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烏那拉還是覺得睏倦沒力氣, 剛想再眯一會兒,齊志永卻來探望了。陳媽立刻找了個藉口把空間讓了出來。
“那那姐,我已經代你向股東解釋並且致歉了, 他們大多數表示理解, 現在看來股東們也沒什麼動作。”
“吃飯了嗎?”烏那拉不怎麼關心那些表面上的文章, 有血緣關係的對手, 敵對的動作從來不是能擺在檯面上的。這件事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補救措施齊志永做的也還算及時,就算那些股東想要抓把柄說她目中無人也不容易。上午那樣教育齊志永只是教他爲人處世, 但她心裡倒不是真的很擔心。
齊志永愣了下,顯然沒想到烏那拉會先問這個而不是股東會議的相關事情。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平日裡也是精明幹練成熟穩重的, 如今卻像個大男孩兒一樣表情羞澀。
四少皮膚黑一點, 就算是臉紅也不怎麼看出來。齊志永的皮膚卻很白,臉上的血色看的清清楚楚, 眸子裡星光璀璨,如果他有尾巴,現在一定是對着她搖起來了。
烏那拉很想逗逗他,又勉強忍住。這男孩兒崇拜她,她知道。她也很欣賞他, 這樣的年輕又肯努力, 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平時工作上她對他寄予厚望, 沒有因爲避嫌就疏遠他, 而是學着四少以往的冷處理方法, 對工作以外的感情視而不見。
可是私下相處,她很樂意多這麼一個朋友。只是害怕給人錯誤的幻想。
裝作沒看見的別過臉, 烏那拉努力隱藏語氣裡寬容的笑意,“你還是早點回家吃飯,早點休息吧。我可能要住院一個禮拜左右,這段時間,怕是所有的工作都要壓在你身上了。要注意身體。”
眸子裡的星光黯淡下去,但很快收拾了情緒,再擡起頭來眼神澄亮如水,“那那姐,我去買了東西在病房裡吃,有幾個工作上的問題我不明白,文件帶來了,一會兒你給我講講。”
烏那拉愣神的功夫,高大的身影已經步出病房去買晚飯了。
被人崇拜傾慕的感覺是這樣嗎?看來如四少一般無動於衷也是不容易的,烏那拉心裡竟然覺得很歉疚,浪費了人家一番心意。可是把話挑明,卻又太過傷人。
她在四少身邊看了多少,半年一年,能繼續保持眼睛裡熱情的人幾乎沒有。時間久了,一切都被現實磨淡了,既不傷人,又不會影響工作。烏那拉嘆了口氣,決定繼續硬起心腸。也許明天他就想通了吧。
齊志永在病房吃了晚飯,跟烏那拉討論了一些公事,便坐在一邊辦公。烏那拉勸他回去,他卻堅持不肯。
最後還是烏那拉妥協,任他佔了病房的一角辦公。
她坐在病牀上心不在焉的翻着雜誌,眼見着時鐘走過九點,便轉頭看他。
齊志永很識趣的告辭。
其實她只是沒力氣,白天睡的多現在反而不困了,希望他走也不全是爲了避嫌。她終究做不到四少的心硬如鐵,看着他手裡的文件半天沒有翻動,就知道他在這裡完全是浪費時間陪她,他手上那一摞文件估計夠他回家忙到後半夜了。如果是四少,會狠下心任他自作自受,可是她心軟。就當做是,體恤下屬吧。
陳媽在齊志永走了沒多久就回來了,估計一直都在附近待着。坐在旁邊一副想說什麼的模樣。
“陳媽,下次他來,你不要避出去,這樣不好。”烏那拉不待陳媽勸,又說:“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陳媽知道自己給齊志永創造機會的心思讓烏那拉不高興了,也不說什麼。烏那拉幾乎是她一手帶大的,態度一貫隨意。烏那拉發了脾氣,但如果明天齊志永來了,她依然會避出去,烏那拉也只能依然發脾氣而已。
拿了東西,陳媽說:“小姐,我明天早上過來,想吃什麼?”
烏那拉猶豫了一下,終究不想跟自己傷痕累累的胃過不去,不情願的說:“地瓜粥。”
陳媽笑了笑,縱然在外人面前風光,在她面前,烏那拉依然只是個孩子而已。
正要離開的時候,她聽到烏那拉問,“陳媽,你跟我說實話,是你覺得我跟四少在一起不合適,還是我爸這樣想?”
陳媽微愣,這丫頭如今是越發犀利了,以前就是心裡明白,也不會說出來。
烏那拉覺得疲憊,“陳媽,爸是不希望我離開烏氏嗎?”
“老爺子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擔心小姐嫁給四少受委屈。”陳媽嘆了口氣,索性把話挑明瞭說:“小姐若想做女強人,齊先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若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那個萬醫生也是個不錯的顧家男人。嫁給四少那樣的男人,一輩子太辛苦。”
陳媽說完,看烏那拉沒有迴應的意思,默默的嘆了口氣離開病房。
“嫁給四少那樣的男人,一輩子太辛苦。”烏那拉自己在空蕩蕩的病房裡細細咀嚼着陳媽這句話,努力牽起脣角揚起的笑意也染上苦澀。
她一直知道跟在他身邊有多辛苦。不能開口索求他不願給的,自己面對的艱難不敢向他求助,那個坐在秘書職位上對他有別樣心思的女人甚至比自己更能掌握他的行蹤。要聽話,要完美,要得體,要堅強。
四少剛纔問她是不是生病了的時候,她瞞他的原因也未必便全是體貼。她是怕告訴了他她腸胃炎住進醫院,他依然忙碌到只匆匆的盡男朋友責任的來看一眼,便繼續他出差的日程,把心思全用在工作上。
既然已經決定不做他事業的負累,就不要把自己和工作擺在天平的兩端讓他選擇。
十三說的那些話很安慰,讓她“偶而撒個嬌,耍個賴”,對她說“女人吃醋纔可愛。”
可是四少身邊曾經有那麼多會撒嬌耍賴吃醋的女人,卻都只是過眼雲煙。她不敢去重蹈覆轍。
她委屈,她想趕年瑩玉離開,她生病了想讓人陪。可是她愛的人是四少,這條路是她選的。咬着牙也要走下去。
因爲愛,因爲離不開,所以一切都可以忍耐。
但是她最親的人可不可以不要在這樣她生病沒有他陪在身邊的脆弱時候,來動搖她的決心?
四少早上坐頭班飛機到B市,一直忙到中午,連給烏那拉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抽不出來。雖然他們兩個忙起來都是夜以繼日,三五天不打電話是常事,但最近心裡總是隱隱的不安。
不是對烏那拉的心意有所懷疑,而是事情越來越脫出他的掌控之外,他很不習慣這種感覺。
但是他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那樣的意外。
午餐過後在休息室等待下一輪會議的間隙,無意間看到報紙,頭版的大幅標題驚得四少許久沒有回過神。
“烏氏總裁與其助理即將奉子成婚”
下面的照片是搶拍的,但攝影師很專業,畫面拍的很清晰。
照片上的男人是烏那拉那個很礙眼的助理,他見過。
那個男人抱着烏那拉一臉急切的模樣,烏那拉臉色蒼白的半倚在他懷裡嘔吐。背景上XX醫院的名字都清晰可見。
一瞬間理智的弦全部崩斷,回過神來的時候報紙已經被揉的不成模樣。
身邊坐着的合作方經理一臉震驚的看着他。
“幫我訂機票,接下來幾天的會議很抱歉要先取消了。”四少雖然在表達着歉意,聲音裡卻彷彿有冰碴子掉出來。
“好的。”合作方經理連原因都沒有問,一刻不耽誤的轉臉吩咐秘書,“立刻,馬上。要最近一班的飛機。”
一個小時以後,四少已經坐上了回A市的飛機。
在上飛機之前他給“血滴子”的老闆打了個電話,也不說原因,劈頭蓋臉的交代,“不計一切代價壓下有關烏那拉的新聞,已經賣出去的報刊雜誌迅速回收。堵在XX醫院婦科門口的記者讓他們立刻滾蛋!”
再好的教養此時也忍不住爆粗口,旁邊陪着的合作方經理嘴巴張着,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他冷冷的一眼掃過去,合作方經理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做充耳不聞狀。
血滴子老闆是他少有的幾個信任的人之一,不必掩飾情緒。而客戶方經理,不是他想在外人面前這樣失態,只是從知道消息,訂到最近一班飛機是一個小時後起飛,一路趕往機場,根本就沒有一個避人的地方可以吩咐這些事情。
在機場門口終究是買了幾分報刊雜誌帶到飛機上仔細閱讀。
看着齊志永晚上從烏那拉病房出來的照片恨得牙癢癢,卻仍耐着性子看下去。
他知道這件事不是真的。
常年被八卦緋聞圍繞的人,一看這新聞就知道里面有多少水分。
只是事情太過巧合,又被記者抓個正着。
這麼快的速度傳播開來,不止一家的報紙雜誌報道這件事情。說後面沒人指使那是笑話。
那那心慈手軟,不願斷人生路,烏家那些人看來卻不領情。
他遲了一步,在資訊發達的現在,想要壓下這則新聞幾乎是不可能。
除去那些讓人眼花繚亂橫生猜測的評論,四少慢慢的理出事情的頭緒。
烏那拉病了被那個礙眼的助理送到醫院,這一點是真的,那個助理去看她,陪着她這一點也是真的。可是他昨天給她打電話約吃晚飯的時候,她爲什麼都沒告訴他!
他看起來難道就那麼的靠不住嗎?連生病都要瞞着他!
她那個助理也不知進退,難道就不懂避嫌兩個字怎麼寫嗎?
現在鬧出這樣大的緋聞,她也不知道打電話向他求救,她究竟要怎麼樣?什麼事情都自己扛下來,她當他是什麼?
四少手指控制不住的用力,報紙再一次變成一團廢紙。平日裡獻殷勤的空姐在這樣強大的冰凍氣場下都遠遠的不敢靠近。
他知道這都是假的,他知道比其他一年到頭亂七八糟的緋聞來說,這並不算什麼,他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不想影響到他的工作。
可是他很生氣,非常生氣。
以往自持的冷靜跟好修養根本顧不得。
2009年4月6日漫舞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