有追殺,何況現在,再說人都死了。”
“裴子云到這裡幹什麼?要確認下此人生死?那不必裴子云親自來,莫非是得了誰的指點?難道藏有重寶?”
石穆鍾踱了幾步,心中思慮計謀,稍過了一會才笑了:“不管怎麼樣,你繼承這一點餘澤,也豎立許多許多敵人。”
“大部分人都不希望大祭祀這派力量回來,不管有沒有寶藏,我把消息傳出去,自有人心動和猜忌,到時自可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