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三一年，七月一日，燕北大學，三十二號樓，307寢室。
燕北光華學院女生寢室樓裡一個標準的四人寢室。
雖然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半，但寢室還沒熄燈。四個女生已經躺在了各自的牀上，不過沒有睡覺，而是嘰嘰喳喳的聊着。
這也是可以理解。
明天就是燕北大學2031年本科生畢業典禮暨學位授予儀式。對於這些在一起相伴了四年的小姐妹們來說，即將要各奔東西了。
這個時候自然有太多能聊的。
是的，四年前夏可可最終還是接受了喬喻的建議，報考了燕北大學光華學院，並被順利錄取。
唯一可惜的是，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美好的四年大學本科生活幾乎就是一晃而過。
還沒來得及好好品味，就沒了。
不過這四年絕對是極爲珍貴的回憶，因爲夏可可的確過的很順心。在學校裡幾乎就沒遇到過不順心的事。
比如寢室裡的三個小姐妹性格都特好。四年了一直就一個羣聊，從來沒出現四個人建出十來個羣聊這種離譜事情。
毫無疑問，這都是喬喻的面子。
事實上能跟夏可可住一個寢室，都是經過挑選的。合不來的第一學期就換寢室了。
沒辦法，這四年給夏可可上課的部分教授都是心驚膽顫的。課堂上都拘謹了很多，不像給其他班上課時那麼揮灑自如。
主要是不太敢夾帶一些私貨。雖然以往隨便說說無所謂，但有些話傳到喬喻耳朵裡……
這麼說吧，一般來說拿到了教授職稱，只要不搞學術造假，不在學校亂來，完成基本課時要求，一般來說就是鐵飯碗了。
畢竟這年頭能在燕北大學這種頂級高校拿到長聘的教授都是人中龍鳳。至於課堂上夾帶一些私貨，鼓吹一些自己的觀點，可以說都是基操。
畢竟華夏在言論自由這塊是真的很給知識分子面子。
但事情總有例外。
夏可可上大二時一節課上，一位教授也不知道腦子裡哪根筋出了問題，大談特談華夏經濟體系中集中力量辦大事的種種弊端，還直接拿喬喻的項目當成反面例子，然後開始鼓吹西方利用純粹市場經濟調節的各種好處。
對於夏可可來說，其實課堂上講這些都無所謂，都到大學了，其實也能理解兼容幷包的思潮是有必要的，對面肯定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曾經的華夏本就是摸着對面過河。
更何況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同想法。但拿喬喻主持的項目說事兒，這就讓一直崇拜自己男朋友的小女生就不能忍了。
在課堂上就直接跟教授辯論起來。之後這堂課的教授就直接換人了……
因爲兩天後學院便貼出了告示，表示經過學院慎重研究決定，以傳播不當思想爲由，直接終止聘任那位教授。
這事兒在當時的學生中間影響很大。
雖然夏可可覺得她跟教授被開除這事兒完全沒關係，喬喻也是這麼跟他說的，無奈其他人完全不信啊。
反正從那次之後，夏可可就成了學院二七級當之無愧的大姐大。連帶着他跟喬喻的關係也被曝光了出來。
之前兩個人在談戀愛，還有顧忌，總是藏着掖着，平時約個會都從不在選擇燕北大學校園裡，一般都是校外。
自那次事件之後，兩人乾脆放開了。經常沒事兒就去未名湖畔手牽着手晃兩圈。驚掉了學院一羣人的下巴……
更是惹來同學們的欽羨，之前誰能想得到學校最年輕，最有前途的教授，竟然早早的就有了女朋友，而且還是自家同學？
簡直就是隱藏的大BOSS！也正是從那之後，寢室原本就很和諧的關係變得更好了。
……
“可可，明天咱們畢業典禮，你家那位喬教授能不能來參加啊！”
四個小女生聊得最正熱烈的時候，住在夏可可對面牀，也是寢室裡年紀最小的女生。
聽到這個問題，正興高采烈的夏可可，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悶悶的答了句：“明天他可能沒時間，說是有個很重要的會議，他不太方便缺席。”
好吧，這下不止是夏可可失望，寢室裡其他三個小姐妹都挺失望的。
畢竟她們入學的時候，喬喻可是整個教育系統當之無愧的傳奇人物。
高一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拿到金牌，隨後被特招進燕北，在學校呆了一年就去拿了個菲爾茲獎。
等她們入學之後，喬喻已經是正教授了。雖然這些年一直在悶不吭聲的做項目，並沒有太高調的出什麼成果。
但每年都能收到消息，國際上又要頒給喬教授一個什麼什麼獎，但喬教授無一例外都拒絕了。
而且只要打開燕北數學國際研究中心的官網就能發現，每年喬喻教授的團隊都能在國際頂刊上發表好幾篇文章。
這麼說吧，之前燕北大學跟數研中心在理學領域，每年在國際頂刊上發表的文章大概在十來篇左右。
現在則幾乎翻了一番。
用平時教授們開玩笑的說法就是，喬教授畢業組團之後，大概就相當於學校又並了一個醫學院進來。
衆所周知曾經高校最喜歡搞醫學院或者跟醫學院合併的原因就是，醫學是最容易水論文的科學領域之一。
“那的確太可惜了。不過喬教授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現在壓力應該挺大的。”
室友們聽出了夏可可語氣中的失落情緒，立刻便有人安慰了句。
學校知名教授是寢室同學的男朋友，大家平日裡對喬喻更爲關心。
雖然喬喻總是能在國際上鬧出些聲響，而且團隊文章發的也很多。但當年喬喻力推的兩個項目，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卻是硬傷。
當年天基拒止項目跟量子模擬計算機項目推出的時候，官方雖然沒有直接宣傳喬喻，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幕後推手早被分析出來了。
尤其是量子模擬計算機項目。
當年喬喻剛直播了量子模擬計算對當前金融交易體系的降維打擊，華夏就大張旗鼓的開始了量子模擬計算機的研究，這要不是以喬喻爲主才奇怪了。
只是四年過去了，不管是讓人心潮澎湃的天基拒止項目，還是代表着進入下一個時代的量子模擬計算機的研究，似乎都沒什麼突破性的進展。
於是網絡上很多質疑的聲音又漸漸開始佔據了主流。
有些人是拿錢說話，有些人是真傻，也有些人單純就是看什麼都不爽。但沒辦法，十多億人的國度，自然不可能完全杜絕那些喜歡說怪話的。
而且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這個社會的運轉規則之一本就是隻要做事就必然會有反對者。
正經人每天要乾的事情很多，哪有時間天天在網絡上跟這些閒人去辯論？所以網絡上愈演愈烈的質疑聲自然也可以理解了。
這種情況下，喬喻有壓力纔是正常的。如果半點壓力沒有，那真就是完全沒心沒肺了。
“其實還好吧，喬喻其實很少上網，他也不關心網上那些說法，不過他最近兩個月的確忙得腳不沾地是真的。”
夏可可隨口說道。
雖然喬喻的口風從來都很嚴，很少會跟她說任何研究方面的事情。但忙不忙，夏可可還是很容易感覺到的。
兩人之間也沒什麼猜疑的空間，如果喬喻不忙的話，週末肯定會來找她。
這兩個月，她就跟喬喻見了一面，兩人一起在食堂吃了頓飯，聽喬喻吐槽了一通項目組的教授這段時間工作有多不靠譜，然後兩人就一直沒再見過。
每天就只晚上有時間在微信上聊幾句。
由此就能知道喬喻最近這段時間有多忙了。
明天就是本科階段畢業典禮的事，夏可可昨天就在微信裡跟喬喻說過了。早上纔回了個消息，說是今天他有個很重要的會，明天得看情況能不能趕來參加。
一般喬喻這麼說肯定是沒時間的。
畢竟喬喻口中的會議無一例外都很重要。如果還強調了比較重要，那就是特別重要了。肯定不能缺席那種。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兒吧，都趕緊休息。總不能明天畢業典禮上無精打采的。想聊，咱們明天能聊通宵呢！”
寢室裡年紀最大的大姐打了個哈欠說道。
大學集體生活和諧相處的一大秘訣就是，只要是有說服力的建議總是能很快便得到響應。
這次依然如此，很快寢室裡就熄了燈，安靜了下來。
……
另一邊，喬喻正在他的小房間裡衝着電腦視頻裡的鄭澤峰發着脾氣。
“老鄭啊，這麼簡單一個命題你讓我說什麼好？你現在手下也有幾十號人了吧？怎麼效率還這麼低？人家搞硬件的效率都比你高啊！
現在都在等着我們在嵌入層索引技術上能有突破，要有突破又要等着你趕緊把離散與連續編碼混合策略趕緊更新。
這都多久了？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還搞不定嗎？真不是我想說你，明天燕北大學畢業典禮哎，我都不能去參加，都是因爲你們拖了後腿！你說說怎麼辦？”
視頻另一邊的鄭澤峰一臉慚愧。
其實之前他們的工作一直屬於遙遙領先的狀態，起碼連續三年都是這樣。畢竟他主要是負責數學理論跟應用這塊的。
衆所周知，理論要應用於實踐，工作量極大。
雖然他們的工作很雜，不管是硬件還是軟件都需要理論向的指導，但有喬喻這邊一直幫襯着，加上他們每一點突破，都夠那些廠商的實驗室去測試好幾個月，所以壓力並不大。
但最近這半年，隨着各項設計工作突飛猛進的發展，反倒是他們這邊開始慢下來了。
尤其是年初第一臺真正意義上的通用模擬量子計算機被組裝成功之後，他們的工作突然就開始趕不上趟了……
有太多的問題需要他們這邊去解決。
除了喬喻高規格說的嵌入層個索引問題，還有關於離散標記符的，通過擴展詞彙實現多模態嵌入功能，以此來解決強耦合系統數值模擬，還要設計量子並行計算模型，設計穩定子糾錯碼，進行容錯控制等等……
這半年，鄭澤峰是真忙得腳不沾地。
但能怪誰呢？
當時喬喻本來想再加兩個團隊，是他覺得完全沒那個必要，他們肯定忙得過來。
結果現在所有涉及需要優化的數學問題，都需要他的團隊來完成。於是三天兩頭都在捱罵……
“這個……這個問題已經快解決了。我等會再催催……”
“快解決了是多久？上次那個方案我不是說了只需要簡單優化就行了嗎？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優化好？”
“主要是我最近一直在跟進動態調度算法那邊，這邊的確有些放鬆了。要不我把主要精力先放到這邊來？”
“那怎麼行？量子資源多任務協調也是需要儘快解決的問題。這不但涉及到新計算機項目，更是現在天基拒止項目的關鍵。
現在天基拒止的衛星都送上去七顆了，你還不趕緊把問題都解決了，你打算什麼時候正式演習？大家都等着看效果呢，你知道伐？”
鄭澤峰無言以對，一臉無辜，頭大無比，還很後悔。
早知道當時就應該同意多組建一個基礎數學組，這樣他現在也沒這麼被動了。
當時就不該貪心的，想多發些文章，搞得現在基礎數學組竟然成了短板。
“算了，算了，也怪我當時沒考慮那麼細緻，想着你這邊我還能帶着搞一下。也沒想到後續事情會這麼多。
不過老鄭啊，你還是得做檢討啊。我是第一次做這種大型項目，你可不是啊，你是有經驗的啊，當時還敢這麼大包大攬？”
聽到這番話，鄭澤峰老臉通紅，立刻附和道：“對，對，對，我是該做檢討。”
喬喻點了點頭，臉部線條終於柔和了些。
“行吧，既然你認識到了錯誤，那這次就算了。明天科工部的會議，你就代替我去參加吧。會議上記得要很誠懇的檢討。
你跟他們說，兩個月後，亞洲區最重要的同步軌道組網衛星上天之後，我們保證軟件層面所有問題都能解決。到時候天基拒止計劃第一次演習肯定能順利進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