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空域。
某處。
昏暗而無邊的虛空內，時不時有一塊塊浮空島飄過，這裡的虛空呈混亂狀態，神君之下的存在難以踏入，但這些浮空島卻似具備奇異的特性，能夠抵抗虛空中的混亂。
這裡是玄黃空域的一處特殊秘境，廣袤無垠的虛空中，有着無數這樣的浮空島，有的島上兇險異常，步步危機，也有的島上則十分安全，甚至可能滋生許多資源。
而就在其中一座不起眼的浮空島上。
空無一處的荒涼丘陵間，一處深褐色的山洞內部，一道身影正盤膝而坐，他身披漆黑色的鎧甲，體表隱約有漆黑魔氣流轉，正是祖魔界的神君之一，殤芒魔君。
“祖魔界還是毀了麼。”
殤芒魔君此時緩緩睜開眼睛，眼眸深處流露出一抹陰沉之色。
曾經橫行空域，肆意擄掠，他本以爲他將是魔族第二位成就八重天的神君霸主，然而還沒到他參透三玄奧融合，登臨八重天，結果卻遭遇了陳牧這樣一尊九重天轉世。
若是能夠悔過重來，他不會考慮以大宣世界來試探梵古神君，縱然事情無法回頭，他也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嘗試將陳牧扼殺在尚未功成之前。
可如今，
一切都沒有意義。
傳聞歲月一脈的大道尊者，能夠令歲月逆轉，重返過去，彌補曾經的過失，但他不是歲月一脈的大道尊者，甚至都不是歲月一脈的神君。
“重返九重天竟如此之快，恐怕他轉世之前，也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如今之計，也唯有那般了。”
殤芒魔君暗歎一聲。
陳牧重返九重天，輕而易舉就摧毀了整個祖魔界，而他與陳牧曾有生死之仇，這份因果根本無法抹消，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都未必能躲掉陳牧的報復。
想要活命的話，僅僅只遠離南華空座躲避是不夠的，還必須要殊死一搏才行。
就這樣，
山洞內陷入一片死寂。
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隻腳輕步踏入山洞之內。
那是一道衣着樸素的身影，身披一件尋常的粗布麻衣，但他僅僅只是出現，就令方圓萬里虛空皆爲之凝固，縱然是七重天的神君，在這凝固的虛空中也難以動彈分毫。
“你來了。”
殤芒魔君看向踏入山洞的人，眼眸中沒有露出絲毫意外。
“我來了。”
陳牧淡淡的道：“你的性命，還算值得我親自來取。”
縱然殤芒魔君遠離南華空座，逃遁不知億億萬裡，逃到了數百空座之外，但對於以虛空大道踏入九重天的陳牧來說，空間距離在他眼中幾乎已經沒有太大意義。
他雖然不能一念之間，出現在無盡寰宇的任何一處，但他每一步落下，都能輕易的橫跨一方空座，數百空座的距離也不過是頃刻而至。
“呵，本以爲梵古纔是我族大敵，不曾想卻還有你橫空出世，能被一位九重天存在盯上，我殤芒何其榮幸，而且閣下此世能以虛空一脈證道九重天，恐怕前世在九重天之中，也屬於極其可怕的存在吧，或許已經接近大道尊者之下的至強？”
殤芒魔君面對陳牧，此時卻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神色十分坦然。
陳牧覆滅祖魔界，他自然第一時間就知道，也知道陳牧以虛空一脈重返九重天，虛空一脈的九重天，躲到天涯海角也沒有意義，因此他對付陳牧的手段並非是躲避。
“你分裂了神體？”
陳牧看着殤芒魔君，忽然淡淡的開口。
之前透過因果來感知，他感知不夠清晰，但此刻抵達了殤芒魔君的面前，他能感知到殤芒魔君的神體並不完整，或者說十分虛弱，其神力最多隻有一半。
這不是殤芒魔君負傷所導致，而是他主動分裂了神體，眼下對方的實力層次甚至都達不到七重天巔峰，毫無疑問，其也還有另一具相差不多的分身在其他地方。
說是分身其實也有些不準確。
像這種將神力幾乎一分爲二，兩具其實都是本體，否則陳牧早就提前察覺。
“哈哈哈哈，不錯。”
殤芒魔君擡頭看向陳牧，眼眸中浮現出一抹癲狂，道：“你這樣強大的存在，前世幾乎快要走到寰宇的盡頭，我自然沒有任何的僥倖之心，面對你，尋常手段都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唯有去闖那些最爲兇險的秘境，能夠讓你也不敢輕易踏入的地方！”
“這玄黃空域，就有這樣一處地方，與虛流河相似，被稱作玄淵道河，河底深處是一方巨大的旋渦，背後通往一處極其兇險的秘境，神君存在被捲入其中也幾乎十死無生！”
殤芒魔君面色獰猙。
這種極其兇險的秘境，就如同虛流河中的許多旋渦一般，通往未知的兇險之地。
那種地方遭遇到的兇險，是完全能夠波及所有化身的，即使他分裂出了一半的神體，踏入其中，只要遭遇致命兇險，那麼所有的化身都會泯滅。
“玄淵道河麼。”
陳牧目光看向殤芒魔君，一雙眼瞳中映照無盡虛空，洞穿萬物，很快就看到茫茫遙遠之外，某處特殊秘境中，殤芒魔君的另一具身軀正站立在巨大的旋渦邊緣。
而那巨大的旋渦，只是看上一眼，也令陳牧感受到些許壓抑，其背後通往的陌生之地，顯然對九重天而言也有一定的危險性，就如同無終之淵一般。
陳牧眼眸中倒映着那一幕情景，但臉色仍然古井無波，道：“倒也的確是個法子，既然如此，那你就試試吧。”
“哈哈哈哈……”
殤芒魔君放聲大笑，眼眸中帶着癲狂，那具屹立在旋渦邊緣的半身，猛然一頭扎入了那處陰暗昏沉的旋渦之中，同時山洞內的半身則衝着陳牧說道：“此乃劫數，若我能經歷此劫不死，未來我必能登臨九重天！”
陳牧就這麼淡淡的看着殤芒魔君，並不說話。
殤芒魔君仍在大笑，但就在短短的數息之後，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雙眼瞳中驟然露出極其驚恐的神色，彷彿看到了什麼大恐怖。
“嗬……”
他口中只發出一個音節，而整個人就瞬間凝固在原地。
砰！
殤芒魔君的身軀直接炸開。
與此同時，一縷無形的灰氣，從不知什麼地方延伸過來，殤芒魔君身下的岩層，觸及這一縷灰氣，立刻就開始溶解，甚至不光是岩層，就連附近的虛空都在融化！
陳牧看着那一縷灰氣，臉色微變，整個人一瞬間向後退去。
嗤！
他這一動，那一縷灰氣彷彿有了活性一般，察覺到了陳牧的存在，一剎那間更是向着陳牧蔓延過來，強行滲透那被陳牧凝固的一層層虛空，發出滋滋的聲音。
陳牧瞬間退到了浮空島之外，看着那一縷繼續蔓延過來的灰氣，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冽，雙手在身前輕輕一合。
轟！
虛空震動，一股九重天的威能爆發，猛然將灰氣合在中央，爾後狠狠的一碾。
這縷灰氣在虛空之力的碾壓之下滋滋作響，竟是沒有一瞬間崩潰瓦解，甚至還在頑強掙扎，直至被強行碾壓了數個呼吸之後，才終於徹底消弭於無痕。
“有點意思。”
陳牧緩緩放下手，看着虛空之中，那灰氣一路侵蝕過來留下的痕跡，眼眸中閃過些許微光，同時在他的視線中，關於殤芒魔君的所有因果之線也全部都徹底消失。
這說明殤芒魔君已然徹底隕落！
曾經視他爲螻蟻的殤芒魔君，如今也在他的面前，如螻蟻一般隕落，而這一切才只不過短短百餘紀元，對許多真神來說都算不上太久遠的時間，更不用說神君存在，那更是彈指一揮間。
雖然陳牧對於因果之道並不算十分擅長，若是造化一脈的九重天出手，的確有可能遮蔽掉關於殤芒魔君的因果，但殤芒魔君若是能請動造化九重天的神君，大可不必在他面前擺出這樣一副戲碼，何況那一縷灰氣，根本不是造化一脈的手段。
這灰氣陳牧曾見過類似的東西，那是在暗天之淵的最深處，那極致的混亂就是如此，不蘊含任何一種完整的大道玄奧，而是所有的力量都以扭曲混亂的狀態呈現。
殤芒魔君倘若能駕馭這種力量，那就是九重天神君也得退避三舍。
這樣的力量，沿着其半身，直接無視了空間概念，瞬間就滲透到了其餘化身之上，以殤芒魔君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存活下來，剛纔那一下就算是他中招，恐怕也得負傷。
唰。
陳牧將目光再次投向遠處的虛空。
短暫凝視一眼後，他向前一步踏出，整個人悄然離開了浮空島，很快抵達了一條綿延無盡的深黃色河流，繼而直接潛入河底，來到了一處巨大的旋渦邊緣。
這裡正是殤芒魔君的半身踏入的地方，儘管透過旋渦看不到其背面的情景，但適才那一縷灰氣，卻讓陳牧隱約之間有了許多的猜測。
“無盡寰宇有正有逆，這些極其危險的秘境，就是連接秩序和混亂，連接正與逆的虛空通道，也許未來寰宇走向終末之時，就是秩序與混亂重疊之時。”
陳牧凝視那漆黑的旋渦，喃喃低語一聲。
虛空一脈登臨九重天，他對於整個無盡寰宇，其實已經有了較爲直觀的體會了，雖然不至於眼中容納整個寰宇蒼穹，將無盡空域的結構都納入心底，但至少也知曉了大概。
無盡寰宇，以始源空域爲中心，向着外圍無限延展，形成了無盡空域。
虛空有九層，第九層便是盡頭，也是大道本源之所在，但第九層之下卻還有一片虛空寰宇，那是負面寰宇，是由無盡混亂構成的世界，因果錯亂，光陰顛倒。
有極少數的秘境，諸如暗天之淵等，貫穿這兩者。
至於無終之淵，如今的陳牧也已經能大致判斷出其位置，位置多半就在九重虛空的最深處，或者說是無盡空域的正與反的交界。
正因爲如此，無終之淵內才充斥着秩序和混亂兩種形態的力量，代表秩序的便是修行者們，代表混亂的便是那些淵獸們，而無終之淵的淺層區域，更傾向於秩序，深層區域則更傾向於混亂，因此才唯有九重天方有資格探索深層區域。
尋常神君，膽敢踏入那種混亂之地，幾乎是必死無疑，從剛纔那一縷無名灰氣就看得出來，如果是八重天的神君霸主遇到，極有可能被沾染上，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被重創！
從這方面來說，
殤芒魔君作爲一尊神君，倒也有些魄力，雖然以七重天之身，去踏入這種九重天都忌憚的兇險之地幾乎和尋死無異，但至少沒有向他祈求饒命。
陳牧微微搖頭後，又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那處旋渦，最終轉身離去。
以他如今的境界，也已經有資格去探索這種極度兇險之地，但目前來說沒有必要，他雖然對這旋渦背後的世界也有所好奇，但暫且不必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依靠系統面板，他只要穩步修行，遲早能夠成就大道尊者，登臨絕巔，到那個時候，放眼無盡寰宇，就再無任何威脅，到那時整個寰宇都在他的眼中映照。
唰。
陳牧身影一斂，消失在了河底。
殤芒隕落，祖魔界崩，魔祖在逃，魔族之事暫時告一段落，不過他要處置的事務還未曾結束，曾經尋木在他的修行路上給予了許多的幫助，而這份因果也一直牽連到建木神君的身上，建木神君當初的仇敵，也曾對他下手，這同樣是一份因果。
明凡神君真身墜入無終之淵，目前不知去向，暫且不提，其餘犽邪、豐茂、蒼朮這三位，曾致使建木神君隕落，也曾圍攻於他，而今他登臨九重天，自然也要一一了結。
“躲藏這麼遠，你們倒也盡力了。”
陳牧此時透過因果之線，尋覓犽邪、豐茂、蒼朮三人的方位。
這三位各自離的極遠，甚至比殤芒魔君逃的還遠，並且也都盡力遮蔽因果，但陳牧這裡卻仍然能夠感知到些許，當初他們襲擊建木神君、又圍攻陳牧，在陳牧這裡留下的因果雖然不及殤芒魔君那麼的清晰，但如今也還是無法完全遮蔽。
陳牧雖無法清晰的感知到他們的位置，但卻能夠模糊的分辨出一個方向，而明確一個具體的方向，對於虛空一脈的九重天神君來說，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