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看着劉力茫然無力的模樣，蕭寒緩緩擡起手，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這次出來，就是找他們算賬的！總會有遇到他們的一天！到時候，不要忘記你現在看到的！”
“忘不了！”劉力重重點頭，嘶聲說道：“俺就算死，也忘不了！哪怕到了地下，也會找這羣畜生拼命！”
劉力的話，並不怎麼吉利。
要放在以前他敢這麼說，屁股上鐵定會捱上幾腳：讓你丫的還沒打，就喪氣的說什麼死啊，地下啊，老子現在踹死你，省的到時候沒人埋你！
但是這次，蕭寒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只再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面，長長的隊伍還在緩緩前進。
但幾乎所有騎馬的將官，這時都默默的下了馬，牽着馬，步行從荒村中穿過。
在這座荒村當中，類似那被大火焚燒的一家人，還有不少！
不過更多的，卻是被砍去頭顱，刺穿胸腹的普通百姓。
這些屍體都被隨意的丟棄在村中各處，而由於這兒的氣候太過於乾燥，所以屍體只是脫了水，並沒有腐爛，還保持着他們死時的動作輪廓。
按理說，行走在這樣一個到處都是恐怖屍體荒村，蕭寒該感覺害怕纔是。
但此時的蕭寒，心中卻沒有一絲的恐懼！因爲，他的心中，早就被無邊的憤怒所填滿，容不得其他任何東西！
“侯爺！”
望着蕭寒離開隊伍，將罩在鎧甲外的衣袍脫下，輕輕的蓋在一個趴在窗戶上的少女屍體上，小東猛的擡手擦了把眼淚，咬牙道：“我們停一下，將這些人收殮了吧！”
不料，蕭寒對小東的話恍若未聞。
他只是蹲下身子，用手掌慢慢拂過那少女的臉龐，想要幫她合上那雙因爲痛苦和絕望，而睜圓的眼睛。
但是，由於屍體放置的太久，她臉上的皮膚早就因爲脫水，失去了彈性，任憑蕭寒如何努力，也無法讓她的雙眼閉上。
“侯爺！”
小東見蕭寒這幅樣子，心中的悲傷更甚，衝上前去，想要將這少女背出來。
“別動！”
而這個時候，蕭寒卻擡起手，擋住了小東。
“不要動她們，不要動她們……”
喃喃的唸叨了兩遍，蕭寒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站起身子，低聲說道：
“他們的仇還沒報，還不到入土爲安的時候，等什麼時候，我們幫他們把仇報了！取來敵人的頭顱祭奠過了！再好好安葬她們！”
“摘下敵人的頭顱！”
“殺光這羣畜生！”
“殺！”
聽到蕭寒的話，原本就憤懣到了極點的士卒再也忍不住，咆哮着將心中的怒吼發出！
在這一刻，那些一路上忙着打科插諢的士卒，再沒了半分吊兒郎當模樣，相反，他們一個個血紅着眼睛，就像是草原上暴怒的獅子，想要隨時擇人而噬！
曾經，蕭寒心中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大唐的這些士卒，爲何打起仗來，會那樣的奮不顧身？
明明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沒有讀過一天書，更沒有上過一天學，他們甚至不明白，何爲家國天下，自己又爲何而戰！
但就是這樣一羣沒有信仰，沒有目標人，沒有理想的人，卻能在戰場上不懼生死，所向披靡！
難道，他們爲的，就只是那區區幾貫餉銀？爲的那虛無縹緲的晉升機會？
反正以當時蕭寒的想法，若自己是一個小兵，那麼真上了戰場，能保證不第一個當逃兵，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至於什麼奮勇殺敵？別逗了，一天就給幾文錢，玩什麼命啊？
可是現在，蕭寒終於知道了！知道這些兵卒，爲何會那般的悍勇無畏！
他們不是沒有目標，不是沒有理想！相反，他們的目標和理想，都是那樣的質樸與簡單！
是的，這些人是沒讀過書，不明白什麼大道理。
但他們卻清楚知道一點，誰是自己人，誰是敵人！
自己退後一步，受罪的，就是身後的百姓，身後的自己人！
所以，他們不能退，也不敢退！
不管這些百姓自己是否認識，是否同族，但自從他們當了兵，拿起了刀，身上就有了一個責任！
而這個責任，就是守護！
他們也唯有守護好每一個百姓，不讓任何一個百姓受到侵犯，等將來自己的親人朋友在遇到敵人時，纔會有別的士卒幫自己守護。
誰敢動我們自己人，我們就跟誰玩命！
正是這麼個簡單的理想，纔有了大唐無邊的盛世，纔有了大唐的萬邦來朝，四海臣服！
這個佔地不足百畝的小村子，蕭寒他們足足用了近半個時辰，最後才完全走完。
當走出村子的那一瞬間，蕭寒下意識看了眼四周，發現包括狗子在內，幾乎所有的人，眼睛都是溼潤的！
他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劉弘基刻意安排的，但毫無疑問，從這一刻起，這支隊伍的所有人，都將對土谷渾人恨之入骨！
士氣，已起！
過了荒村，接下來的路，蕭寒他們走的很快。
隊伍裡，也再沒有人抱怨路途艱辛，天氣炎熱。
因爲幾乎所有人的心中，都憋着一股氣，一股唯有殺戮，才能釋放的怨怒之氣！
在這股氣的驅使下，原本兩天多才能走完的路，劉弘基帶着隊伍竟是不到兩天，就趕到了玉門關。
當遠遠看到那座孤零零坐落在戈壁灘上的關隘。
蕭寒腦海中，不禁想起自己上一次來到玉門關時，好像，那還是自己和李靖，蘇定方，張寶相等人一起西征突厥之時。
但是眨眼間，頡利可汗在長安當舞男，都當了好些個年頭了，可這玉門關，看上去卻似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記得上次，小東他們還把人家的關門給炸了，害得人家到處找木材，這才七拼八湊的將大門修好。
現在那座大門，又一次碎掉了。
空洞洞的城門洞子，就像是一個老嫗掉光牙齒的嘴巴，顯得那樣的彆扭和可笑。
“侯爺，您看！”
就在蕭寒心中感慨之際，身邊的愣子卻突然指向關牆，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