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十三重？！”
季婉看着路上的行人自眼前來來往往經過，水眸裡掀起一層不着痕跡的疑惑，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
而後又左右看了看，轉身往旁邊跨了一步，擡手輕輕搭在旁邊店肆的外牆上，牆體斑駁，真實而粗糙的觸感摩擦過指腹，秀氣的眉毛不覺又踅緊了一瞬——
她眼前確實是炎陵國國都沒錯，也不是什麼幻覺；只不過並不是現在的炎陵國國都，從街上百姓的服飾，以及周圍的佈局環境來看，這裡至少應該是在十年以前！
這難道是時空回溯？！
季婉腦海裡不自覺地冒出來這個詞眼，接着身後一隻大手便伸過來握住了她的：“幻境十三重，顧名思義，就是十三重幻境空間。”
鳳天牽着她一邊向前走，一邊淡淡地解釋道：“以陣法加諸在異空間之內，連環相套，虛虛實實，裡面一切既可以說是幻境，又可以說是真實存在。而每一重幻境空間都存在一個陣眼，開啓陣眼才能從這一重空間出去，進入下一重空間——”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們到了第十三重幻境空間，才能找到你那最後一道分魂？！”
季婉接過他的話開口，雖然是問句，語氣卻異常篤定。見男子微微頷首，又接着問道：“那陣眼是什麼你一定知道了？！”
世上所有的上古陣法都出自帝君大人之手不是麼？！正當季婉滿懷信心地時候，帝君大人卻冷不防給她潑了一瓢冷水——
“這個嘛，暫時還不知道！”
鳳天偏臉看着少女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勾脣一笑：“這也就是幻境十三重和普通陣法的不同所在！一般陣法的陣眼相對固定，但幻境十三重其中的陣眼會經由幻境當中的人、事、物不同，而產生不同改變。”
見少女面上還有幾分不解，他又繼續耐心地解釋道：“換句話說，它既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物，還可能是某處地方，所以即便是這空間的主人，也無法輕易判斷出來陣眼在什麼地方。”
“嗯……你方纔說，會經由人、事、物的不同而改變……”
季婉擡手抵着下巴，一邊咀嚼他的話意，一邊略略沉思着，數秒後話音稍頓了一下，又擡眼問道：“莫非這幻境十三重裡的幻境，也是會改變的？！”
“因人而異！幻境裡展現出來的事物環境，與進入幻境的人有關。比如現在這第一重幻境空間，就是十一年前的炎陵國都。”
說話間，兩人已經融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當中，這樣一對容貌精緻，宛若謫仙般的俊男美女手挽着手於路間穿行，不經意地就吸引過來爲數不少的驚羨目光。
怪不得說是虛虛實實！
這要是不說，哪裡知道竟然是處於幻境當中？！倒完全與現實無二了！
季婉禁不住暗自在心裡感嘆着，再聯想起男子剛纔所解釋的內容，恍惚間總有一種在玩虛擬現實遊戲的感覺。
話說這陣眼，就相當於遊戲裡的過關條件吧？！
一邊腹誹，一邊跟在鳳天身邊循人氵?向前走了片刻，隨即被他拉着拐了個彎轉進一條小巷。
季婉見他輕車熟路地就帶她從人羣中抽身了出來，不覺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已經知道要……”往哪兒走了？！
只是話音未落，她就下意識地噤了聲，神色中現出淡淡的恍然來。
鳳天將她細微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底，淡笑着揉了揉她的臉頰：“丫頭看出來這是哪兒了？！”
季婉點了點頭，左右逡巡着，眸光自周遭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上流連而過，過往的記憶亦與眼前的景象漸趨重合——
這條路，正是通往季家大宅的道路！
只不過他們現在途徑的這條巷子在當年還未被拆除，多多少少與現在有着不同之處，所以她纔沒能在第一時間想起來。
十一年前，她七歲！
她娘蘇夢還沒有過世，也正是她去擎雲山與鳳天初見的那一年！
正想着，鳳天忽然站住了，季婉奇怪地扭過頭，順着男子幽深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巷子的盡頭處，一道小小的身影正迎面向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季婉眼神有一瞬間的驚異閃過！
那是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女孩，穿了一身天青色偏襟緞襖，臉上雖然還有着明顯的嬰兒肥，眉眼卻依稀可見日後精緻的影子。
但最爲惹人矚目的，還要數那一臉與年齡全然不符的清冷之色——
竟然是七歲時的她！
小女孩像是沒看見他們一樣，周身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目不斜視地徑直從她身邊擦過。
季婉亦沒有轉頭，隻眼角的餘光循着她的身影滑過，直到踏踏的腳步聲遠去了，她纔回過身去，看着“自己”的背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巷子的另一端。
眉頭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
天青色偏襟緞襖、七歲……
因爲不久前纔在赤月族禁地找回全部的記憶，所以季婉對自己過去的印象還是非常深的，她很清晰地記得，自己這一次出門是爲了什麼。
“丫頭？！”
鳳天見她神色有異，輕喚了一聲，將她漂游的思緒拉了回來：“跟過去吧，也許能找到我們離開這第一重幻境的陣眼！”
“嗯！”
季婉應着，和他一起返身沿着來路追了過去，走了幾步之後，耳邊又傳來男子的詢問聲：“你知道她現在要去哪，是不是？！”
“……”
季婉恍惚回憶起來，當年他在擎雲山時雙目失明，應是沒有見過她那時的模樣，於是點了點頭，水眸裡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是，這是我第一次去見到你的時候。”
也就是她在擎雲山救了他的那一次！
話音落下，手上傳來的力道驀然加大，鳳天握着她手的大掌微微收緊了一些。
感覺到男子掌間所傳遞過來的情愫，季婉慢慢將手掙脫了出來，然後反勾住他的手指，擡眸淺淺一笑，化被動爲主動，拉着他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