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爲和你有的談。”杜九言很好奇。
玄吾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攏着手站在欄內,盯着杜九言,冷聲道:“大周開朝,從祖師爺開始,便廣揚佛法。老衲在鐘山廟已有半生,京城內外無人不認識老衲。”
“這不是你口述一點內容,拿出幾個似是而非的證據,就能將老衲怎麼樣。”
“你要想清楚,你審問老衲,審問這麼多出家人,所帶來的影響。”
玄吾唸了一句阿彌陀佛,“杜施主,老衲不知何處得罪你了,讓你用這樣的手段,污衊老衲和這麼多僧人,但老衲在這裡還是規勸你一句,佛法無邊,回頭是岸。”
“這話要是別的大師說,我一定會認真聽認真參悟。你說,我怎麼就覺得這麼好笑呢。”杜九言道:“你可知道,我今日在廟中發現了什麼?”
玄吾眉頭抖了抖,立刻就猜到了杜九言一定是發現了佛像裡的秘密。
因爲整個廟中,只有那幾座佛像裡有秘密可言。
“什麼?”玄吾問道。
杜九言道:“申先生和我發現了十具屍體!”杜九言道:“您看,這十具屍體您要怎麼解釋呢?”
果然被她發現了!
爲什麼只提了屍體?
玄吾頓時明白過來,剩下的佛像裡面的金銀,一定被這小子私吞了。
可真夠狠的。
玄吾盯着杜九言,像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好一會兒他冷靜下來,道:“怎麼會有屍體,那些佛像可是香客送來廟中的!”
他一臉驚訝的樣子,讓杜九言覺得好笑。
她衝着玄吾身後的和尚們喊道:“我發現了你們佛線裡藏着屍體哦,十四座佛像居然藏了十具屍體,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
她話一落,玄吾身後的和尚們頓時大驚失色,但隨即又各自清醒過來。
這個時候不能顧忌裡面的錢財。
要先保住命才行。
“老衲也匪夷所思不敢置信,”玄吾一臉真誠地道:“還請杜先生查證,還我等清白。”
杜九言道:“你還是許願申道儒能查清楚吧。”她說起起身到欄杆邊上,和玄吾低聲道:“你猜,我會用什麼方法弄死你?”
玄吾道:“恐怕杜先生沒有這個本事。”
“是吧,那咱們就拭目以待。”杜九言說着要走,又想起來,“忘記了,我來不是要和你炫耀的,是有事要問你。”
玄吾心頭一跳,看着她。
“你和荊涯衝熟嗎?”杜九言問道。
玄吾沒什麼表情,“認識,但稱不上熟悉。杜先生莫非想要用荊涯衝的案子讓我死,那你恐怕不容易了。”
“那申道儒和荊涯衝熟嗎?”
玄吾道:“別人的事情,老衲不知。”
“好吧,我就隨口問一句。”杜九言說着擺了擺手,“走了,公堂見。”
玄吾看着杜九言的背影,咬碎了一口牙。
“住持,我們的錢,被這個黑心的訟師吞了?”有小沙彌貼上來,心疼地道。
玄吾瞪了小沙彌一眼,怒道:“錢財身外之物,當下命才重要。”
“是。”小沙彌應是,乖乖坐回去。
玄吾打坐閉着眼睛,心疼隱隱作痛。盜墓的事,是他們前些年做的,這幾年京城內外沒什麼大墓,他們也打算金盆洗手,用這些錢養老。
沒想到,居然被杜九言一鍋端了。
可恨的是,這個虧他只能生生吞了,一個字都不敢提。
實在是氣人。
杜九言在錢羽的房間等了一會兒,錢羽剛從宮裡出來,見着她道:“正要使人去請你來。”
“十具屍體的事,本官方纔已經回稟給聖上聽了。”
杜九言問道:“聖上是什麼意思?”
“聖上的意思,既然找到了屍體,那就以兇殺案爲側重點,至於送子湯的事,能瞞就瞞過去。”錢羽道:“此事帶來的影響太大了。”
趙煜想的和他們想的沒有出入,杜九言道:“雖然現在還沒有具體查到所有死者的身份,但左右和送子湯藥有關係。”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免會傳揚出去。”杜九言道:“聖上可提過,如若傳揚出去,有什麼善後的措施?”
錢羽搖頭,“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只能關門審問了。”
“等案情落實,再對外公佈殺人之事。”錢羽道。
杜九言應是,“等查明死者身份,再定開堂日期吧。”
錢羽頷首。
杜九言去查了給寺廟供酒肉的小販,將人請到城外別院和肥肉以及大壯等人住在一起。
十具屍體,經過五天的排查,確認了其中三對,如同大家所料,都是夫妻。
這三對夫妻,有一對死亡時間是四年前的順天七年,另外兩具都在順天九年,杜九言拿了調查得回的卷宗翻看着,剛看了不過兩頁,申道儒來了。
“查到死者身份了?”他問道。
杜九言頭也沒有擡,“申先生稍等,我還沒有看完。”又道:“您查到佛像的來歷了嗎?”
“查到了。”申道儒道:“這十四座佛像,都出自大興一位手藝人之手,他泥像已有二十年,杜先生可以親自去查,我已經請差役將他人帶回來了。”
“帶回兩人,他和他的徒弟。”
杜九言擡頭看向申道儒,“看申先生很自信,看來是在這兩人身上,找到了證據?”
佛像,倒是提醒她了,她將這件事忘記了。
“是啊。”申道儒道:“杜先生也可以找索,或許對你有用。”
杜九言頷首,“既如此,我還真要去找找了。”
她說着,將手裡的卷宗給申道儒,“申先生慢慢看,我去找證據了。”
申道儒看着她出去,他則坐下來仔細翻看卷宗。
卷宗裡的三對夫妻,經過周邊排查,其中順天九年死亡的兩對在鄉鄰口中得到了兩人急於求子的證詞,而順天七年則沒有,不但沒有,他們還有一對兒女。
“不錯啊。”申道儒看着卷宗笑了,這個查證的結果,對他來說,非常有利。
杜九言重新回到牢房,申道儒方纔帶回來的兩個做泥塑的手藝人,正一臉惶恐不安地坐在牢房裡。
兩個人,一老一少,老的是師父,年紀在五十歲上下,滿面滄桑,左眼的眼皮有些耷拉,看人時用右眼看,少的年紀在三十左右,穿着灰白的褐衣,不長的褲子掉在小腿上,看上去很忠厚老實。
“在下杜九言,二位如何稱呼?”杜九言站在牢房外,問道。
年老的師父忙過來道:“杜先生好,我姓周名家,這是我徒弟也是我侄兒,叫周金。”
“鐘山寺的佛像都是你做的?”杜九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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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點頭應是,“是。我和玄吾住持認識,他們這些年有香客要做佛像,他都會指我這裡來。”
“你給鐘山廟做的第一座佛像,是什麼時候?”
因爲方纔申道儒已經問過同樣的問題,此刻回答周家已不用再思考,“大概有十幾年了,當時還是先帝在位。至少有十五年了。”
“那座佛像還在嗎?”
周家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去鐘山廟送機會佛像的時候,沒有看到十幾年前做的那幾座。”他又回頭看着周金,“你見過嗎?”
周金也搖頭,“根據申先生的描述,十四座佛像應該是近十年內的做工。”
“是,以前老夫喜歡做站像,後來就改成坐像了。”周家道。
杜九言頷首,“那你可知道,申道儒請你們來的原因,以及你們爲什麼被關在牢裡。”
師徒二人都搖着頭,“申先生沒有說,難道不是找我們來作證嗎?”
“不是,”杜九言道將佛像裡藏屍體的事告訴了他們,師徒二人目瞪口呆,周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可能,我們怎麼可能殺人,將屍體藏在裡面。”
杜九言看着師徒二人,道:“那麼,佛像成形後,屍體還能放進去嗎?”
“不、不能。”周家搖頭道:“這個肯定辦不到的。”
杜九言無奈地看着他們,“這關係你們的命,你們再想想。”
“可、可我們不知道啊。”周家道:“杜先生,我們就……就是做佛像,別人要菩薩我們就做菩薩,別人要什麼我們就做什麼,也從來沒有說把人放在裡面,這太離奇了。”
“杜先生,您要相信我們啊。”
杜九言道:“現在不是我相信你們事情就可以的。”
“你們再想想吧。”杜九言負手離開了牢房,留下了師徒二人面面相覷。
出了大理寺,杜九言姑拐道去了琵琶巷,柴太太正從崔巧家裡出來,手裡提着空掉的籃子,看見她頓時高興地道:“杜先生,您猜怎麼着。”
杜九言看着她,“是不是高嬸子和離了?”
“對!”柴太太道:“得了一個小宅子,拿了十兩銀子,她現在一個人住在那裡。”
“昨天搬過去的,我們幫着她一起收拾家來着,那房子雖不大,可她一個人住足夠了。她說她以後幫着別人洗衣服,一天下來吃飯的錢肯定沒有問題了。日子雖清苦,但落了個自在。”
杜九言頷首,“那確實是好事,恭喜她了。”
“是啊,真是最近最好的事情了。”柴太太說着又道:“杜先生,崔巧的案子什麼時候審?”
“她被逼無奈,走投無路殺人也要被判刑砍頭嗎?”
杜九言道:“現在還不好說,等開堂後看情況而定了。”
“阿彌陀佛,崔巧如果能平安無事的回來就好了。這世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想想就恨的牙根癢。”
杜九言頷首,和柴太太一起看過王氏和小寶,杜九言回王府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先查了登記在冊所有僧人的籍貫以及法號,後又和桂王還有跛子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