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菜園子前就有池塘，裡面養的有魚，小時候我和弟弟就經常在裡面釣龍蝦，水很深，因爲有次弟弟不小心掉下去過，爸爸下去救的時候，那水都能漫過他的頭。
事後，我差點被爸拿着藤條給抽死，怪我沒有保護好弟弟，那記憶深處的疼痛到現在都還記得。
正因爲有這樣的陰影在，我和弟弟從此以後都很少再靠近那個池塘。
看到兩個十來歲大的孩子在池塘裡的冰上玩，我的心都提起來了，立即想要將他們叫上來，但卻被顧景川攔住，看着我說：“你進屋去烤火吧！我去。”
說完就已經走出了院子，穿過菜園，朝兩個小鬼走去，離的遠，也不知道顧景川對他們說了什麼，沒多久兩小孩就從池塘爬上岸。
我站在院子裡等着顧景川過來，他步子不快不慢，風吹散了他的頭髮，髮尾微微的遮擋住他的眉眼，但卻這擋不住他眼中流露出來的溫柔目光。
走近後，我好奇的詢問他，“你剛剛對那兩小孩說了什麼？竟然那麼聽你的話。”
他嘴角露出一抹壞笑，“我說，如果他們不離開，我就拿石頭將冰砸碎，讓他們掉到河裡去。”
“啊……”
我張大嘴，震驚的看着面前的一臉壞笑的男人，想想他有可能真會這樣做，要是他露出冷厲的眼神，配上他那張陰沉的臉，身上散發出懾人的壓迫感，就算是成年人，心裡都會產生畏懼，更何況是兩個十來歲的小孩。
“老公，你可真惡劣。”
我抿嘴笑了笑，調侃的說道。
顧景川收起那一抹壞笑，重新揚起的笑容透着深深的寵溺，握緊我的手往堂屋走去，但是還沒走兩步，就聽到一陣刺耳的怒罵聲：“你這死丫頭，大過年的就不能安生點嗎？要死要活的你這是造什麼孽。”
我朝着聲音扭頭看過去，最先看到的是燕子，那形同枯槁的身形，讓我的心當即一沉，要不是那張臉還依稀有着燕子的輪廓，不然怎麼都認不出，原本飽滿紅暈的臉頰，此時已經泛着青色，雙頰深深的凹陷進去，嘴脣也毫無血色，緊緊的抿着，那雙原本漂亮的杏眸，此時感覺像兩個骷髏眼般，毫無神采，灰濛濛的一片，頭髮雜亂的披散在肩頭，像是早些年村裡的一個瘋女人。
她穿的很少，身上連件外套都沒有，只穿睡衣，腳上還是一雙棉拖鞋，在冷冽的寒風中，似乎下一秒她就會被吹倒。而她似乎感覺不到冷般，聽到身後的怒罵聲，腳下的步子跑的更快。
燕子的媽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肥胖的身體負擔不了太劇烈的運動，步子越來越慢，所以一直也未追上前面的燕子。
我和顧景川都停下腳步，看着這一場莫名其妙的追逐，爸媽還有弟弟聽到聲音，也從堂屋走了出來。
而這時候，燕子突然改變方向，直接朝我們菜園裡跑去，我愣了下，她到菜園裡幹什麼去？
“死丫頭，站住，你給我站住。”
燕子媽追不上，連喊都快喊不出了，腳步越來越慢，剛追進菜園的時候，燕子已經快跑到了池塘邊。
看到燕子的身體越來越靠近池塘，我心狠狠一震，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就在我心忐忑不安的時候，燕子的身體突然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緊接着是一聲巨響，那是破冰的聲音。
燕子她跳池塘了。
身體條件反射的往前跑去，本能的想要去救人，以前的那些過往恩怨，在生命面前，已經無足輕重。
但沒跑兩步，手臂被人大力的拉住，我回頭，顧景川臉色鐵青的看着我，眸子又暗又沉。
“待在這，我去救。”
語氣強硬，有着絕不容許人拒絕的強勢。
說完他就鬆開了我的手臂，然後朝池塘跑去，速度非常快，轉眼就超過了在那驚恐的大叫的燕子媽。
見到顧景川毫不猶豫跳進池塘的那刻，我全身的血液彷彿都瞬間凝固了，心跳在那刻似乎停止了跳動，我失聲大叫，“老公……”
我還穿着家裡的棉拖鞋，跑動的過程中，腳上的鞋子已經掉了一隻，腳踩在冰冷的雪上，明明是應該寒冰測骨的，但此時我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從未發覺，我奔跑的速度會如此快，這也許就人身上的潛能。
當我跑到池塘邊的時候，顧景川已經將燕子往池塘邊拽，臉慘白的如同腳邊的雪，池塘的冰已經全部破裂了，只是想想那水該是怎樣的寒冰刺骨，我的心就一陣陣抽痛。
“老公，快上來，快上來……”
我趴在雪地裡，伸出手，焦急的喊着。
身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弟弟爸爸還有媽媽都跑了過來，都伸出了手，顧景川先將燕子推了上來，弟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和爸兩個人給齊力拽上了岸。
燕子渾身發抖，牙齒相磕，不斷髮出細小的噠噠聲，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似乎終於是清醒了點，臉上露出了驚慌之色。燕子媽哭嚎着跑過來，脫下身上的棉襖，將燕子包裹住。
這邊的動靜讓很多在家裡烤火的村民都出來了，有的快速的朝這邊跑來。
顧景川也被弟弟和爸拉了起來，我立即脫掉身上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碰到他溼漉而冰冷的身體，當即紅了眼眶，一把抓着他的手，就快步往家跑去。
我拉着顧景川進到浴室，打開噴頭，將兩個暖氣燈也全部打開，沒過多久，浴室裡就整個瀰漫開熱氣。
“快脫掉衣服。”
話音剛落，我已經焦急的開始扯他的衣服，慌亂着急間還將他的襯衫的扣子都給崩掉了兩顆。
“還從未見過夫人如此心急脫過我的衣服。”
沒想到這男人竟然現在還有心情調侃我，我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越發加快，加上他自己也動手脫，沒幾下衣服全部就脫完了，我用力的抱緊他，想用自己的體溫稍稍回暖點，雙手不斷搓着他的後背，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讓我打了個寒顫，感覺自己抱着的是個冰塊，沒有一絲溫度。
要是身體溫度過低，再猛然置身於熱水下，會感覺針刺般的疼痛，所以我纔想讓顧景川儘快回溫，浴室裡霧氣越來越多，溫度也越來越高。
“可以了，快起洗澡。”
感覺到顧景川的身體有了點溫度後，立即推着他到了噴頭下。
“你洗，我去給你拿衣服。”
見他臉上出現了點血色後，提起的心終於是放下來，離開浴室後，上樓給他拿衣服，又特意拿了條毛毯，拿好後就在浴室門口等着。
半個小時後，裡面傳來顧景川叫我的聲音，然後門打開了一條縫，我趕緊走進去，將衣服遞給他穿。出來後又將毛毯披在他身上。
“小顧，將這碗薑茶喝了，驅寒！”
媽立即端着一碗薑茶遞給顧景川，眼中露出擔心之色。
“謝謝媽。”
顧景川接過碗，道了句謝，喝了口滾燙的薑茶，薑茶暖胃，他喝了舒服，沒幾下就將一碗薑茶喝光了。
“我再給你倒一碗，你多喝點。”
媽見他喝完，把碗拿過來說了句後，又轉身快步往廚房走去。
“姐夫，你來這坐，這裡暖和。”
弟弟小峰讓顧景川去坐到暖爐邊，暖爐放在桌子下，桌子上蓋了個棉被，非常暖和。
顧景川坐了過去，但突然扭頭看向我，眉頭擰了起來，“快去穿件羽絨服去。”
我先是愣了下，隨即往身上一看，明白過來，剛剛我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他披在身上，現在自己就穿了件保暖衣，不過絲毫不覺得冷，也許是因爲全部的心思都在顧景川的身上，從而忽略了自身的感覺。
現在被他提醒，纔有了冷的感覺，嗯了聲，立即上樓到房間拿了件羽絨服穿在身上。
下樓時，顧景川正在喝薑茶，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將他的手緊緊的握住，心裡的那份恐懼才慢慢的消失，之前見到顧景川跳下去的那刻，我感覺自己嚇的魂都出來了。
“燕子那丫頭要死也不知道死遠點……”
爸的話尖銳又透着幾分無情，看到媽瞪了他一眼後，後面的話沒有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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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川坐了不到十分鐘，就站了起來，也拉着我一起，對着爸媽說道：“我上樓休息。”
他緊緊拽着我的手，能感受到他緊繃的肌肉，拉着我一起上樓到房間裡，門一關上，原本淡然的一張臉，瞬間變得陰沉如水，深邃的雙眸裡遽然燃起了兩團火，那樣恐怖的憤怒，讓我心狠狠的顫了好幾下，小心翼翼的詢問：“老公，你怎麼了？”
“砰……”
在我話音剛落的時候，顧景川的拳頭狠狠的砸在牆上，另一隻手捏着我的肩膀，疼的我身體縮了縮，臉上的表情摻雜了茫然還有痛苦。
要是平時我稍稍露出一絲疼痛之色，顧景川必定會心疼，但今天他卻未鬆開手。
“要是我今天沒有在現場，沒有拉着你，你是不是就跳到河裡去救那女人了？”
幾句話，他是咬着牙說出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我，那摸樣彷彿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未等我開口他又說：“看到你要跑過去救人，你可知我當時是何種心情。”
他陰沉的臉上突然露出恐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