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他日因今日果,造孽啊!”郭利仕無奈感慨道。
李元英卻打斷說:“不,這不是重點,並非因爲聞無忌出身老兵,纔有今日禍患。即便是都是一羣普通、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難道他們就不會反抗了嗎?拆遷戶裡有一商家被害,其獨女名影,爲報家仇,不惜自願入賤籍,混進右相府,打探右相貪贓枉法的證據,以命換來了她想要的東西,這同樣是一種反抗。”
“今日,我跟四哥之所以沒有插手,就是天道輪迴,你們不拿百姓當人,那就別埋怨百姓會來報復,或許該讓一羣普通百姓,好好的給你們上一課,才能讓現下的朝堂清醒清醒。”
“可笑的是,整個朝堂,居然還是習慣性的,把所有問題都往黨爭上靠,卻忽略真相、忽略危險,只顧着朝堂爭鬥,一副高高在上模樣,以爲普通百姓都是螻蟻,無力反抗嗎?人說,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今日看來,誰笑到最後,可不一定了。”
郭利仕大致瞭解闕勒霍多案,聽到對方這麼說,心頭一緊,小聲問道:“王爺,您是不是預測到了什麼不詳?”
“看燈,看燈!繁華虛妄皆是過眼雲煙,良辰美景看一眼就少一眼咯。多看看,別總想着名利爭鬥,簡單點不好嗎?”
額……看到對方不願說,郭利仕無法,只能轉頭看燈,可心裡裝着大石頭,哪裡有心思專心看燈?
太上玄元巨燈內,其實也是一座巨大的竹樓。
張小敬推門進去,這次沒人在門口守着埋伏,大家都在忙碌着裝伏火雷和麒麟臂,一層的老兵一看是張小敬,微微詫異道:“喲,真的追來了。他說你一定能查過來,我們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來了,而且還這麼快,有本事!”
“蕭規呢?”張小敬紅着眼珠子喝問道。
那人朝上面指了指,“他在上面等您呢。來,喝口熱漿子暖暖身體,上面風大,會很冷。”
張小敬接過那人遞來的酒壺,打量了一下,試探着問道:“當過兵?”
“在下是營州的丁防。”
“河北營州?平盧節度使安祿山的麾下?”
“對,曾經是他麾下的越騎。”
對方一直在忙活,張小敬沒有多問,而是細細打量起了這座大仙燈,有人熱心的過來講解:“整座燈樓,以此水輪驅動。毛順花了半生的功力研究此輪,燈樓四百萬貫的造價,也有一半耗在此處。”
拉着張小敬來到大水車近前,“來看,這邊,開閘之後,龍首渠的水會被引到此處,到那個時候,他就停不下來了。靠人力是破壞不了的。”
“什麼時候開動?麒麟臂在哪兒呢?”張小敬追問道。
對方倒是沒瞞着,似乎相當自信,“麒麟臂已經加熱好了,正在上頭裝着呢。我們都在等着太上玄元巨燈亮起,到那個時候,那將是千古未有的盛大奇觀。”
張小敬咬着牙說道:“廣場上,幾萬長安百姓,都是命啊!”
燈樓頂層,龍波將小李必用繩子吊着,推到中間天井,四周是樓梯,中間空出來的天井,從高處看去,直達底部,如同深淵一樣,小李必也有些腿軟。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龍波戲謔着將李必推到臺階邊緣。
李必強撐着不去看深淵,硬氣的問道:“指使你們的,到底是誰?”
龍波笑着沒回答,手一鬆,嗖!李必就掉了下去,不過繩子連着轉輪絞盤,他只是被吊着半空,沒有掉下去。就這,也嚇得李必尖叫了幾聲。
在毛順跟前吃肉喝酒的小兜兜大喊道:“喂,不許虐待司丞哥哥。”
“小丫頭,安心吃東西,大人的事不要管。”
張小敬也聽到了李必的尖叫,大聲朝上面喊着,“李必!蕭規,不要傷害他!”
燈樓內掛着的一串鈴鐺響起,工匠們紛紛興奮的朝上看去,“伏火雷安裝完了?好,已經幾天幾夜沒閤眼了,有意思!快上去吧,他在等你。”
張小敬將酸漿子酒壺綁在腰間,小跑着衝上了燈樓,下方工匠興奮的喊道:“要燃燈咯!”
興慶宮外巡視的大將軍陳玄禮一路上指指點點的安排着,“進門的口子,龍武軍安排的太少了,一定要把那個口子死死的守住,若是聖人有半點閃失,你我就是大唐遺臭萬年的罪人!”
“是,屬下這就吩咐安排。”
正說着呢,陳玄禮擡頭看到了矗立眼前的大仙燈,嘴裡碎碎念罵道:“沒事搞這麼一個玩意兒?不行,離花萼樓太近了,若是有個萬一……”
陳玄禮還是有水平的,一員老將,常年負責京師城防,眼光很毒,從防禦視角很快發現漏洞,心中也越發擔憂起來。
副將小聲提醒道:“大將軍,人手調配不開呀!”
陳玄禮憤怒轉身,捶打着盔甲罵道:“他奶奶的,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在聖人面前嚼舌頭根子,聖人非說,今年的宮宴是爲了處理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兵也不讓我多帶……這、這,沒兵老子如何拱衛城防?”
急得原地打轉,陳玄禮跺着腳說道:“這樣吧,把巡查燈樓的調兩隊,到進人的口子,一個懷疑的人都別放進來。”
好傢伙,這意思是拆東牆補西牆,不管燈樓內部,只要扎住進人的口子,就無事了?
錯了,大錯特錯,該進去的人,人家都已經混進去啦,現在把人撤回來看門,那不是給機會讓人家在裡面搞破壞嗎?
今天這個局,從各方面表現來看,幾乎是種種巧合湊到了一起,給了龍波可乘之機。或者說,這些種種印刷,都是人家算好的,包括給聖人透漏消息,以至於陳玄禮龍武軍守備空虛,都有可能是高手佈局做出來的。
不得不說,這個佈局之人,真的是心思深沉細緻精微,了不起!
燈樓內部,張小敬一步步走到了大仙燈半腰處,這裡一位老人面前擺着酒菜,身旁是一支支點燃的白色蠟燭,粗粗點算有一百多,對面還有一個小女孩,自顧自的一口肉一口酒,好不愜意。
“你?你不是靖安司會醫術那丫頭嗎?你怎麼在這裡?”張小敬驚訝道,他可是記得清楚,這女娃出身秦王府,是位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