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說出這樣的話,無異於直接向匈奴宣戰了,王綰和李斯內心已經開始謀劃戰爭事宜,縱然他們也覺得當下並不是與匈奴發生直接衝突的時候,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可瞻前顧後的了。
歷經十餘年的滅六國之戰都堅持下來了,現在也不過是再次進入戰爭的狀態,只是他們內心仍然隱隱擔憂,大秦將要面對的是一個嶄新的敵人,一個弓馬嫺熟、全員皆兵的遊牧民族,這場戰爭的難度怕是要超過滅任何一國的難度,戰爭的進程不會那麼順利……
聽到嬴政擲地有聲的話語,鮮于仲文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在大殿中央跪下,向嬴政行叩拜的大禮。
一時間大殿中所有人都懵住了,按照常理來說,作爲一國使臣是不需要行此大禮的,大臣們認爲莫非是鮮于仲文對於自己這一手陽謀感到愧疚,所以行此大禮乞求皇帝陛下的原諒。
一同隨從參加宴會的使團其他人也都感到驚異,鮮于仲文作爲國王的親弟弟,在大月氏的地位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卻如此屈尊降貴,一直不關心世事的靈兒此刻更是驚訝地差點叫出聲來,趕忙用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在場衆人只有隨行的大月氏官員才能理解鮮于仲文此舉的無奈——實在是因爲大月氏已經被匈奴逼得走投無路了。
果然鮮于仲文在行完叩拜之禮後,略有顫音地說道:“下臣代表大月氏感謝大秦皇帝陛下,通過此次出使,下臣相信大秦皇帝陛下一定信守諾言,也相信大秦一定能擊潰匈奴,剷除這顆草原上的毒瘤,換草原和西域一個太平。”
“大月氏願奉大秦爲宗主國,年年朝使、歲歲供奉。”
“願大秦千秋萬代,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還不等嬴政和大臣們開口,鮮于仲文又繼續說道:“請皇帝陛下和大秦的文武百官們原諒下臣的無禮行爲,下臣也是被逼無奈之舉,實在是匈奴人兇狠殘暴,太過咄咄逼人,下臣纔出此下策……”
月光凌冽,燈火通明的咸陽宮大殿上,大月氏使臣鮮于仲文敘說着此次出使的前因後果。
原來近幾年匈奴趁大秦滅六國,尤其是滅北方諸國如趙國、燕國之際,迅速發展,原本趙國是抗擊匈奴的主力,趙國名將李牧就曾在代地雁門郡防備匈奴,多次擊退匈奴入侵,使得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馬。
隨着大秦一統天下進程的加快,趙國、燕國等國便沒有更多的能力防備匈奴,給了匈奴人可乘之機,漸漸成爲草原上最大的一股力量,匈奴人漸漸不滿足只在草原上稱霸,將眼光投向了西域。
西域小國林立,大月氏便是西域最大的國家,匈奴人一路西進,沿途國家紛紛望風而降,很快匈奴人便將侵略的魔爪伸到了大月氏,大月氏甚至憑藉自己的實力完全無法與強大的匈奴相抗衡,但是大月氏不願束手就擒。
匈奴人生性殘暴,對待其他國家和部族的人,就像牲口一樣對待,男人成爲匈奴人的奴隸和作戰時的炮灰,女人則會淪爲匈奴人生育的工具,不論男女,在匈奴人面前都毫無尊嚴可言。
大月氏作爲西域最大的國度,文明已經極爲先進,這點從鮮于仲文的言談舉止中看出一二,他們無法接受被匈奴人統治的結果,爲圖自保,大月氏國王和鮮于仲文商議許久,將希望寄託在大秦這個對於大月氏而言完全陌生的國度。
大秦與大月氏相距甚遠,兩國之間幾乎隔着整個西域,當下的西域和中原來往甚少,但也有亡命商人私下在兩地往來,販賣中原的鹽鐵等違禁品到西域,再講西域的牛馬香料等販賣回中原,西域人在這些商人的口中能夠獲知一些中原的情況。
大月氏也是在這些隻言片語中得知,大秦歷經十數年的統一戰爭,將原本並立的其他六國一一消滅,他們知道之前中原七國並立,各個兵甲強盛,匈奴人在中原國家身上都沒有討到好處,也知道匈奴人經常劫掠諸國邊境,與中原是敵對關係。
所以根據大月氏國王和鮮于仲文分析,一統六國的大秦與匈奴之間的關係並不會好,甚至是兵戎相見,所以藉助大秦的力量抗擊匈奴以保全大月氏的想法應該是有希望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鮮于仲文揹負着家國希望,帶領使團踏上了茫茫的出使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