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瞧了瞧這個蕭寧,感覺不錯,是個用得上的漢子,也意識到了他眉宇間的輕視,但也沒多想,順手抄起一把刀遞給他,道:“把府裡年輕力壯的賣身奴才都組織起來,先把這些馬匪給我捆了!”
“是。”
蕭寧看了看手中的刀,順手揮了揮,就開始在人羣裡呼喊人名,“劉二,馬大三······”
“在!”
“在。”
一個接一個的也都站了出來。
齊王府二三百人,終歸是有一些年輕力壯忠心耿耿的。
這時,這些馬匪意識到了不對勁,眼前這人有可能不是劫道的馬匪,而是來救人的,那麼自己的小命就有可能丟了啊,便嚥着口水,心裡沒底的問道:“這位當家的,您到底混哪個山頭的,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您給我們一條生路啊。”
李唐冷哼道:“我不混山頭,上面天,下面地,剩下中間都他媽是我的,咋地,不服啊,不服你就試試。”
“服,服。”
“我們都服,只要你不殺我們就行。”
一個個連連點頭,覺得這小子就算不是馬匪,也不是善茬,就縮在脖子,不敢再有其他想法了。
蕭寧找了幾個腳銬,帶着一衆齊王府的賣身奴才,把剩下的十來個活着的馬匪給綁了。
這一下。
大家安全了。
很多早就累的虛脫的老人,女人,都已經顧不得此地的積雪了,在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裡,隨便找了地方就直接一屁股坐下,氣喘吁吁,揉着手腕,哭泣起來,“這回行了,咱們獲救了。”
“是啊,我還以爲咱們要被拉上馬匪窩,砍了呢。”
“沒錯,老天終於開眼了,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
抽泣着,吃着雪,嘆着氣,感覺見到了亮光,手鍊、腳銬一收,整個人也輕鬆了,均是連連出氣,甚至喜極而泣呢。
明白人則知道,現在的情況和之前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他們只是暫時逃出了牢籠而已。
齊王妃抱着奶娃,凍的同樣瑟瑟發抖,嘆氣說道:“咱們現在依然是朝廷欽犯,這次馬匪劫道是李林甫他們故意安排的,通報朝廷的說法肯定是咱們被北邊的金國人劫走了。這一下,王爺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哎,如果不是郡馬爺救了咱們,恐怕帶到馬匪窩,就得被殺,到時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王爺裡通外國的罪名就算是蓋棺定論了。”
“啊!?”
“這?!”
人羣中女人居多,一瞬間又沒了準主意,不知如何是好了,哭聲更大了,“那咱們下一步怎麼辦啊。”
“是啊,怎麼辦啊,沒地方去嗎?”
“要不,散了吧,我家在鄉下還有幾畝良田,我躲去那裡,也是可以過活的。”
“對,我可以去投奔我舅舅,他家離金陵城不遠。”
“帶上我,我也跟你走。”
一瞬間就要一鬨而散。
很多人恨不得這就離開了。
齊王妃蓬頭垢面的連忙說道:“不行,大家誰都不許走。走了之後,你們必然會被當地官府抓到。甚至還會連累親人,咱們都是點了名的欽犯,去哪都是死路一條的。”
“啊!?”
“不會吧。”
有人遲疑。
有人直接站出來說道:“我本就不是齊王府的賣身奴才,我去投奔我舅舅,先藏個三五年的,肯定沒事。”
“對,現在天下大亂,哪有人管得了這麼多啊,朝廷不是以爲咱們被北方的金國人救走了嗎?那就順水推舟,先藏起來,反正比等死強。”
一個個的還是想走。
這樣的人很多,攔都快攔不住了。
此時此刻,也沒個主心骨的人,來組織大家。
老太君雖然資格老,此時卻是早就蔫了,七八十歲的年紀,哪經受得了這個,凍的眼皮都擡不起來了,嘴巴顫抖着,縮在兩個丫鬟的懷裡,話都說不出。
齊王妃一直管理府中內事,算是管事人,也有一定的威望,但此時此刻,她也沒個準主意,因爲她怎麼都是個常年縮在深宅大院的女流之輩。
靜郡主就更別提了。
場面越來越亂,似是馬上就要一鬨而散。
齊王妃兩眼發紅,雙眸閃着淚光無助的看向了李唐,似乎這一刻,李唐是主心骨了。
按理說,齊王一兒一女,兒子三歲,女兒又趴在紫嫣的背上不說話,就該齊王妃或者李唐這個郡馬爺開口。
二人算是主子。
齊王妃不開口。
李唐此時似乎也沒管的意思。
這一下,奴僕們立刻開始散去,開始往外跑,很多奴僕都很有錢,早在外面置辦了產業,在齊王府是奴才,在自己家裡那是主子呢,眼睛一轉,琢磨可以逃到那裡藏身,立刻就跑。
“你們不能走啊,大家一世爲人,一起幾十年了,死也要死在一起啊。”
一些從小在齊王府長大的奴才,呼喊着,但無濟於事。
“王妃,您做主啊,不能讓他們走啊。”
老奴們呼喊。
齊王妃抱着奶娃,奶娃雖說因爲動靜小了,睡着了,但她看此情況,也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都自尋活路去吧,我連自己的活路都不知去哪去尋呢,哪管得了他們,大家就各自安好吧。”
“吧嗒!”“吧嗒!”眼淚止不住的流,找了一塊巨石,往那一坐,抱着孩子,等死一般。
這時。
想走的奴僕們更沒人阻攔了,一個個結夥,搭伴的已經開始商討去哪了。
結果,紫嫣姑娘突然揹着靜郡主走了過來,對着李唐說道:“郡馬爺,我看的出,您是有主意的人,要不,您拿個主意吧。”
“我!?”
李唐看剛纔蕭寧對自己態度,就明白了,自己在這些人的眼裡根本沒什麼話語權,自己主動站出來說,必然落人嘲諷,完全沒有意義,不如不說的好。
所以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半天,他也沒開口,而是自顧自的把弩箭重新收回,還穿上了厚厚的新浪袍子。
沒辦法,寒冬臘月、深山老林的太冷了。
此時此刻,看紫嫣這個高挑細腰丫鬟走了過來,這麼一說。
他反而笑了,“我說,你們聽嗎?”
紫嫣姑娘立刻眼前一亮,點頭道:“聽,您在怎麼都是主子,都是郡馬爺,我們怎麼可能不聽呢。”
“對,聽。”
“您救了我們,我們自然聽。”
“我們看的出,郡馬爺,您是有真本領的人。”
其他忠心耿耿的奴僕、丫鬟跟着點頭。
人數倒也有那麼二十來個。
但多數依然沒往心裡去,甚至認爲李唐救人,也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
所幸,蕭寧帶領着一幫年輕力壯的賣身奴才,過來說道:“郡馬爺,你要是有主意,你就說來聽聽,大家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應該齊心協力纔是。”
“是吖。”
齊王妃花容失色的抱着孩子點頭。
齊王最親近的三個女人,老媽、閨女已經靠不住了,這個媳婦倒是有幾分膽色,但終歸是閨房裡的女人。
李唐瞧了瞧說道:“那我就給你們分析分析目前的局勢,第一,如剛纔王妃所說,李林甫他們的計策就是讓王爺沒有在翻身的機會,讓他有口難辯。但咱們若沒死,若沒離開國境。其實就是不攻自破,咱們沒被金國人救走,李林甫他們的計策就是失敗的。所以咱們最好還是別走,因爲就算被抓,也能說明,咱們問心無愧,咱們不是裡通外國。”
有人想反駁。
李唐立刻接着說道:“你們聽我接着說,第二,齊王他老人家肯定沒事,他是皇帝一個爺爺的親堂哥,不可能不明不白的死,而只要他老人家還活着咱們就還有希望,而咱們也沒逃,就說明有雙線希望,翻盤的機會就是兩倍了。”
這話一出,大家多少安分了一些,開始認真聽李唐的話。
李唐的話音沒變大,但幾乎所有人都開始聽他的話了,搭夥要走的也都停下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些馬匪肯定是收了幕後黑手的錢才辦的這件事,而如果咱們把這些馬匪抓了,在順藤摸瓜找到幕後黑手,把這些證據交道皇上面前,翻盤的可能性就又增加了一分,機會就是三成了。”
“抓馬匪?!”
蕭寧這時候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些馬匪剛纔我聽他們自報名號我就已經猜到了,他們乃是牛首山劉金彪的手下,這個劉金彪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手下人數接近一百五十來號殺人如麻的馬匪呢,常年盤踞在牛首山,官軍有好幾次想剿滅都沒能剿滅,咱們這些人抓他,不可能吧。”
李唐哈哈一笑道:“馬匪?哼,就算是在大的馬匪,在我眼裡,也只是插標賣首而,這件事你大可放心。”
他接着說道:“你先別打擾我說話,讓我接着說,第四,咱們這麼多人,現在根本無處安身,你們想一鬨而散,哼哼,開玩笑呢,官軍必然在周圍早就佈防好了,見一個殺一個,你們誰也別想跑。我想李林甫他們肯定不會不做這個打算的,這老家賊肯定要將咱們趕盡殺絕。而如果咱們佔領了牛首山,嘿嘿,咱們就算是有了容身之地,而且沒人知道,李林甫看沒人跑,必然以爲馬匪成功了。其實咱們是在馬匪窩過咱們的日子,這叫反其道而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哈哈,到時等咱們站穩腳跟,在派人去打探王爺的下落,在去金陵城裡打探消息,可以說是立於不敗之地,有接近五成的機會,翻盤。”
他說完,聳了聳肩道:“情況我分析完了,你們自己看着辦吧,若還想走,可以。但別怪我沒提醒你,周圍必然有官兵搜捕,發現就是死。而如果想留下,就聽我的,我帶你們上牛首山,到時在山上,有吃有喝,什麼都不用管。等日子一到,回王府,繼續過你們的逍遙日子,豈不快活。”
“······”
“······”
齊王府上上下下二三百號人,全都聽傻了,聽蒙了。
齊王妃、紫嫣、蕭寧等人都大眼瞪小眼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人確定是李林甫家的奴僕,不是李林甫的兒子?怎麼感覺文武韜略樣樣俱全的樣子啊,把情況分析的頭頭是道,還想着翻盤重回齊王府呢,膽氣也夠大的啊。
這一刻。
全都服了,不說成與不成,這膽氣就夠讓人服氣的。
齊王府的老管家顫顫巍巍站出來,突然說道:“你是李林甫家的人,不管你是奴僕,還是他兒子,但你終歸是李林甫的人,我們怎麼確定你是想幫我們,還是繼續害我們啊?我們若去了馬匪窩,那就是馬匪了,不也一樣,洗都洗不乾淨了?!”
“咱們是齊王府的人,還有兩個姓項的,一個是齊王世子,一個是齊王郡主,誰會認爲咱們願意做馬匪,不用想也可以說是走投無路啊?和裡通外國比起來,這還算事?至於我的身份,哼哼,那麼接下來,我就給你們立個投名狀看看,讓你們相信我,我和李林甫不共戴天。”
李唐嘴角一挑,準備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