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我想做副站長
片刻,陸橋山引着孫傳志走了進來。
“吳站長!
“一直想找個機會來你這坐坐,可算是盼到了。”
孫傳志上前,朗聲笑道。
“孫主任能來,我這是蓬蓽生輝啊。
“現在的黨通局和保密局不是過去的中統、軍統了,天天在一個會場開會,什麼都是耳目互通,我這地方只要你想來,大門隨時爲你老弟敞開着。”
吳敬中與他握了握手,客氣道。
“孫主任。”
餘、洪二人亦是打了招呼。
吳敬中引入沙發。
切了瓜果、泡了茶。
孫傳志也不提拿人的事,就跟嘮家常一樣談笑風生。
閒談的差不多了,他才一看錶,故作驚訝道:
“瞧,難得來趟老哥這,一聊就忘了正事。
“是這樣的。
“我手下有個叫謝若林的人,據說跟李涯發生了一點摩擦,人現在就在貴站。
“有得罪之處,該教訓教訓,該罰罰。
“還望老哥高擡貴手啊。”
“有這麼回事嗎?”吳敬中看向陸橋山三人。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沒聽說啊。
“不過也有可能,李隊長做事向來我行我素,私自抓人也不是頭一回了。”
洪、餘二人不開口,最終還是急於救人的陸橋山說道。
“快,把李涯叫來,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吳敬中吩咐道。
“是,站長。”
陸橋山領命而去。
“老弟,彆着急。
“真抓了,沒什麼大事,放了就是。
“你也知道,咱倆天天在各個會場碰頭,下面的事我未必清楚。”
吳敬中解釋了一句。
說着,他壓低聲音:“李涯是建豐的人。
“我這班子各路牛鬼邪神都有,不好帶啊。”
孫傳志微微點頭:“理解,理解!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家裡也有尊外來菩薩得伺候着,比你老哥還苦啊。”
……
陸橋山去了趟保衛科,由肖國華領着來到地庫提人。
一進審訊室。
他就看到了渾身是血的謝若林,頭仰在靠椅上不知生死。
“李隊長,這是多大仇啊,把人打成這樣。”
陸橋山上前看了眼謝若林,冷笑道。
“肖科長,什麼時候地庫能隨便進人了?”李涯沒正眼看他,而是問一旁的肖國華。
“李隊長。
“站長有令,提人。”肖國華公事公辦的回答。
“提人?
“我還沒審完……”
李涯皺了皺眉。
他原本計劃着,今天要再審不出名堂,就直接把謝若林給拉薊縣山裡給處理了。
這要提走,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沒審完?
“你要審什麼,黨通局都找上門來了。”
陸橋山冷聲斥了他一句,走到了謝若林跟前。
這個人傷的很重。
搞不好會死啊。
救,是怕謝若林扛不住,把盛鄉給撂了。
現在嘛。
從李涯的口風來看,老謝應該是扛住了,什麼也沒交代。
否則以李涯的性子,早就派人動手抓盛鄉了。
陸橋山不禁又希望謝若林死了。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來人,開手銬,先把人送醫院急救。”肖國華吩咐道。
立即有人解開手銬,架起了謝若林。
謝若林這時候恢復了些許意識。
他勉力睜着眼看着李涯,臉上掛着浮起一絲蒼白、市儈笑意,無聲吐着兩字:
“白……白糖。”
李涯斜眼一哼,只當沒看見。
“李隊長,走吧。”陸橋山道。
李涯穿上外套,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站長室。
吳敬中問道:“李涯,你抓了孫主任的手下?”
“是。
“我在調查一宗物資走私案時,查到了這個人身上,所以請他回來問了幾句。”李涯道。
“李隊長,人都快被打死了,不能是問幾句吧。”陸橋山在一旁笑道。
“他不開口,我只能上刑了。”李涯道。
“嗯。
“像老軍統的手段。
“李隊長,請問謝若林招供了嗎?”孫傳志起身問道。
“沒。”李涯點頭。
“那就是沒證據了?”孫傳志又問。
“目前還沒有,不過再審審,可能會有線索。”李涯道。
“李隊長。
“再審……人就死在站裡了,除非你想屈打成招。”陸橋山笑道。
“好了。
“沒有證據,那看來就是個誤會了。
“孫主任。
“李涯這邊我一定處罰,謝的醫藥費、營養費等一應由我津海站支付。
“老弟,你看如何?”
吳敬中打住這二人的爭吵,看向孫傳志道。
“好。
“都是黨國同僚,吳站長說是誤會,那就是誤會。
“多謝。
“既然人放了,我就不打擾吳站長了。”
孫傳志沒有一絲惱怒,再次與吳敬中握手感謝後。
他的目的是救人。
人,救到了。
吳敬中沒有設卡,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至於是否要反制、報復,那都是後邊的事,不可一概而論。
“好。
“孫主任慢走。”吳敬中點了點頭。
“李隊長。
“現在不是過去了,軍統能無條件抓人、處決,用美佬的話講,你這不夠民主。
“以後注意些。”
孫傳志走到李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揹着手走了出去。
“橋山,送送。”吳敬中使了個眼神。
“是!”陸橋山趕緊跟了出去。
“則成,你和智有去醫院看看謝,跟丁院長打個招呼,一應用最好的藥,必須把人給治好了給孫主任一個交代。”吳敬中吩咐。
“是。”
兩人領命而去。
沒了外人,李涯皺眉不滿道:“老師,黨通局的人怎麼知道我逮捕了謝若林?”
“怎麼知道?
“你以爲把人抓進地庫就沒人知道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啊。
“至於是誰透的風,你看看誰最積極?”
吳敬中沉聲道。
“陸橋山?”李涯皺眉道。
“哎。
“是我大意了,一門心思盯着餘副站長,倒是忘了盛鄉跟他來往也很密切,指不定謝和陸橋山之間有些什麼勾當。
“當初袁佩林的情報,就是有人刻意泄露給黨通局的。
“可惜了!”
他何等聰明,瞬間反應了過來。
“一葉障目,事後諸葛亮!
吳敬中不滿指了指他。
喝了口茶,他接着道:
“你得分清主次。
“餘則成跟你的衝突,無非是職位、資源的衝突。
“但陸橋山不一樣,你倆打的死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得把敵我關係,工作重心分清楚了。”
李涯點頭道:“老師教訓的對,我這次確實是大意了。”
“實在不行,等謝好了,我再秘密審一次?”
他不死心的揚眉問道。
“你真當黨通局是好惹的?
“這個謝若林跟很多人接觸過,知道我爲什麼賣孫傳志面子,這麼痛快的交人嗎?
“何應欽的副官和葉秀峰電話都打我這來了。
“李涯,這個人不能再碰了。
“你鐵了心要砸別人的鍋,人家就會想要你的命。
“你等着吧。
“哪天你被黨通局關小黑屋上刑了,我一點都不會奇怪。”
吳敬中皺眉不滿道。
“諒他們也沒這狗膽。”李涯不以爲然道。
他是三青團的人。
三青團在津海有分部,又是建豐二處直管。
孫傳志敢動他,那就是找死。
“行了。
“關於調查一事,到此爲止吧。”吳敬中道。
“老師。
“現在停止調查太早了吧。
“王翠平極有可能是游擊隊。
“餘則成是峨……深海。
“我已經派人去易縣圩頭、黑溝兩村找線索,還有當時王範嶺村參加陳秋平追悼會的人。
“胡宗南進攻延城時,俘虜了一大批平民充當軍官關押在西安一處監獄,其中就有王範嶺村的人。
“那邊有人在做暗中甄別。 “一旦能找到谷有牛,或者認識陳秋平的人。
“王翠平的身份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不說別的,至少可以提人審訊吧。”
李涯吹了吹前邊刑訊抽鞭子弄亂了的額發,不甘心道。
“這是個不錯的方向。
“但有些話,我得先說明白了。
“眼下正是戰時用人之際,大學學生公會,清查地下黨等都需要人手,你老這麼佔用資源搞內查,有點捨本逐末了。
“就這一次,再沒有方向,調查餘則成一事必須得放一放了。”
吳敬中臉一沉,語氣嚴厲道。
“是。”李涯點頭。
“你當務之急是得立功。
“你不動,陸橋山就動了。
“稽查隊那邊咱們又看不着,你知道人家背地裡幹了些什麼?
“回頭登報授獎,你後悔都晚了。
“我看則成的意思,不想做這個副站長了,畢竟中校銜擺在那,有你和陸橋山兩個上校在,多少缺了點說服力。
“放眼哪個站,也沒有雙上校給中校打雜的,影響極其不好,總部也有微詞。
“所以,你該考慮考慮進步的事了。
“你不上,陸橋山就會上。
“別忘了,現在學生頻頻鬧事,他在這方面是專家,指不定哪天委座就會想起他來。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比你有優勢。
“一旦陸橋山當上副站長,手裡還握着稽查隊。
“李涯,你還有好果子吃嗎?”
吳敬中又耐着性子點了點他。
“餘副站長要退?”李涯瞬間兩眼放光。
他當初爲啥要擡走陸橋山。
不就是爲了爭奪副站長位置嗎?
他之所以對餘則成很不屑,那是全站在實力的角度出發。
從根上論。
在青浦特訓班時,自己是全校最優異的幾個學生之一,絕非餘則成能媲美的。
論資歷。
在戰時,他就多次立功,早早晉升了中校。
更有潛伏延城這一壯舉。
論背景。
自己有建豐,餘則成的靠山戴老闆早歸西了。
論手段。
是自己趕走陸橋山,助他坐上副站長的。
更別提自己破獲間諜案,晉升了上校,憑什麼屈居於區區中校之下。
所以,李涯自然是一百個不服。
“嗯。
“他不退,我也會讓他退。
“副站長我自然是傾向你的,鄭介民現在不直管保密局了,二廳是上級單位,但還隔着一個毛局長呢。
“只要你能立功,我就能保舉你上去。”
吳敬中道。
“謝謝老師。
“那就這樣,如果我的人在西安查不到眉目,關於餘則成一案我就暫時放棄調查。”李涯道。
“嗯,這就對了。
“忙去吧。”
吳敬中道。
“是。”李涯走了出去。
剛到門口就看到了陸橋山,他嘴角一撇,不禁冷哼道:
“陸處長消息很靈通啊。
“這麼着急黨通局的事,不會是心裡有鬼吧。”
陸橋山淡淡一笑:“我心向黨國,問心無愧。
“李涯,你別得意。
“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的。”
說完,他扶了扶眼鏡,走近了站長室。
“橋山,坐。”正在喝茶潤喉的吳敬中道。
都以爲當領導好。
當領導也苦啊。
一天有見不完的人,說不完的話,廢嗓子啊。
“有事嗎?”他笑問。
“站長,您說這個李涯,抓了人不彙報,連您都瞞在鼓裡。
“還好人沒死。
“真要被打死了,葉秀峰追究起來,他是有建豐撐腰,那不是給您找麻煩嗎?
“這就是典型的自私自利,不考慮團體。”
陸橋山坐下,照例先打一通小報告。
“是啊。
“這事黨通局還不知道怎麼報復呢。
“等着吧。”
吳敬中故作惱火道。
“對了,站長。
“李隊長之前搞內查,佔用了我們情報處很多監聽、監控設備。
“現在我們情報處這麼大一部門就是個擺設。
“李隊長自行建了個專門的情報小組,兩套一起抓。
“這多少有些不符合程序、規矩吧。
“現在他不負責內查了,那些設備是不是該收一收了?”
陸橋山笑問道。
“另外,裝備室您交給了我,但李隊長拿東西依舊是隻簽名,不打報告,也不管允不允許,想拿就拿。
“好多設備,比如錄音機拿回去就沒了下文,跟私產沒什麼兩樣。
“這些我要說,人家說我小肚雞腸搞針對。
“站長,您得主持公道啊。”
他繼續笑盈盈的說道。
“嗯,你說的這些問題則成也提過。
“這股歪風是得整整了。
“這樣明早例會,我再把規矩重申一下。
“另外,你是裝備室領導,該訂規矩就得訂規矩,誰也不能例外。”
吳敬中點頭,深以爲然道。
“謝謝站長。”陸橋山大喜。
“橋山,你是我從鄭長官那要回來的。
“讓你來,就是要挑大樑。
“現在你處理學生有功,連委座都親自嘉獎了,上邊和我對你的期望很高啊。”
吳敬中放下茶杯,抱着胳膊靠在沙發上道。
“站長,打津海建站那天起,橋山就一直想爲您分憂解勞。
“您看,您最近白頭髮都多了。
“別的不說,就這七天一大會,一天三小會的開,您這身子骨也吃不消啊。”
陸橋山一臉關切、擔憂的說道。
接着,他身子一側靠近了些,低聲諂媚道:
“站長,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吳敬中道。
“你就說餘副站長吧,爲人、辦事都不錯,但他這銜是不是太低了,站裡兩個上校在一旁乾瞪眼聽他吆喝。
“這擱哪都說不過去啊。”
他說到這,擺手哈哈一笑:“站長,先說好,我不是對餘副站長有意見,我只是就事論事。
“他只是中校,出去場面上撐不住,人家也不認啊。
“就說這開會。
“像上邊來特派員什麼的,您要有個頭疼腦熱不想去開會,派個小小中校去列席,他往那一坐也不夠格啊。
“人家指不定還會嫌咱津海站不會辦事,參咱們一本呢。
“這副站長的人選,您看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陸橋山說完,笑盈盈的看着吳敬中,眼中滿是期待之色。
“橋山,你考慮的有理啊。
“不瞞你說,就剛剛李涯還跟我反應過這個問題,說建議副站長重新斟酌推選。”吳敬中指了指他,擠眉道。
“李涯!”
陸橋山雙目瞬間森冷了起來。
“也是,他也是上校軍官,有資格。”他不自在的笑了笑。
然後,調整了一下坐姿,側身問道:
“站長,現在關鍵是則成的態度,他怎麼看?”
“我跟則成談過。”吳敬中道。
“按照總部和他個人意願,他願意辭去副站長一職。
“難處是李涯也有意。
“你倆一個是我手心肉,一個是手背筋,我哪哪都不能偏袒啊。
“你辦事向來穩重,日後遊行、示威也是咱們的主抓工作,李涯這方面經驗比你稍遜火候。
“再加上之前砸了幾次手藝,跟岡村握手,名聲不太好。
“所以我和毛局長都更傾向你一些。
“我個人是希望你把握機會的。”
吳敬中笑道。
“多謝站長提拔,橋山要能做副站長,一定竭盡全力效忠,爲您排憂解勞。”陸橋山大喜,連忙起身致謝。
“你我一體同仁,效忠黨國,效忠委座。”吳敬中笑道。
“是。
“效忠黨國,效忠領袖。”
陸橋山連連點頭。
“那行,我今晚跟則成商量下,要沒問題,明早就可以開會討論了。
“還是那句話,誰能立功,誰就有機會。”
吳敬中再次強調道。
“明白。
“站長,那我忙去了。”陸橋山恭敬道。
“嗯,去吧。”吳敬中點頭。
他微笑目送陸橋山而去。
眼神漸漸冰冷、鋒利了起來。
膽子不小啊,剛來沒幾天,居然又犯老毛病想做副站長了。
也好。
有慾望的人,纔有鬥爭的動力。
這次不上報總部,就在窩裡鬥。
看他和李涯誰鬥得過誰。
這個副站長位置,就是最好的魚餌,讓他們倆去咬。
只要自己能把握住魚竿,最後上不上魚,那不還全是自己說了算?
吳敬中快步來到了電話機旁,撥通了陸軍醫院丁德峰的號碼:
“喂,是我。
“你看下洪秘書在病房嗎?
“讓他回來,我有要是找他商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