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着梅青去掀了簾子,任雲寄便自己急急的進了內室,見到澹臺蓉趴在架子牀上的狼狽模樣,急急的呼道:“哎呀,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任雲寄手中拈着帕子,站在澹臺蓉的架子牀邊,上下打量了一遍,便落下淚來,“真真是的,我方纔跟丫鬟出府了一遭,回來便聽說,祖母將二嫂嫂給打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跑了過來,怎麼竟然打得這麼嚴重?”
“祖母着實太狠心了些,二嫂嫂你應該讓人去尋我的,祖母對我還有幾分寵愛,若是我能過去勸阻一二,說不得二嫂嫂這身傷,便可以免了。”
任雲寄抹着眼淚,說的情真意切道:“便是祖母仍舊發了狠,還要對二嫂嫂施以家法,我也可以爲二嫂嫂擋上兩鞭子,免得你這般受罪!”
若是不瞭解任雲寄,許澹臺蓉會當真被她騙了去,可澹臺蓉是什麼人,她將主意使到任雲寄身上的時候,就已經將任雲寄了解了個透徹,既然都能知道,任雲寄是個喜好舞文弄墨的,喜歡的男子是那文采好的,又如何會不知道,任雲寄到底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呢!
澹臺蓉掃了身邊的梅青一眼,低聲說道:“怎麼會沒有想到雲寄妹妹呢?在這府裡,你是唯一一個與我交好的人,我怎麼會想不到你?”
“老太太這邊讓婆子凶神惡煞的來尋我,我便知道,事情不好了,便想着讓雲寄妹妹幫我說上幾句好話,還特意讓身邊的梅青去了你的院子,可這梅青也是個蠢笨的,竟然沒有尋到了你!”
梅青在一旁委屈的很,但她也明白,這不過是自家二少夫人的說辭罷了,總不能指着雲寄小姐的鼻子說,她方纔是故意見死不救的吧,明明她去院子裡尋人的時候,是聽着雲寄小姐在屋子裡的,可她這邊才與柳色說了,是老太太將自家二少夫人叫了過去,屋子裡的雲寄小姐就不出聲了,只當自己是沒在的。
任雲寄面上不顯,指着梅青說道:“日後再也不能這樣了,下次再有了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先去我的院子裡,便是我沒有在,你也要給院子裡的人,留句話,等着我回來,定會立時趕到的!”
任雲寄說的情真意切,澹臺蓉在心底裡已經將她恨得牙癢癢了,面上卻是不顯,依舊端莊的說道:“雲寄妹妹的心意我領了,只是今日的事情,着實是不方便雲寄妹妹過去了的。”
澹臺蓉一副關愛的模樣說道:“今日是爲着雲寄妹妹的事情,我去了,老太太責打我一番也就罷了,若是雲寄妹妹去了,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兒的事兒。”
澹臺蓉說着,哀嘆了一聲,指着對面的院子說道:“雲寄妹妹沒有去,不知道對面的福妹妹,將話說的多麼難聽!”
澹臺蓉一副不忍說出的樣子,斟酌了半晌,方纔說道:“罷了,畢竟這件事情關乎着你的閨譽,我也不能瞞了你去。”
“那福妹妹說,有人在勇郡王府的車馬處,看到了你……和我的大哥哥,還說你們是……”
澹臺蓉有些尷尬的看了任雲寄一眼,一副不好說的樣子,繼續說道:“還說,你與我大哥哥情投意合,便是說着話的時候,我大哥哥對你,也是含情脈脈的……”
任雲寄聽到此處,微微心動,那日她是有些緊張的,哪裡有功夫注意到澹臺懷鬆的神色,竟然是含情脈脈的嗎?
澹臺蓉見到任雲寄這樣的神情,心底冷哼一聲,到底還是對澹臺懷鬆動了情了,憑的什麼,是她任雲寄動情,去私會男人,可這受到責打的人,卻是自己?
澹臺蓉此刻早已經不記得,是她將任雲寄哄騙到澹臺懷鬆那裡去的了。
任雲寄從曖昧不明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一副替澹臺蓉打抱不平的模樣道:“怎麼竟然這般胡言亂語,那日,不過是貴府的大公子,看着我一會兒罷了!”
任雲寄說完,拍了拍澹臺蓉的手背道:“二嫂嫂放心,回頭我便跟祖母解釋了去,我跟貴府的大公子,是一點兒事情也沒有的。”
任雲寄知道事情事發了,生怕牽連到自己的身上,這會兒也是有些後怕的,若是讓老太太知道,她竟然對澹臺懷鬆動了心思,怕是也少不了幾鞭子!
可以說,老太太對澹臺蓉的家法,讓任雲寄卻步了,她如今細細想想,也沒必要非得跟了澹臺懷鬆,說不得旁的世家公子,也有更加好的,澹臺懷鬆家世上,到底是差了些的!
澹臺蓉聽懂了任雲寄的意思,可她如何能讓任雲寄在這個時候,躲了去,她已經受到了老太太的鞭笞,若是不將任雲寄嫁過去,她哪裡對得起這幾鞭子!
這般想着,澹臺蓉便低聲說道:“不用勞煩雲寄妹妹了,我已經跟老太太解釋清楚了,那日不過是我大哥哥看着雲寄妹妹一會兒的功夫罷了!”
澹臺蓉補充道:“我還生怕老太太不肯相信的,便將我大哥哥與永樂侯府孫家二小姐議親的事兒說了出來。”
“雲寄妹妹你說,我大哥哥憑的什麼,好好的侯府女婿不做,卻反倒要迎娶小姑子你呢?”
澹臺蓉似是害怕任雲寄誤會,輕輕的搖頭說道:“我這話,也不是說雲寄妹妹比不過那孫家二小姐,那孫家二小姐到底是個外室所出,還是個在鄉野之間長大的,自然是跟雲寄妹妹這正經嫡出沒得比的!”
“可……”澹臺蓉頓了頓道:“雲寄妹妹也見過我大哥哥一面了,知道他是個什麼樣兒的人。”
“我這大哥哥一聽說他要與孫家二小姐議親,便一門心思的要等着孫家二小姐了,那日我想讓大哥哥看着雲寄妹妹片刻,我大哥哥都生怕會失了禮數,讓孫家二小姐誤會了的!”
“唉,真真是沒法子的,我大哥哥那個人,總是惦念着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這與孫家二小姐的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我大哥哥竟然就要守身如玉了!”
澹臺蓉根本不管任雲寄是個什麼樣的神情,不住嘴的說了一大串話,就見任雲寄的眼神與神情都變了模樣,這才滿意的住了嘴!
任雲寄半晌才問道:“貴府的大公子,當真要與永樂侯府的孫家二小姐議親?”
任雲寄眼底有些譏諷道:“不是我看不起二嫂嫂的孃家,論起來,澹臺府到底是從四品的府邸,竟然能高攀上侯府?”
任雲寄沒想到,自己就這麼被人比了下去,如何能不惱羞成怒,說的話,也就刻薄了一些。
澹臺蓉嘆了口氣說道:“我明白雲寄妹妹的意思,我那三妹妹,如今被封了瑾悠縣主,又是文昌侯府,又是武博候府,還有皇后娘娘的寵愛,另外,又與永樂侯府的嘉怡縣主是至交好友……”
“所以,雖說我們府邸的地位差了些,但到底想要迎娶的,是那府裡的庶出二小姐,不是正經八百的嘉怡縣主,又有我那三妹妹的臉面,這樁事情,還是十有八九能成的!”
眼見任雲寄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澹臺蓉又嘆息道:“其實,我也覺得,這樁婚事不是那麼好的,我大哥哥的性子,就該娶一個像雲寄妹妹這般體貼的人兒,聽聞那永樂侯府的孫家二小姐是個潑辣性子,又是侯府的小小姐,來日不知道要如何欺負了我大哥哥去!”
澹臺蓉見任雲寄聽了這話,神色微動,扭扭捏捏的說道:“二嫂嫂誇讚我了,我也不過就是性子嫺靜些罷了!”
澹臺蓉在心底裡暗暗啐了一口,在任家老太太的縱容下,任雲寄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哪裡稱得上嫺靜!
不過這個時候,澹臺蓉是怎麼也不會戳破的,便沒有接了這個話茬,反而說道:“可憐我的大哥哥了,日後若是被那永樂侯府的孫家二小姐欺負了,也沒處說理去!”
任雲寄不接話,心裡卻是氣得不成,自己堂堂嫡女,竟然被一個外室所出的野丫頭給比了下去,她如何能不氣?
澹臺蓉適時的添了一把柴火道:“唉,不怕雲寄妹妹笑話,我那日還與我大哥哥說呢,說是大哥哥要娶了孫家的二小姐,倒不如娶了雲寄妹妹,親上加親的好。”
“只是沒有想到,一句玩笑話,傳到老太太這邊,竟然是當真了的,”澹臺蓉抿了抿鬢間的碎髮,輕聲說道:“也不是我要誇讚了我大哥哥。”
“憑着我大哥哥的文采來日定然是能在殿試上拔得頭籌的,等着我大哥哥科舉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小姐,上趕着要與我們澹臺府結親的,又何況,如今我二妹妹是正經八百的武博候準世子妃,我三妹妹是文昌侯府的準世子妃,外加戶部尚書的正妻。”
“我們這樣的家世,什麼樣兒的小小姐娶不着呢?真真是沒有必要去娶了一個外室生出來的野丫頭的!”
任雲寄心思錯綜複雜的離開,卻是在內室的錦簾外頭停住了。
梅青在裡面可憐兮兮的說道:“二少夫人,奴婢是當真去了大小姐的院子求救的……”
梅青的話還沒有說完,澹臺蓉眼睛盯着內室外的那一雙紅石榴繡鞋,有些憐惜的說道:“唉,我倒寧肯福妹妹說的話是真的,若是雲寄妹妹當真成了我的嫂子,我這頓鞭子,也不算是白捱了!”
眼見內室外頭的繡鞋挪開了,澹臺蓉才冷哼了一聲,任雲寄一個未出閣的小小姐,偷聽的本事倒是不差的,可是自己如何會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且瞧着吧,很快就能有個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