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女真騎兵從坡道下方開始策馬加速,往隘口疾衝而上,其速度和平地上的衝鋒其實也相差不了多少。他們口中發出怪異的叫喊聲,彎月刀在頭頂上盤旋,在陽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只片刻時間,他們已經衝上了坡道上方,抵達了鐵刺陣所在的位置。落雁軍的牀弩從四面八方激射而至,但無法阻擋女真人的衝鋒之勢。當戰馬的馬蹄踏上鋪設的木排框架的那一刻,所有的女真兵馬懸着的心都放了下來。戰馬沒有吃痛跳躍,沒有悲嘶跳咬,而是如履平地一般的衝向前方。腳下的木排受到戰馬的踩踏,被深深的固定在都地面的鐵刺上,反而更加的穩固。當先數百騎便這麼安然無恙的衝過鐵刺陣障礙,朝着隘口方向繼續衝鋒而去。
下方,雅魯不花和衆將領也緊張的觀察着情形,當看到騎兵無恙衝過地刺陣的時候,雅魯不花等人也都長長的鬆了口氣。
“魯將軍,此法果然有奇效。本人要通報你們呂宰相,爲你記上一大功。”雅魯不花挑着大指道。
魯子興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只要能助大將軍一臂之力便好,至於什麼功勞,末將倒是沒想這些。此乃分內之責。”
雅魯不花還待誇獎幾句,忽然聽到身邊衆將發出驚惶的呼喊聲,他忙轉頭看去,卻見坡道上的騎兵一片混亂,一片人仰馬翻。距離甚遠,雖看的不太真切,但可以看到一些戰馬在地上翻滾抽搐,衝在最前方的騎兵們衝鋒的勢頭戛然而止,顯然是遭受到了極強的狙擊。後方兵馬往上猛衝之勢不減,兵馬擁堵在對方陣前兩百步之外的坡道上,再一次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雅魯不花大聲喝問道。
消息很快傳來,猛衝而上的女真騎兵遭遇到了另一處鐵刺陣。數百匹戰馬直接從鐵刺陣上踩了過去,頓時人仰馬翻。鐵刺刺穿了馬蹄,戰馬瘋狂的蹦跳嘶鳴,在坡道上亂滾亂跳滿地打滾。第二道鐵刺陣已經在隘口下兩百步左右的距離。這個距離上如鐵臂弓這樣的強弓已經能從高處射到騎兵的陣型之中,更麻煩的是,隘口兩側沿着縱向山坡埋伏着的上千名落雁軍弓箭手已經完全可以對女真騎兵進行肆無忌憚的射擊。三個方向的弓箭形成密集的交叉火力,無情的對混亂的女真騎兵陣型進行無差別的覆蓋射擊。在極短的時間裡,女真騎兵便死傷上千人之多。
遭遇弓箭的打擊其實並不足爲奇,作爲騎兵,便有這樣的覺悟。衝鋒時必受對方弓箭的阻擊。但正常情形下,在對方弓箭能打擊到騎兵的時候,那也是騎兵即將衝到對方面前的時候。這時候需要做的便是加快馬速,一往無前的衝鋒。衝到對方陣前,便可痛宰對手了。但是此時此刻的女真騎兵卻無法衝鋒,他們的前面是鐵刺陣橫亙,衝鋒只是送死。此刻他們處於在原地被動挨打的狀況之中。多待一刻,便有大量的人員傷亡。
“撤,後撤!”領軍女真將領大聲吼叫着下令,騎兵們立刻撥轉馬頭朝坡道下敗退了下去。直到數百步外對方的弓箭射程之外,這才驚魂稍定的放慢速度,重整陣型。
從衝鋒到敗退,只不到一炷香時間。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第一梯隊的五千女真騎兵死傷了近兩千人馬。山坡上方,翻滾呻吟的受傷的人馬遍地都是。落雁軍弓箭手一個個的用弓箭將他們射死在坡道上。
雅魯不花身旁一片死寂,衆將領呆呆無語。
“大將軍,咱們故技重施便是,再製作些木排鋪路便是。沒想到對方如此狡猾,布有另外一道地刺陣。他孃的。”一名將領輕聲說道。
雅魯不花一下子跳了起來,漲紅了臉叫罵道:“什麼對方狡猾?是我們太愚蠢。他孃的,居然沒有一個人提醒老子對方有可能佈置多道地刺。你們都是廢物,統統都是一羣廢物。居然沒人提醒本將軍。還鋪個屁的木排?誰知道還有幾道地刺陣?再說了,後面的地刺陣都在對方的弓箭射程之內,那得死多少人?他孃的,真叫人惱火。這小小隘口便攻不上去麼?”
衆將咂嘴無語,心道:“你自己不也沒想到這一點,怪老子們有什麼用?你是主將,這等事難道不是你的責任麼?你自己是個蠢貨,領軍主將連這件事都想不到,怪得了誰?那是你自己的不稱職。”
“咱們這麼多兵馬,幹什麼非要被別人牽着鼻子走?這隘口處既然被他們動了手腳,咱們不攻隘口便是。我們七萬大軍,完全可以直接攻山,發動全面的進攻。落雁軍兵馬的人數比咱們少的多,幹什麼不強攻?真是搞不懂。”阿里白在旁翻着白眼冷聲道。
雅魯不花本想呵斥阿里白幾句,這時候這廝在旁邊冷言冷語的說話着實令人惱火。但轉念一想,阿里白說的有道理。幹什麼非要執着於隘口位置的進攻。左右兩側的山坡只要攻上去,隘口自破,對方必狼狽逃竄。不過,問題是兩側山坡騎兵是無法進攻的,只能讓手下騎兵變成步兵進攻,這是捨棄了自己兵馬的長處和對手作戰的做法,非到萬不得已不能這麼幹。
“傳令。組織人手裝填泥包。砍伐樹木耗時太久,以泥包覆蓋鐵刺陣更爲有效。調集大量大車隨軍衝陣,但有陷坑地刺一律填平覆蓋。此次進攻,只需進不許退。”雅魯不花沉聲喝令。
阿里白皺眉冷笑道:“還衝?嫌死的人不夠多是麼?兩側的弓箭手會將咱們的兵馬射成篩子。”
雅魯不花冷聲喝道:“阿里白,既然你知道隘口兩側坡上的弓箭手威脅甚大,這件事便交給你解決。我命你率你手下兩萬兵馬從隘口兩側的山坡協同進攻。目的便是牽制對方埋伏人手的火力,保證坡道上的正面進攻。不得有誤。”
阿里白驚愕的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叫我去攻山坡?”
雅魯不花喝道:“怎麼?這不是你提出來的辦法麼?你不去誰去?”
阿里白怒道:“你這是假公濟私,你想害老子。”
雅魯不花厲聲喝道:“阿里白,這是軍令。莫忘了大首領是怎麼交代你的,要你全力協助我。倘若你敢違抗我的命令,哼哼……”
阿里白冷笑道:“怎地?殺了我不成?”
雅魯不花冷笑道:“殺了你也不是不能。你違抗軍令,抗拒不遵,畏敵不戰,我便是殺了你,大首領也不會怪我。你以爲大首領會容忍你違抗軍令麼?你也莫忘了,此行你我領軍是要必勝的,一旦敗了,你我誰都沒法交代。你若不想弄得不可收拾,便照着我的話去做。”
阿里白怒目而視,卻也告誡自己好漢不吃眼前虧。雅魯不花是主將,真要是惹毛了雅魯不花,他以違抗軍令的罪名殺了自己,自己豈非吃了啞巴虧了。雖然事後大首領必會懲罰他,但自己死都死了,又有什麼用?而且此戰確實不容有失,大首領調集如此龐大數量的兵馬來攻伏牛山,正是寄希望於此戰一舉奠定整個戰局。若是此戰不勝,大首領不會饒了自己和雅魯不花的。
“呸!若不是爲了大局,我纔不鳥你。你以爲能嚇唬住我麼?要我攻山坡可以,我的人手還要增加一些才成。”阿里白啐了一口濃痰道。
魯子興差點暈過去。攻坡道可比攻隘口更危險,那完全便是被動挨打的炮灰。魯子興忙叫道:“不了不了,末將還是跟隨阿里白將軍攻山坡吧。我手下的兵馬是步兵出身,下馬作戰也是擅長的。”
雅魯不花罵了一句髒話,冷聲喝道:“那好,都給我去準備好。半個時辰後全力進攻,務必一舉突破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