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旭臉色變了變,小心翼翼問道:“是因爲永安王之事?”
天武四七年,永安王受救世教蠱惑,屠城煉丹,欲求長生。
而後東窗事發,國師親自出馬,率領巡天監部衆,南下平定了救世教,擒拿了永安王回京。
當年陛下欲保永安王,惹得朝廷百官反彈,每天都有官員撞死在金鑾殿殿柱之上,以死進諫。
到最後,不等朝會商定出一個結果,永安王自縊在了巡天監的監牢之中,這件事纔算是不了了之。
也正因此,天武皇痛恨救世教,顯然是理所應當,也正是因爲救世教,他才失去了一母同胞的胞弟。
可吳庸卻知曉更多隱情,搖頭道:“不止於此。”
他似乎對救世教的事多有忌諱,並沒有繼續提下去。
吳庸將話題轉移回了許文華的事上:“如今你儘快動身去荊州,趕在許文華落入巡天監手中之前,務必將其斬殺,本相會派一些人手給你。”
“老師……”
“莫要再勸,此事便這般定了。”
吳庸將跪在地上的林文旭攙扶起來,語重心長道:“你或許覺得本相是愛惜自身,戀棧不去。可允文啊,我已經老了,沒了那紅丸仙丹,我還能撐多少年?”
“我固然可以告老還鄉,頤養天年,可我若是走了,這朝政誰來打理?這大幹九州誰來修修補補?”
“你有報國之志,亦有報國之能,我作爲你的老師,又如何忍心看你落得如此下場?”
“本相保全你,是因爲唯有你,才扛得住我這肩上的擔子啊。”
他用力得拍着林文旭的手,每一字每一句都如肺腑之言。
林文旭只覺得鼻頭髮酸,視線都變得模糊了幾分,低頭泣道:“學生、學生定不負老師所望!”
……
天武五九年,七月廿二日。
中書舍人林文旭暫辭官職,率翰林院諸多學士、六部觀政的散職官,前往荊州救災。
次日,三皇子麾下週玄逸率領一批武者精銳,趕赴荊州。
當消息傳到了二皇子姬皓宇的耳中時,他終於是有些坐不住了,主動出宮來尋了趙祈安。
“海青,如今外祖與老三都已經派人動身荊州,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待客廳內,姬皓宇焦躁不安得在趙祈安面前來回踱步。
趙祈安卻是老神在在得喝着茶,聞言答道:“殿下怎知臣就沒有動作?”
姬皓宇氣道:“這些日子,你這府上倒是高朋滿座,你連門都沒出,如何有所動作?”
他忍不住譏諷道:“如今父皇看重你,又是給你升官又是爲你進爵,萬般好處都享了,恐怕你這父皇眼中的紅人,也看不上我這皇子了。”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
可這幾日父皇對趙祈安那讓人咋舌的封賞,以及那幾乎不掩飾態度的青睞,再加上趙祈安這幾日閉門不出都未找過他的態度……
這讓姬皓宇這幾日一直輾轉難眠,覺得趙祈安是不是抱上了父皇的大腿,便要棄他於不顧了?
這番話在姬皓宇心中憋了好幾日,哪怕理智告訴他不該當着趙祈安的面這麼說,可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趙祈安將手中茶盞放到桌上,面上也不見生氣,說道:“殿下,我不懂文職亦不通武道,親自去了荊州又有何用?荊州之事有謀士出謀劃策,亦早已派遣能人入荊州辦事,殿下與我只消坐在京中,靜觀便是。”
姬皓宇皺眉道:“此非兒戲,這麼大的事,交給旁人,你就放心?”
趙祈安看向姬皓宇,沉聲道:“這麼些年,臣明白一個道理——爲人上者,當以識人知用爲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臣放心。”
姬皓宇一時語塞。
這番話既是趙祈安說給他自己的,但又何嘗不是說給他聽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將事情交給了他趙祈安,今日又何必跑來他這邊質問呢?
姬皓宇冷靜下來,坐回了位置上:“是我着急了,海青說得是。不過你若有什麼計劃,也當讓我知曉纔是。”
趙祈安笑笑道:“說出來可就不靈了。殿下不妨等待幾日,幾日之後,我送殿下一個驚喜如何?”
姬皓宇盯着他看了一會,緩緩點頭:“好,那我不過問,我等你的驚喜。”
……
送走了姬皓宇,趙祈安將鸞奴喚來。
“四皇子那邊如何說?”
鸞奴答道:“信已送到了福延宮,只是四皇子這幾日似乎並不在宮中,貞貴妃也尋他不得,暫時還沒有消息。”
不在宮中?
趙祈安摸了摸下巴,近些日子姬青空的一些舉動,着實是讓人有些看不懂。
如今荊州一事,東陽郡郡守盧懷慎乃是重要的人證,而此人正是貞貴妃的生父,玉真與四皇子的親外祖。
若是能夠掌握盧懷慎,想來對荊州之行會有極大的助力。
趙祈安說道:“讓梟衛查一查四皇子的行蹤,有了消息第一時間知會我一聲。”
“是。”鸞奴記下此事,隨後問道,“主子準備何時動身荊州?”
趙祈安搖了搖頭:“不急,還沒到時候。”
他不能在荊州頻繁出手,親身入荊州,自然不可能是爲了殺一些救世教的無名小卒。
荊州這把火,還未徹底燒起來。
救世教真正的關鍵人物,也還未現身。
等到真正的“大人物”現身之時,方纔是趙祈安入荊州的時機!
如今……只等趙觀象與趙霓裳那邊的消息了。
……
此時此刻,荊州,天元郡。
此郡,乃大幹九州最中心之地。
就宛如圍棋上的“天元”一般,也正因此而得名。
天元郡不僅僅是九州的中心,亦是荊州的最中心的郡城,京運河亦是經過此地,交通便利,土地遼闊,原本是大幹朝最爲繁華的幾個郡城之一。
但到了今日,天元郡再無往日繁華之景,街道上除了巡邏的兵差之外,連過路之人都很少見到。
如今朝廷派下的欽差團就駐紮在這天元郡中,徵用了郡守府當做臨時的駐地,而原本的天元郡郡守早已落馬,如今關押在監牢之內。
郡守府門前,駿馬匆匆趕來,停在門前,一名銀甲將翻身下了馬來。
他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堅毅俊朗的面容。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趙觀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