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玉悽然一笑.道:“扔到冥海中去.我倒希望帝尊真的把苾玉扔到冥海去.這麼多年來.帝尊一向冷淡苾玉.苾玉以爲.他清心寡慾.對旁人也是如此.爲何......爲何忽然石破天驚.生出一個小太子出來啦.”
合興跨前一步.沉聲道:“苾玉.太子降生.是我們幽冥地域的大喜事.你身爲黑甲武士.聽到這個好消息.理應歡欣鼓舞.”
苾玉呸了一聲.道:“歡欣鼓舞.如果這太子是我生的.我何止歡欣鼓舞.老頭兒. 你實話告訴我.這太子是哪個小賤人生出的.”
合興額上青筋突現.勃然怒道:“閉嘴.太子爲帝后嫡子.你竟然在此口吐污言穢語.不要活了是不是.”
苾玉愣了愣.隨即咯咯笑道:“你給我閉嘴.太子若是帝后嫡子.請問後在何方.”
東源冷冷道:“後在何方.與你何干.你只需做好你的分內事.便是一件大功勞.”
苾玉哈哈大笑.一拳向東源擊去:“老匹夫.你身爲黑甲元老.遇上這等荒謬之事.也不仔細思量.只顧人云亦云.太子爲帝尊嫡子.這個我相信.可太子怎可能是主母生出來的.主母早已煙消雲散百年之久.你們難道不知道.”
東源側首避開苾玉凌厲的拳風.可一張老臉還是被颳得辣辣作痛.他氣得通紅.這苾玉好大的膽子.竟敢向元老揮拳.
合興大喝一聲:“苾玉.你瘋了.帝尊的家務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苾玉嗤笑.拍拍手.道:“太子爲帝后嫡子.如今我只想知道後在何方而已.你們一羣老匹夫不也在心裡嘀咕着.不過不敢宣之於口罷了.這太子來的不明不白的.若他的孃親爲良家子.帝尊爲何要將她藏掖起來.不敢公告天下.給她一個尊榮的身份.”
合興神情肅穆.沉聲道:“主母身居何方.我不知道.可帝尊自是心中有數的.苾玉.你癡迷帝尊.我們也一度希望你能達成所願.在背後爲你做了不少推波助瀾之事......可緣分兩字.只可順勢而爲不可勉強.帝尊始終把你當成一個黑甲武士看待.你可明白.”
他嘆了口氣.道:“你裝瘋賣傻六年.被帝尊重罰了一次.至今還沒能清醒過來麼.你此生的命數就是當一個黑甲武士.以後還是收起非分之想吧.今日這些犯上不敬之言.我等念在你這些年修復光幕的功勞上.幫你收起.苾玉.只要你以後好自爲之.兢兢業業.你仍是我黑甲武士中的翹楚人物.”
苾玉臉上泛起黑沉戾氣.雙手凌空一擊.將天井旁一株四人合抱老樹攔腰劈斷.大聲嚷道:“清醒過來.呵呵.我不明白.多年之前我在蒼莽閣向帝尊吐露心曲.若他當真厭惡苾玉.那時爲何不把我遣回下界.或者一劍殺了我.他任憑這苾玉日夜做着美夢.這又是爲了哪般.”
剎鄔大殿內有是五六個輪值的黑甲武士聽到聲響.以爲生了何等變故.忙手持利刃奔出.
東源袍袖往後一拂.低聲喝道:“沒你們的事.各歸其位去.”
黑甲武士望了站在天井內的兩位元老和苾玉武士一眼.滿臉納悶吶吶而退.
東源將殿門掩上.苾玉是由他和東源四人接引上界的.如今此女生出妄念.行爲日漸驕橫.他們四人爲始作俑者.自是要負責訓誡到底.只是......如今這徒兒的本事比師傅大.早已不把這羣老師傅放在眼裡.
合興哂笑道:“苾玉.你自視過高了吧.這些年來.帝尊待你如何.我們心中有數.所有的一切癡念.俱是你執迷不悔罷了.你入界之初.口口聲聲言道仰慕上界.能爲上界效力是你一生夙願.是不是.”
苾玉傲然道:“不錯.可我也信守了我的承諾.這些年.我任勞任怨.忍受着被烈火炙烤的痛楚去修復光幕.最近這五十年.更是深入光幕內.修復地陷.減弱火勢.苾玉這樣做.所爲所想.唯有帝尊一人.”
合興板起臉.道:“任勞任怨.你忘了六十年前.你裝病拖沓不去修復光幕的事.你也忘了最近十年裡.你在燮雲殿內裝瘋賣傻的趣事.苾玉.若說你心中無所圖.恐怕也難以令人相信吧.”
苾玉用力一咬嘴脣.縷縷鮮血滲落在下頜上.她也不去擦拭.
“那又如何呢.雖然我是鬧過兩次小脾氣.可姬芮山脈那一帶至今不是好好的.我上界之初.那裡被青冥神劍締結的劍氣封鎖起來.如今同樣被劍氣封鎖着......這中間如果沒有苾玉的辛勞付出.那把火可會如此地乖巧待在光幕裡.”
她冷冷一笑.拖長聲音道:“老頭兒.那把火可不是我惹回來的.是不是.你們無能.擺不平那把孽火.才巴巴跑到西南.求我上界......”
合興默了默.
東源看着一臉憤懣的苾玉.淡淡道:“苾玉.你現在的身份是什麼.”
苾玉愣了愣.東源不待她答話.繼續往下言道:“苾玉你是幽冥第一位女子黑甲武士.對不對.”
苾玉哼了一聲.道:“我不稀罕.”
東源語氣凝重.一字一頓道:“你可以不稀罕.可你的確是一名黑甲武士.黑甲武士的職責就是終身受命於君.爲君主辦事.你修復光幕是爲帝尊辦事.剎鄔殿內的其他黑甲武士長年奔波在外.巡視維護着下界的安寧也是爲帝尊辦事.宮女們在內宮打點一切也是爲帝尊辦事.這有什麼區別.”
他眸光轉爲陰冷.冷冷看着苾玉:“單憑你方纔言語間的大不敬.就該身入冥海.你可知道.”
苾玉雙拳握緊又放鬆.放鬆又握緊.良久.澀然道:“我要覲見帝尊.帝尊在哪裡.”
東源搖頭道:“帝尊身處何方.是帝尊的自由.他是主子.主子的行蹤何須向奴才們報備.”
苾玉跨前一步.眸內寒光閃爍.道:“老頭兒.我要覲見帝尊.你告訴我帝尊在哪裡.”
合興神情凜然.喝道:“大膽苾玉.這裡是幽冥上界.你當做是你的西南之地.可以任你呼呼喝喝.”
苾玉眼神空洞.依舊重複着方纔的話語:“我要覲見帝尊.你告訴我帝尊在哪裡.”
“我要覲見帝尊.帝尊在哪裡.”
“我要覲見帝尊.帝尊在哪裡.”
“......”
她的聲音不大.卻尖銳無比.合興皺眉望着一臉癡狂的苾玉.對東源道:“這苾玉好像犯病了.”
東源重重嘆氣.將合興扯到一旁.走到苾玉跟前.伸手欲給苾玉把脈.手指尚未碰到苾玉的脈門.已被苾玉身上的罡氣震翻倒地.
東源吃了一驚.他知道苾玉的修爲早已臻化境.可沒想到.已是神奇至斯.
他翻身站起.望着嘴裡又在喃喃自語的苾玉.沉聲道:“當年是我將你引薦給帝尊的.這些年來你雖然心有雜念.但終究是爲皇族辦了一件大好事.這個功勞我們一直記着.也一直包容着你在言語舉止上某些張狂.你該得到的地位和榮耀.帝尊也已按你的功勞賜予了你.可你心內那個念想過高.只怕窮盡一生.也無法企及.苾玉.你可明白.”
苾玉雙眉緊皺.搖頭.
東源捂着鼻咳嗽着.今天是小太子出生第七天.按慣例帝尊理應到神廟爲太子祈福.這個時候.可不能讓苾玉鬧出什麼事來.否則.整羣元老必將受到帝尊嚴懲.更別說這個癡心迷了心竅的苾玉了.
想到這層厲害關係.東源便言辭懇切地對苾玉言道:“你既被心魔困惑.不得解脫.那待小太子滿月後.我們爲你向帝尊求懇.讓你上蒼莽閣一趟.你心中若覺受了什麼委屈.可在那時向帝尊言說.可我提點你一句.屆時是禍是福.就看天意了......苾玉.帝尊待下屬一向寬厚.極少動用懲罰.可如果你在言語間對主母.小太子露出稍微的不敬......下場堪憂.”
他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道:“極有可能就是被帝尊拋入冥海.化爲灰燼.還有你那奶孃.也會隨着你遭殃.”
苾玉神情古怪地望着東源.冷冷道:“姬芮山脈那把火不滅.帝尊怎捨得把我扔到冥海中去.你們不肯告訴我帝尊的行蹤.那我自己尋去.”
東源大急.慌忙雙手一張.把苾玉攔住.苾玉哼了一聲.道:“你攔不住我.”
她袍袖一拂.將東源摔了幾個筋斗.身影一搖.已是遁入雲霧中去了.合興臉色深沉地望着苾玉的背影.東源叫道:“老匹夫.你愣着幹嘛.還不快來扶我起來.”
合興嗤笑一聲.但還是上前將東源扶起.東源怒道:“你笑什麼笑.今天是小太子七朝祭祖日.如果這苾玉鬧出什麼禍端.我.你.右澗.北轍四人可都要負上連帶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