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膽兒可真大”丁曉東一邊指責我們的魯莽,一邊注意自己的酒爵燈。火苗已然發白,根據丁曉東的經驗,火苗發白,空氣中含有砷毒。讓我們收回身體,到裡面等着。撕開急救繃帶的外包裝膠袋,貨真價實的軍用品,在上面塗抹秘藥,一個人緩緩向下走去。
伸手撿回捏開的藥殼,花香四溢,略微帶有一點酒味。回頭瞅瞅他們幾個,“咱們要不要也撕開幾個繃帶”我道。邵軍和楠楠早就準備好了,繃帶掖在揹帶下,就等丁曉東回來。
“這是曉東的鹽萃石花粉,專破砷毒”李立明道,古代石材製作的染料,耐腐蝕穩定性好,經年不會褪色,但是取自石材當中,往往又是很多染料帶有砷毒。雖說有毒也不一定致命,可是毒進體內終究不是好事。
“小心點總沒錯”張春來道。剛纔若不是楠楠發現屍體叫咱們回去,弄不好咱們這會兒已經毒進體內,Game over。
過了好半天,丁曉東從洞口鑽進來。敲敲我的頭盔說道:“初中文化的,那邊有點好玩的東西,敢不敢去?”。
“你這算是激將嗎!能不能換一個問法”我道:“別用敢不敢來問話,用想不想去說話不好嗎!”。
給每個人分發了藥丸,均勻塗抹在繃帶上,丁曉東告訴大家繃帶一旦帶上,藥量最多維持半小時,必須控制好呼吸。尤其是我,一會兒要和我過去,必須帶好所有裝具,半個小時搞不定那邊,就開化學氧自救器返回。“那邊果然有不屬於這裡的東西”丁曉東道。
接過李立明和邵軍的弓弩,準備好繩索,丁曉東帶着我走向草莓岩石的坡下。
下坡輕緩,四面高度看不到,但是根據在草莓上面的樣子判斷,這裡又是一個相當大的空穴。水聲嘩嘩傳來,聲音和明流河很接近,在上方空穴迴盪,只是當中夾雜很大一股抽水的聲音。
“像是大號抽水馬桶一樣,肯定是回水彎”李立明在身後說道:“入水口在水位上方,形成水面提水”。
高度緩緩下降,腳踩碎石根本站不住身子,幾乎是搖搖晃晃前行。前方一道彎彎的斷崖,水流就在斷崖下的裂縫中。斷崖高度只有不足二十米,難就難在懸崖下的一米多寬深溝,站不住腳發力。緊貼懸崖表面,一層薄薄的水汽流下,直接落進懸崖下的深溝中。
水汽和以往見過的不同,緊貼岩石表面流淌水泄下來而不擴散。當過兵的我可是挖過無煙竈,降低溫度使煙霧緊貼地面的道理還是懂的。
丁曉東讓我挨着他站着,擺弄我的肩膀調整光線,兩支燈光照在懸崖上方。不足二十米之上,只比視線高出一點的地方有道石橋,應該比地面高不太多,斜視上去剛好能看到。橋上的水汽不算濃重,透過水汽依稀能看到坐着的一具屍體。
屍體後腦上一塊白色的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雖然只能看到半邊身體,但是那塊白色的鐵片包住大半個後腦,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白色鐵片上,中間的縫隙顯示鐵片由兩部分組成,沒猜錯應該是內裡捆札。鐵片連着的披肩下露出一條髮辮稍,心中不免一陣驚歎,太爺留下的故事果然不虛,清朝的避雷針頭盔騎馬短突還可以,適應不了長途奔襲。
下地取寶,土賊最清楚該用什麼樣的護具。
中原騎兵在長期作戰中,吸收借鑑了蒙古騎兵的甲冑風格。這‘兜鍪’就是學習借鑑的產物,無論馬上奔襲,還是揮舞刀劍進行騎射,頭上包裹的嚴嚴實實,沒有多餘雜物纔是王道,尤其是弓騎兵,騎射當中更要時刻注意頭頂。下地也是如此,身上護甲棱角太多,盜洞都鑽不進去。
“興趣來了吧!”丁曉東道。說話當中,丁曉東一直盯着我的眼睛。那具屍體十分瘦小,衣物下的身軀幹癟,再掃視一圈四周環境,水汽的溼度在那,當中怎麼可能存在乾屍?
邵軍射出弓弩,繩索帶着嗖嗖響聲飛上去。李立明叫其他人在下面等待,他回到草莓巢穴上方去查找退路,必須給大家留出一條緊急撤離的路,再鑽回草莓內部可是不妥。
“手腳一定要麻利,到上面的中間就出發去找上面水汽源頭,必須步步小心”丁曉東道。對丁曉東打了一個‘OK’的手勢,黑星擊錘半開別在後腰。打出三道繩索,給我們兩個各留出一條安全繩,邵軍將弓弩再次裝好勾爪和繩索交給我。
不足二十米,丁曉東收着繩子一點點向上爬,酒嚼燈掛在胸前。繩索松下力道,丁曉東一條腿搭上上面平地,我的雙腳也拔地而起,越過一米多寬的深溝,手中緊倒幾下,身體竄上去幾米高。
登山繩選用高質量尼龍的專用貨非常明智,抓在手裡,沒有受力變形。很快追上丁曉東,絲毫沒有覺得累,他就在前方不遠等我。斷崖上面的地表分明是自然斷層地勢,水汽就在前方涌來,丁曉東的燈光落處,是一條條明顯經過修飾的淺溝,水汽就來自淺溝當中。
更遠的地方看不到,我問丁曉東:“走上還是走下”。
走下能夠直接到達水汽源頭,這種砷毒水汽,必然來自有毒石料。石料來自自然,但是能使其長期揮發毒素,肯定是一種套秘法邪術,不然石料中的毒素也會有枯竭的那一天。傳說中製造這種砷毒的秘法邪術,無非就是利用了化學變化,只要跟着水汽,肯定能找到源頭。
“幸好帶了護目鏡,不然誰也不敢頂着毒上”丁曉東道:“咱們走上,避免一不留神再走進水裡。還有,你一旦覺得胸口刺痛,千萬別慌,第一時間告訴我”。
“收到”。
前方地勢緩緩上升,地面的巨型亂石也越來越多,不時還要爬過去。淺溝隨着兩人的前進,時而變寬,必須控制好距離,儘可能保持在對方視線內。濃濃的水汽在很寬的淺溝內凝集,打着旋渦。不遠處的燈光在水汽中時隱時現。
雖然淺溝有幾段距離很寬,丁曉東就貼在淺溝另一邊行進,總算有一點默契。
前行了不知多遠,只能靠大概掌握時間來計算,應該不下兩百米。地勢在面前徒然升高,形成很陡峭的斜坡,淺溝也在斜坡下部消失。大概瞅一眼淺溝盡頭,鑿痕特別清楚。用力揮散濃霧般水汽,面前的石頭青黑,表面一層苔蘚有如毛茸茸的灰塵,青黑色岩石之間的縫隙,不像是自然開裂,,因爲開裂的紋路顯示,上方有貌似有個重物,把這塔型的岩石給壓的成了這個樣子。
斜坡上水汽傾斜下來,好在射燈的光亮度夠用,上面巨大一團翻滾白氣異常醒目。“曉東”大喊一聲:“這邊的坡度有些陡”。
“我在這,快來”左邊不遠傳來丁曉東的大叫聲。不得不跳過地上刨開的淺溝,向丁曉東的位置摸去。
丁曉東早已打出繩索,做好了準備等我過去。雖然目標近在眼前,但是這麼點高度也絲毫不能鬆懈,我的繩索給他做安全繩,丁曉東爬了上去。青黑岩石上溼滑無比,丁曉東途中幾次都差點撞傷膝蓋。輪到我就幸運許多,軍警靴的鞋底,對這種情況應付自如,只是姿勢彆扭,兩次差點受傷。
蹲在石頭包上,面前不遠就是冒出濃霧般水汽的東西,如此近的距離我們也看不清那是個什麼東西,只能隱約覺得圓圓地柱體有如大缸。濃霧緩緩從缸裡冒出,上方的冰冷空氣落下,直接將濃重水汽打的四面翻滾。
在石坑的背後是整體山岩,頭上不足五米高斷層已到頂部,向下的石茬上滿是斷面。這裡原本只是山體中的岩石崖,靠人力在山體中鑿出幾平米寬的坑,包括丁曉東屁股下的石頭包,鑿刻過的痕跡十分鮮明。
站在斜坡頂上回望,落下去的白色水汽在一道道淺溝中緩緩向來的方向流動。數條淺溝當中有的地方相連,有的地方分叉,將水汽均勻導向來路的斷崖。難怪在斷崖上,沉落的水汽比瀑布還漂亮。
不敢輕易觸碰冒水汽的東西,近在眼前,也不敢靠太近,丁曉東在地上仔細翻看碎成一大塊一大塊陶片。碎塊有的比較大,邊緣有整齊得猶如切割過的邊角,在其中一塊上,還發現三角形的凸起。
丁曉東回頭看我,兩人心中驚訝萬分。比較完整的陶片有弧度,但是三角凸起,分明是拼接所用。仔細看三角凸起,上面居然有向外的斜面,顯然將大缸的受力面也考慮了進去。
我跳下坑裡,丁曉東此時把地上的碎片拼接成幾個大的陶面。大小和厚度,分明是明清時期慣用的‘萬年缸’式樣,合起來的部分是缸外沿。奇怪的是上面的花紋顏色都是黑灰不等的重色調,綠色在陶藝中本是較難燒出來,但是在這麼厚的陶片上面,綠色還分了好幾種,有的像是草綠,有的更接近墨綠。
繞到冒出水汽大缸後面,地上分佈四個缸底,其中一個只是破碎大半,裡面空空如也。顧不上水汽有毒,慢慢靠近。大缸內水汽衝上,升起就被山體中氣流打落,但是大缸內依稀能辨,那些不明液體似乎在冒着水泡。
猛然回味過來,剛纔還在爲挖過無煙竈自鳴得意,現在靠近之後,才發覺這些流動潮溼氣體,更像吸收了水分的某種煙。
“如此大的萬年缸,是分成幾十個小塊燒製,在精密的打磨加工,運到這之後在這組裝拼接的”丁曉東說的有道理。這麼大的一件瓷器分量不輕,想要把它弄到這,不是一個輕鬆的事情,必須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這個花紋我總覺得不太對”我說道。
完整冒水汽的大缸上,鬼臉圖案完整,和臉譜有幾分相似,又不像臉譜那麼鮮明,深淺不一的綠色黑灰夾雜其間,只把面容區分清楚,很難說究竟是鬼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