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閨房,也只不過是一間破舊的屋子,裡面的東西大都年久失修,與外面奢華的裝飾宛如天差地別。
如果季婉此刻在這裡,一定會忍不住摸着下巴感嘆一聲:這與安護衛長告訴她的完全不符啊!
不是說吃穿用度都與郡主無二麼?!
這哪一點無二了?!
顏清鈺從裡面把門關上,然後走到桌前,背對着桌子坐下來,將衣裳一點點褪下來,露出倒映在銅鏡裡的肩背部,那上面橫亙着幾道撕裂的傷口,不深,但是皮肉翻卷着,看起來頗有幾分觸目驚心。
“……”
顏清鈺偏過頭去,皺了皺眉,接着取出一盒藥膏,試圖給自己上藥。
可是由於傷口是在肩膀後面到背上,所以她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順利把藥膏塗抹均勻,反而因爲胳膊動作幅度太大,牽動了傷口,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又反覆折騰了幾次,還是有地方沒能抹到藥膏,顏清鈺心中不覺燃起幾分火氣,擡手就將藥膏狠狠擲了出去,眼看着那圓形的小盒子在地上滴溜溜滾了兩圈,最後啪嗒一聲倒在地上時,她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
沒有聲音,表情也沒有變化,只是臉上沾滿了淚水而已。
而她的視線還停留在那盒被她扔出去的藥膏上,半晌,才輕輕張了張口,喃喃道:“爹、娘……你們爲什麼要離開鈺兒,爲什麼要把鈺兒一個人留在這裡……既然你們不在了,爲什麼還要把這藥膏留給鈺兒……”
無助而低微的聲線在屋子裡迂迴打轉,一聲接着一聲,最終一一飄散在空氣裡。
此時顏清鈺已經收斂了神色中的脆弱,攏了攏衣裳,站起身來走過去,想要將藥膏拾起來——
畢竟……這也是她爹孃留給她最後的遺物,是她唯一能籍以回憶爹孃的東西,也是她在雲王府僅存的寄託!
只是她剛蹲下身,指尖還未碰到那藥膏的邊緣,就有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搶先將那藥膏拿在了手裡。
顏清鈺吃了一驚,猛一擡眼,就見到一名紅衣紅髮的男子手裡把玩着那藥膏,正淡淡地看着她。
這男子她知道,就是與帝后同行的神獸朱雀!
而在他身邊還有一個黑髮藍眸的女童,最爲奇妙的是,她竟然在那女童身上感受不到生靈的氣息。
“還……”
她正想說“還給我”,只是剛出口一個字,朱雀就揚手將藥膏拋了過來,顏清鈺急忙接住,如獲至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收進空間戒指,神情也隨之緩和下來:“朱雀神尊有何貴幹?!”
朱雀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倒是他旁邊的女童淺淺一笑:“顏姑娘,稍安勿躁,你先坐下來,我來幫你治療背上的傷口。”
顏清鈺皺了下眉,沒有立刻動彈:“你們……”話音稍頓,她猶豫了幾秒,索性直言道:“不知帝后讓二位來此,有何貴幹?!”
朱雀仍然沒說話,轉身就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目光投向窗外,倒是那藍眸的女童笑吟吟開口:“我家主人確實有問題想問顏姑娘,但是姑娘放心,我家主人對姑娘並無惡意。”
顏清鈺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了幾圈,微擰的眉頭逐漸放鬆開來,對女童說道:“你跟我來內室吧。”
她的傷在肩背上,朱雀雖然是神獸,但是現在畢竟化成人身,她一個雲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到底還是不好意思當着它的面寬衣解帶。
藍藍心領神會地跟了進去,只見內室不大,只剛剛放得下一張牀榻,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顏清鈺進來後就直接在牀沿坐下,一言不發地背對着藍藍褪下衣裳。
只見淡藍色的靈力光芒從女童手中涌動出來,輕柔地覆蓋上顏清鈺背上的傷口……
季婉用過午膳後,又被天河郡主強拉着在王府花園裡逛了半個時辰,當她回到客房時,朱雀和水靈藍藍已經在屋子裡等她。
“怎麼樣?!”
季婉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淺嘬着,一邊半是模棱兩可地問道。
臨近中午她在顏側妃的院子見到顏清鈺時,就注意到那位表小姐身上透出來的血腥味,知曉她定是有傷在身。
再看顏側妃和天河郡主的態度,便知道她在這雲王府的日子並不好過,所以她離開後刻意留下了水靈藍藍,並且爲了第一時間打消顏清鈺的疑慮,更是讓朱雀隨行——
到底在現代學過不少相關的心理學,深諳用人之道,她在利用人心這方面實際也算是個中高手。
隨着話音,藍藍立刻化作一團淡藍色的光球,一閃通過她右臂上的印記返回她的識海,女童清脆的聲線隨即在她的腦海裡響起來。
“主人,顏姑娘讓我轉告你一句話,小心有霧曇香的地方。”
“只說了這一句?!”
“是的,主人知道什麼嗎?!”
“霧曇香……大概知道一點吧。”季婉在心底迴應了她一句,輕輕將茶杯放下,轉身踱到窗前,遙望着外面一枝含苞欲放的桃花——
魔界的季節與歸元大陸有着些許區別,她過來的時候,歸元大陸已經進了夏季了,這裡卻還是陽春三月,暖風和煦中,依稀還帶有幾分冬日的寒涼。
她是學過上古陣法的。
談笑塵帶給她的那些拓本,已經是神域魔界所有的上古陣法,她讀了個透徹,雖說並未一一嘗試過,但自認不可能有遺忘之處。
她記得裡面有部分陣法需要物品作爲媒介,才能設置出來。
關於霧曇香,在拓本上也有所記載,它被使用的地方只有兩處,其一是某種防禦陣法的輔助之用;其二,則是用以施展移魂陣——
想必顏清鈺的提醒,就是針對這第二種,移魂陣!
水眸輕眯,帶出脣邊一點若有若無的淡笑,此刻再回憶一下天河郡主當時看她的神色,季婉覺得,她應該可以理解那表情代表着什麼了。
想要將她取而代之?!
她可以說一聲做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