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和尚吃了人家的神獸。有來找茬的。
這些人帶着一個渾身血粼粼的醜人,把他扔在了死人谷外的小城中。夜裡燕九歌等人被偷襲,以爲是寒冰谷,沒想到寒冰谷裡的人全部被殺。只有一個人還活着。
那個醜鬼不見了。
燕九歌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又亮了許多。
厚實的土牆透着風,頭上的出風口外正照進冷色調的光,屋裡只有一張牀,這樣小的一張牀兩個人睡實在是太擠了些。
血和尚的鼾聲大的可以把整個客棧掀翻了,所以不少人咒罵着醒來,提上刀槍悻悻的走了,他們要去死人谷,今天距離除夕夜還有十天。
門外的幌子已經換上了新的,名字依然還是那個名字:大漠荒客。
血和尚一翻身,便把燕九歌從思緒中拉了回來,他餓了。
在下面用了兩塊可以把牙都崩掉的鐵餅子之後他實在沒什麼興趣,索性一腳把血和尚踢醒,坐在牀上,道:“大師,我餓了。”
血和尚在睡夢中喃喃道:“餓了就去吃,渴了就去飲,內急就撒尿拉屎放屁,你叫和尚作甚?”
燕九歌道:“你餓不餓。”
血和尚道:“不餓。”
“你怎麼能不餓?”燕九歌皺眉道:“你的食量這麼大,怎麼可能不餓。”
“不餓就是不餓,小先生,求你別打擾和尚,困得正緊。”
燕九歌一笑,大凡他的朋友,都很願意叫他一聲小先生,這實在是一個很有趣的稱呼,不僅是他的朋友,就算是討厭他的人也似乎都忘記了他叫燕九歌。
“小先生現在命令你,你說自己餓了。”
“小先生又開玩笑了,不餓的人如何能把這個字說的真切?”
凡是吃飽了的人,你讓他說一句餓了,實在是很難的一件事,這本就是無法改變的事。
“如果我說這次公孫薄命和張老實鬥刀沒表面上這麼簡單,你會不會餓?”
“我現在就餓了,簡直餓得要死。”血和尚騰地一下從牀上跳起來,拉住燕九歌問道:“這其中難道有什麼隱情?”
“想也知道,第一找第二斗刀,不合常理。”
“這豈非是一句屁話,我當然也知道這不合常理,我是問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門道?”
“你真的這麼想知道?”
“快說快說。”
“你去找吃的。”
“小先生,我就知道你誆我起來絕對沒什麼好事做。”和尚撇撇嘴,又睡在了牀上。燕九歌笑着,把血和尚當成了枕頭也躺下來。
他忽然嘆了口氣,道:“餓了去找吃的,填飽了肚子才能歡喜,這豈非就是一件好事。”
“樓下大堂總會有吃的。”
“鐵餅你吃不吃,下面的餅真是硬的要死。”
“和尚不愛吃餅。”
“愛吃肉。”
“我也愛吃肉,所以你去弄些肉來。”
“外面風沙這麼緊,方圓四五十里之內不見人煙,我去哪裡給你弄肉去?”
“四五十里之外呢?”
“有個寒冰谷。谷裡一個不小的宗門。”
“你就去那給我找點肉,回來我一定把這其中的隱秘告訴你。”
和尚猛搖頭,道:“去不得,去不得。”
“怎麼去不得,四五十里的距離,以你的腳力,打個嗝放個屁就到了,再說憑你血和尚的臭名,去哪裡都會有人給你些面子。”
“小先生又錯了,是大名,美名,威名,不能是臭名。”
“那就是惡名。”燕
九歌大笑,道:“你還不去?”
“去不得,去不得。”
“爲什麼去不得。”
“因爲···”
血和尚話還未說完,突然閉上了嘴,燕九歌的笑容也立刻凍結,只感覺整個屋子裡如在冰窟一樣的冷,就連窗前的火爐也立刻熄滅。
一陣奇怪的聲音慢慢逼近,血和尚立刻提着戒刀站了起來,警覺着看着四周。
“喀!”
奇怪的聲音越來越響,只見頭上的風口處,緩緩的冒出了白汽,緊接着便看到一層寒冰把風口凍住,寒冰侵襲牆壁之後,又順着地面往兩人身邊合圍而來。
將滅的火爐裡也只剩下一層厚厚的冰。
“快離開這。”血和尚把戒刀提起,一刀劈出一條路,拉着燕九歌便往客棧外跑去,但見整個客棧已經全部被冰雪覆蓋,幾個在喝酒的修者和店裡的掌櫃夥計早就嚇的跑遠,這裡的桌椅櫃檯已經全凍成了冰雕。
門外新掛的酒幌子也被冰層覆蓋,硬挺挺的搖晃。
從外面看,這客棧如同冰雪雕成,在陽光下閃爍着神聖的光。血和尚和燕九歌躲到客棧後面看着。
燕九歌突然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去不得了。”
血和尚閉嘴,看着前面來的一行人。
燕九歌道:“偷人的東西,現在就是你要還的時候了。”
“和尚做的事,怎麼能算偷呢?”
和尚說着,斗大的頭晃了晃,竟然有些難爲情了,燕九歌撲哧一笑,便和血和尚朝前看去,只見前面三頭高過客棧的三頭巨獸載着三座冰塔,巨獸披着厚重的青銅甲冑,形如白熊,卻長着一對巨齒,兩隻豆大的眼睛隱在厚厚的皮毛裡。大地被踏的震顫。那冰塔玲瓏剔透,閃着冰藍色妖豔的光,三五個人一起,在巨獸背上端坐着。
三頭巨獸步履同步,在這客棧不遠停了下來,張口一吐,一陣凍氣激射而出,凍氣凝成數千冰槍,直接把這客棧射成了蜂窩,然後轟隆一聲,客棧整個便塌了下來。
燕九歌聳了聳肩,只好站了過來。
三隻巨獸立刻停下了步子,看着模樣似乎對眼前兩個人有些忌憚。
事實上,他們只是看到血和尚有些害怕,無論上面的人怎麼驅使,它們也決然不在向前走一步。
巨獸背上的人已經下來,十四五個人,清一色白裘長襖,華貴不凡。
爲首的是一個儒雅的老者,玉冠粉面,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不少,想必年輕時也是風魔萬人的俊生,不同的是,他的身上多了一種不可言喻的威嚴,就好比極北羅剎海的冰山一般。
不等他說話,身後十幾位年輕後生已經包圍了燕九歌兩人,臉上都帶着極不友善的表情,說話間就要動手的架勢。
燕九歌笑了笑,他知道血和尚又惹禍了,而且惹的這些人絕對不是尋常人。
一個冷如冰雪,氣質奪人魂魄的少婦冷冰冰的看着裝作沒事人一樣的血和尚,吐字如蓮,帶着冰寒的殺氣。
“你這個該死的和尚,闖我寒冰谷不說,還殺了我谷中生靈,今日要你付出代價。”
聽到這句話,燕九歌也立刻不再笑了,他不高興的看着血和尚,冷道:“你怎麼說。”
殺害無辜生靈,這本就是燕九歌極其厭惡的事,但是他知道血和尚絕不是那種人,反而是一個看着兇惡內心良善的好和尚,除了脾氣急了些,絕對算一個可愛的人。
只聽血和尚說:“沒什麼說的,大笨熊被我吃了,難道還要本大師吐出來給他們?”
燕九歌道:“怪不得你
不餓了,只怕天下有你食量大的也找不到一把手了。”
血和尚道:“寒冰谷的人縱獸襲擊谷中生民,我恰好在化緣,被我撞見,這幾隻大塊頭要傷我,血大師怎能答應,當然一刀一個,先砍死一隻最小的,烤了吃了,那還用說?”
“你!”那美婦氣急,提着兩把冰劍就要來殺,立即被華貴的老者叫住,只見他慢走幾步來到燕九歌面前,躬身客氣道:“小先生,別來無恙。”
和尚一鄂,想不到燕九歌竟然認識這老者,旋即有釋然,這帶着溫和笑容的少年只怕很少有人不認識的了。
燕九歌微笑回禮,道:“拖冰尊者的福,尚可,尚可。”
老者道:“聞聽下面有人相告,說一惡僧打殺了我谷中生靈,特來追尋,想不到是血大師。”
他回顧血和尚,謙聲道:“血大師一頓吃了一頭冰極寒獸,可還受用?”
“那自然是受用的緊。”血和尚毫不客氣,咂着嘴道:“肉香不足,好在有些回味。”
“那便好,那便好。”老者笑着,可是那笑容明明已有些陰險,燕九歌看着,便知道這裡面恐怕不簡單。
老者話鋒一轉,道:“寒冰極獸,屬熊族,力能負丘,其皮毛可做冰族搭帳以爲房屋。但是這個肉嘛,那是萬萬不能吃的。”
血和尚拍着肚子,豪氣道:“血大師肚子裡至少已經吃了不下幾十種異獸,就連山海極南的荒古妖獸也曾吃得,不知你這大笨熊爲何吃不得。”
老者盯着血和尚,只說了兩個字,血和尚便已伏在地上,差點沒把膽汁吐出來。
“寒毒。”
燕九歌問道:“這寒毒有多厲害?”
老者緩緩道:“這寒毒名叫‘沙冰’,三日內毫無徵兆,一旦毒發,就連皇級高手都難以壓制,最後只能任寒毒入骨髓,最後全身從下往上化作砂礫。唉!”
燕九歌趕忙道:“可有解法?”
“唉,可惜,可惜。”這老者嘆着氣,看着燕九歌,道:“無解。”
“放屁,怎麼會無解,我就不信天下還有無解的毒。”
他冷哼道:“我就知道這天下有一神醫,名喚傲來子,專治奇毒惡毒。”
“唉。”
這時輪到燕九歌開始嘆氣。
血和尚瞪眼道:“你嘆什麼氣,難道你也相信這老頭兒的鬼話?”
“不是我相不相信,那個叫傲來子的神醫早在三年前就暴亡了,據說是受了寒毒而死。”燕九歌說着,突然面色一變,驚恐道:“莫非就是這···”
“小先生說的一點都不錯。”
血和尚聽他們一唱一和,說的煞有其事,心裡不免打起了鼓,神色也變得有些黯然,燕九歌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生死有命,這世上本來就是報應多,你吃了人家寒冰獸,中了寒毒,這都是業報。”
“說得對!”血和尚抖動着兩腮,突然一拍大腿,豪氣道:“死算什麼,本大師從沒怕過,反正還有幾日可活,爛死不如醉死,本大師要喝酒,現在就喝。”
這世上不怕死的人實在太少了,血和尚的舉動讓燕九歌肅然起敬,但是他的臉上偏偏就沒有崇拜尊敬的神色,反而是憋了很久,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說話間,血和尚便從客棧的廢墟中拖着一隻裝滿酒的沙缸,單臂托起底部,仰面就是一陣大喝。
這時,老者已讓他的隨從都撤了過來,笑道:“小先生前日發的請柬,我已收到,不如我們現在做個伴,就往死人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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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歌禮貌道:“正和晚輩想的一樣,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