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安總部待了幾個小時,林孝智認真詢問了一番業績並答應幫馬哲從香港市場佔有率最高的英國保誠保險公司挖些擅長市場營銷以及培訓丨方面的人員後,便婉拒了馬哲的晚宴邀請離開,深圳丨這邊爲他安排的與鄧老碰面時間正是今天晚上,自然不能承他的邀請了。
車子經過保全人員的檢查,緩緩駛進了深圳招丨待所內。這家至今仍由市政府直接管理的賓館雖然規模已經不如市裡近幾年新建的幾家星級酒店豪華,但自78年底鄧公南下深圳丨考察特區選址時下榻此處之後便一直擔當接待南巡高官跟外賓的重要責任。招待所不但保全措施嚴格,聽說也有一批擅長國宴菜跟多國餐點的大廚任職。此次南巡至深圳丨鄧公再一次留宿這裡,估計多半是因爲念舊。
“阿智,你說那位老人沒有什麼忌諱吧？”
車子眼看就要停下來了,坐在車子後座上的林孝義不安地扭動着身子,開口問道。
雖說他是林家之前重點培養的精英子弟,但到底受限於林家過去的格局,見過的大人物最高也不過是些香港立法局議員或者億萬富豪而已。如鄧公這樣的國家最高領袖,哪怕他老人家已經退休了,但他對這個國家的影響力依舊不容置疑,林孝義也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大人物,會感覺緊張意料之中。
其實別說他了,就算是現在的林孝智,在面對即將見到的改革總設計師時同樣會感覺不自在,他比大哥林孝義好在這幾年見過不少大人物了,更清楚手握多家媒體的他這位香港傳媒之王肯定會是大陸積極拉攏的對象。只要這麼一想,他心裡的不安跟拘謹也就淡去了。
林孝智微微一笑,安慰道：“去年我在北京已經見過鄧老一次,他老人家十分健談,我也沒見到他擺什麼架子。跟大陸打交道說簡單也簡單,不要太市儈,我們從大陸拿到多少利益,就得付出等樣的代價。香港迴歸在即,大陸雖然需要我們搖旗助威,但也不代表什麼過分的要求都能滿足。根據我的經驗,經濟上的要求大陸最容易滿足。港人有錢大陸發展卻最缺資金,而且那邊市場前景非常可觀,我們雙方其實互補性很強,否則你以爲李嘉成那樣的親英派爲什麼這些年來學起了霍瑛東。不過,涉及到政體改革類的話題,你記住千萬別提。大陸對這個根本問題很敏感,談不好就是崩局面。有李嘉成那幫富豪衝在前面得罪人就夠了,我們只拿我們想要的,須知林家雖然是香港的,但是香港卻不是林家的。”
眼看車子已經停穩了,林孝智想了想還是又提醒了大哥一句：“記住我們之前說的,今天咱們只談經濟”
許是知道林孝智的這一次約見有事要談,所以這邊給安排在一間不小的會客廳裡見得面。
時隔不到一年再次見到鄧公,第一眼看到老人時他便嘆一口氣,鄧公是真得老了。
“小林先生來了,算一算時間,距離我們上一次見轉眼就要過去一年了”瞧見林孝智跟坐在輪椅上的他的兄長林孝義兩人走進來,鄧公便在女兒的攙扶下笑着迎了上來,與他握了握手,“這位應該是林孝義先生吧？”
“正是,鄧老您好”有了他的交待,林孝義表現的還算不錯,也客氣地與鄧公握了握手,只是略帶着顫音的表現還是能夠看出他心中的激動的。
對於鄧公一下子就認出了他的大哥林孝義,林孝智一點也不意外。鄧公如今雖然已經退休,但出行、接待外賓依舊有着一套規矩,像他們今天會面之前,已經應他辦公室負責人的要求上報過來訪人員名單以供覈實了。以大陸對即將回歸的香港的重視度,他那點家底估計早就被摸個清清楚楚了。所以鄧公此時張嘴便叫出了大哥的姓名也只是證實了他的猜測而已,林孝智絲毫不感覺奇怪。
雖說經過了一年多的療養,林孝義此時已經能夠在柺杖的幫助下短暫行走,不過到底不很方便,所以今天他於脆讓大哥坐着輪椅,由他推着進來的。
幾人各自見禮之後,鄧公邀請大家入座後,便是一陣客套話。
“小林先生手下多大才啊,前段時間我的小孫女綿綿非要我陪着去看電影,就是你們公司拍得那個《黃飛鴻》,電影我看了,小李同志指李聯傑,網上有說法鄧公當年很喜歡《少林寺》曾接見過劇組人員）又拍出來一部好電影嘛”老人顯然是看過《黃飛鴻》,看他的神態也不似作假,看樣是真對這部電影很滿意。
林孝智聞言心中一喜,他是知道現在的大陸還沒有似他重生前那樣完全一門心思的搞經濟建設,正處於一個國策的複雜轉變期內。這段時期內大陸是各種思想激烈碰撞,保守派受到蘇聯解體的震撼愈發保守,改革派開眼看世界卻明白不追趕就是滅亡的道理,試圖進一步推進國家改革追趕世界強國步伐。兩派圍繞國策跟未來互相博弈,看似沒有外人插手的餘地,實際上卻恰恰相反,比如他林孝智,便靠着先知先覺跟一點投機取巧的法子,提前幾年說動了大陸引進電影試放映。
說起來此時的香港還真有佔盡便宜的資本,因爲眼看着迴歸在即,英國人不甘心放棄這塊殖民地,在他們或明或暗的慫恿下,大部分港人都對迴歸持有抵制心理。偏偏香港那規模龐大的經濟跟資本優勢又都是現在的大陸急需的東西,所以纔會出現大陸一次又一次向港人讓步、許諾,試圖以利拴住港人。
林孝智對於政治上的東西懂得不多,但去年牛刀小試把握準了時機提前催化出了、‘港片引入,,並伺機入股了幾家大陸未來的不凡企業之後,反而讓他感覺到了,若是自己把握的好,未嘗不能改變大陸對於電影這一塊的態度。當然,還得走高層路線。
無疑,鄧公這會兒的表態就是一個好徵兆。
當下林孝智笑着說：“《黃飛鴻》是由徐克導演掌機拍攝的電影,便是在我們香港也是最賣座的電影,鄧老您可能還不知道,這部電影在港澳臺三地就賣出了七千多萬港幣的票房。再算上東南亞、韓國跟日本這些地方,總票房大概也有七億港幣左右,最終分到我們手上就不下兩億五千萬,李聯傑現在靠這部電影已經火遍亞洲了,聽說韓國那邊前不久有企業爲他開出了四億韓元的天價只爲請他去韓國代言一個商品,據我所知,這個價格已經不下韓國本土知名度最高的藝人了”
電影是個暴利產業,林孝智上一次已經跟老人提過了。但那時候他說得畢竟是‘空口白話,,老人感觸卻不深刻。如今有《黃飛鴻》在大陸上映一個多月票房便直逼五千萬人民幣的成績在前,饒是面前的老人昔日便是整個國家的最高領袖,也不禁爲之動容。
只見他臉上笑容微微一滯,花去了幾秒鐘纔像是消化了他話裡的信息一樣,旋即微笑說道：“香港電影確實發展的不錯,值得肯定。像是這種弘揚自強自立的民族精神,對教育國民有着正面意義的好電影,是得多引進幾部讓全國的百姓都能看到嘛。改革改革,不能光讓國民能吃起白麪、雞蛋,物質滿足了、精神享受也要跟上嘛”
話一頓,他轉開口問道：“我記得小林先生你自己也是一個好導演嘛,前不久聽說你的新電影纔剛上映,成績如何？”
林孝智大喜,他是真沒想到老人竟然會主動問他自己電影的事呢。去年他跟北影達成協議,北影一年內會從寰亞引進三部電影在大陸試放映。《黃飛鴻》歷經一番磨難之後最終還是得以上映了,而且一炮而紅影響非常之好。有了例子,北影早就坐不住了,原本拖着不跟他們談判後兩部引入電影的事,前段時間卻主動派人殺到香港來了,以至於還是徐克導演的《黑俠》北影那邊看過片子之後很快就點頭了,不出意外四五月份就能在大陸上映。
可是倒是他最看重的那部《生化危機》,北影雖然想引進但奈何在廣電那裡卻被卡住了。理由很多,電影太血腥、暴力,電影中出現了不雅鏡頭等等,都讓他十分無奈。雖然在北影的運作之下,廣電那邊可能最終會鬆口准許引入,但通過北影傳達過來的風聲很不理想,聽口氣廣電準備高舉屠刀狠狠砍掉一些電影中的劇情重新剪輯。
前世就在大陸電影界混的他自然知曉廣電部要高舉屠刀意味着什麼,一部一百多分鐘的電影,最終被他們砍到只剩下九十分鐘都算是仁慈了,被砍到只剩下七十多、八十多分鐘的大有電影在。被閹割了之後劇情哪還能夠完整,後事就發生過多部港片、外片在國外口碑爆表,在大陸被罵什麼玩意,所以能不被閹,他是極不情願被砍的。
當下他便回答：“我那部《生化危機》是仿照歐美大片拍攝的,所以在歐美成績更好一些。算起來這部電影總票房大概有兩億七千萬美元吧,不算後期發行錄像帶,就爲我們寰亞帶來了超過十億港幣的收益。這部電影過幾個月也可能在大陸上映,不過具體時間還沒定,因爲廣電那邊審覈太嚴了,我們電影中有幾個戰鬥場面被認爲太血腥、暴力要砍掉,老實說我不認爲我的電影會比戰爭片更血腥如果可以,希望大陸在這一類題材上能稍稍放寬一點限制”
一部電影創造了超過十億港幣盈利的‘成績,,不僅讓鄧公爲之動容,就是一直默默不語陪在他身邊的女兒也吃了一驚,瞪着老大的眼睛看着他。
不過老人很快便反映了過來,一臉讚許地看着他,連連點頭：“我記得小林先生上一次在北京就跟我提過這電影是個大有可爲的朝陽產業、暴利產業,看來一點也不假。你們做得很好嘛……”
他似乎煙癮煩了,剛想呼喚工作人員給他拿抽卻被女兒責怪地看了一眼,頓時呵呵一笑沒有叫人。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他也明白自己的身子現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當下看着林孝智繼續說：“改革嗎,總要推新換舊。大陸過去在改革上走了一些彎路,確實還有些不如意,但只要有人發現了並積極跟我們提出好的建議,我們還是會虛心接受的。回頭我叫香港那邊幫我買盤錄像帶看看,如果沒有什麼大問題,我會跟廣電部那邊的同志說說,適當放寬一些限制的。”
有老人的這句話,那可真比北影那邊的一萬個承諾還有效。
林孝智聞言當下大喜,連忙說：“哪還用您去香港買,其實我今天過來,也帶來了剩下兩部我們跟北影約好了會引入的電影跟一套放映器材,鄧老您這幾天在深圳丨考察若是累了倦了,剛好可以打發一下時間”
到底他這話裡的意思表達的太露骨了,老人只是笑着看着他,好一會才微微點頭說：“本來按規矩,我是不便收你們什麼禮物的。不過小林先生是好意嗎,這次我就收下來了。囡囡,回頭你讓小莉把我的茶葉包點。小林先生,我這老頭可沒什麼好禮物,也回送你一點茶葉吧”
語氣雖然平淡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讓原本還打算客氣說幾句拒絕話的林孝智直接把話嚥了回去,笑着點頭連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