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這裡了嗎?”任雲寄在馬車中不耐煩的問道。
每次學院沐休的日子,她都要出來逛一逛,可因着澹臺懷鬆的事情,她被老太太斥責了一番,這會兒是半分心情也沒有了的。
只是她的筆墨之物已經所剩無幾,少不得要出門來採買。
柳色在馬車外道:“就是這裡了,小姐要用了什麼樣的筆墨?要不要親自進去瞧一瞧?”
一直以來,任雲寄都自詡是才女的,所以筆墨之物,都是自己親自採買,每每都挑選了精緻之物,讓人看着便雅緻非凡。
可今日,她是怎麼也沒有興致的,在馬車中懨懨的說道:“罷了,柳色,你進去給我挑了,擇我平日慣用之物,早早回府去吧!”
柳色應諾,福身去了。
卻說另外一邊的澹臺懷鬆見到這輛馬車,躊躇片刻,上前問道:“可是任府的馬車?”
駕車之人,見到對面之人,文質彬彬,倒不像是壞人,這才應了。
澹臺懷鬆點了點頭問道:“不知道這車中之人,可是貴府的二少夫人,澹臺府的大姑奶奶?”
澹臺懷鬆這般問詢,是有着因由的,更確切的說,他出現在這裡,都是有着因由的。
任雲寄每月的沐休之日,澹臺蓉記得很清楚,自然也知道,任雲寄每每這一日都要出府採買東西,所以她特意跟澹臺懷鬆約在此處,說是自己有要事要尋他,隱隱透露,事關其婚姻大事,如此一來,澹臺懷鬆如何還能拒絕的了,自然要早早的在這裡等着的。
可惜他等了許久,好容易等到一輛馬車,雖說是掛着任府的牌子,只可惜卻不是澹臺蓉。
聽到熟悉的聲音,任雲寄先是一愣,旋即才試探着,向外問道:“可是澹臺大公子?”
澹臺懷鬆也不是個傻的,跟他說過話的女子,能有幾個,且還是掛着任府牌子的?
都不用細想,澹臺懷鬆就已經猜出,這馬車中坐着的人,乃是那日仰慕自己的任雲寄。
想到有人仰慕自己,澹臺懷鬆挺了挺腰桿,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衝着馬車裡的人拱手作揖道:“正是在下。”
任雲寄輕輕的掀開了簾子,端坐在馬車裡頭,笑語盈盈的看向對面的澹臺懷鬆。
看到任雲寄的模樣,澹臺懷鬆有些慌了神,這般看着自己笑,穿着桃紅色的對襟褙子,銀紅色羅裙,嬌嬌俏俏的小小姐……
澹臺懷鬆一介書生,還真受不住這個,雖說這任雲寄長得也就是略微出挑一些,跟他府裡的姐妹相比,不相上下,當然,是不能跟二房的那幾個姐妹比得。
三妹妹,如今的瑾悠縣主,出落的淡雅脫俗,便是兩次嫁人的五妹妹澹臺萱,長得也是明豔的,如今在府裡不多話的六妹妹,算是楚楚動人的了,總之二房的幾個妹妹,各個都是出挑的。
但沒有一個妹妹,是用着這樣近乎勾引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澹臺懷鬆一下子便飄飄然起來。
偏便是這樣,任雲寄也沒打算,就這麼輕易放了他去,任雲寄嬌俏的抿了抿鬢間的碎髮,輕言細語說道:“沒想到又能偶遇澹臺大公子,真真是人生處處都相逢的。”
澹臺懷鬆想着,澹臺蓉曾經與自己說過,任雲寄是傾慕自己的,這會兒說了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顯然是有着另外一層深意的。
澹臺懷鬆的男子氣魄被縱容的涌了上來,深深一揖,摺扇一扇,輕輕吟誦:“人生猶如一場戲,因爲有緣才相聚。”
任雲寄一下子便羞紅了臉,因爲澹臺懷鬆說了“緣”這個字,縱然這“緣”之一字,不僅僅有着愛人之間的緣分,還有親人之間的,朋友之間的,可任雲寄知道,澹臺懷鬆說的這一個,定然是指愛人之間的。
任雲寄這般掀簾說話,本就是故意爲之,她那日是想要放棄了的,正如任家老太太所言,澹臺懷鬆雖說是澹臺府的長子嫡孫,但論府邸根基,澹臺府差得遠了,若不是因爲老太爺跟澹臺府的關係,澹臺蓉都進不了他們任家的大門。
另外,就算是澹臺懷鬆有才學,可要等着科舉出仕,一步步走上高位,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任雲寄不該將自己的青春年少,耗費在這樣的人身上,等着他出頭的時候,自己也已經人老珠黃了。
可任雲寄就是不服氣,不服氣澹臺懷鬆這樣的人,與孫家二小姐孫嘉柳議親,這人可以是任雲寄自己不要的,但是不能是自己被比下去的!
所以,任雲寄故意掀了簾子,與澹臺懷鬆對話,故意媚眼如絲的盯着澹臺懷鬆,不爲旁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勾引了澹臺懷鬆。
她要讓澹臺懷鬆對自己念念不忘,然後將孫家的婚事推了,到任府去跟她提親,然後她再一副可惜的模樣告訴他,他們兩個的身份,是不匹配的!
任雲寄打的好算盤,一心要勾引了澹臺懷鬆,一個是有心勾引,一個是享受這種被人勾引的狀態,所以二人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約好了,要去一旁的茶樓喝茶,順便等着二少夫人澹臺蓉的出現。
任雲寄想的好,便是有人瞧見了,她也可以說,自己是在等着自己的二嫂嫂的,即便出了什麼事情,也可以盡數推到澹臺懷鬆的身上,一旦自己與澹臺懷鬆傳揚出什麼事情,那澹臺懷鬆與孫家二小姐的婚事,便算是吹了!
二人談論詩文,倒也談的熱火朝天,一個是有心擺弄,一個是有心展示,一個過了鄉試的澹臺懷鬆,對上一個酷愛裝作才女的任雲寄,這茶竟然是生生從晌午吃到了黃昏!
任雲寄不知道的是,她口口聲聲說是要勾引了澹臺懷鬆,卻不小心被澹臺懷鬆勾了去,這般文質彬彬的男子,與她暢談着詩文精髓,這是多麼旖旎浪漫的畫面?
直到柳色再三催促,任雲寄才依依不捨的與澹臺懷鬆告別,帶了面紗,往馬車上行去。
卻不知怎麼回事,從樓上的雅間出來之時,下樓梯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一個小二來,直直的撞在了任雲寄的身上,澹臺懷松原本就在後頭跟着,不知後頭是誰推了他一把……
任雲寄往後倒,澹臺懷鬆往前迎,二人正好湊巧,完成了一樁英雄救美的戲碼,美人在懷,輕紗飄落,真真是再美好不過的畫面了。
不過是半日光景,任雲寄便將她從戲文中看到過的紅袖添香,英雄救美盡數體驗了一遍,心裡別提多歡喜了。
卻說在二人隔壁的雅間中,薛一平看到了這樣的情形,衝着身邊一個婆子裝扮的婦人點了點頭道:“該你出場了!”
任雲寄與澹臺懷鬆的這場戲,總得有個結局,所以一直隱在暗處的薛一平終是出手了。
那婆子從雅間中走了出去,聲音揚的高高的,用整個茶館都能聽到的聲音,大呼小叫道:“哎呦,這不是澹臺府的大公子和任府的大小姐嗎?”
“我方纔從隔壁雅間聽着便是有些像的,只是覺得不大可能,以爲是自己聽錯了,這會兒再一瞧,可不就真真是你們兩位嗎?”
“哎呦,這是怎麼回事啊,定然是澹臺府與任府要親上加親的,這可真真是喜事一樁啊!”
澹臺懷鬆與任雲寄心裡都是有鬼的,如何能承認了去,連連搖頭,說是巧遇罷了。
那婆子本就是有心鬧大的,哪裡會聽二人解釋,笑呵呵的說道:“二位可別哄着妾身玩了,若不是想要親上加親,這孤男寡女的,如何能在茶館的雅間裡,一待就是小半日的功夫?”
那婆子聲音極大,再說下去,這話,可着實就是不大好聽了呢!
可不是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小半日的功夫,誰知道,這小半日的功夫,兩個人是喝茶呢,還是做些什麼旁的乾柴遇到烈火的事情呢?
薛一平回到勇郡王府,與納蘭墨塵稟報着這件事情,“經此一事,澹臺大公子與任家大小姐的婚事,不想結,也得結了!”
納蘭墨塵點了點頭,帶着嘲諷說道:“如此一來,我也算是成全一雙有情人了!”
納蘭墨塵的眸子中帶着冷漠,薛一平低聲說道:“有董大人在,文昌侯府,武博候府,永樂侯府便等於都是主子的人了,澹臺府砍去澹臺大公子這一支,留下跟永樂侯府聯姻的澹臺二公子,還算是得用的。”
納蘭墨塵聲音冷冷的,沒有半分溫度,“任家那種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我還不屑要,澹臺善明與澹臺善昌都是不堪大用的,澹臺府唯一瞧着不錯的,也就剩下二公子澹臺懷鳴了!”
納蘭墨塵沉吟半晌,低聲吩咐道:“若是澹臺懷鳴確實有本事能夠過了殿試,跟皇上說,給他在翰林院掛個閒職,暫時不要委以大用。”
薛一平點頭應是,隨後請示道:“這一次的事情,要不要屬下說給董大人知曉?”
納蘭墨塵深吸一口氣道:“說吧,讓他知道,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晾他日後,也不敢再在我的地盤,安排什麼男女私會的事情!”
薛一平點頭應下,又道:“禮部侍郎劉大人想要投誠,帶了三皇子那邊的不少訊息,且說有一良策要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