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忠這次過來看來是真有些誠,的傾向了,不止林孝智聽出來他話裡的明着暗着的試探,就連陳強也聽出來了。
對於張國忠的藝能,林孝智是一直都有想法的。只不過他當初買斷的是名牌王潘迪生持有的藝能股份,潘迪生持有的藝能股份數量雖多,奈何當初張國忠把股份賣給他時只是爲了援引一個助力,加上潘迪生搞電影也不過是爲旗下的各大品牌打廣告罷了,因此兩人簽署的協議裡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潘迪生一方只對藝能擁有監督以及分享公司成長紅利等權限,經營權則被他牢牢把持在手中。
合同裡還規定了潘迪生方出售股份須得獲得張國忠的同意,並且張方擁有優先購買權。當初潘迪生把股份私自賣給他時並未通知張國忠已經算是不地道了,這位名牌王是不準備日後繼續在電影圈裡待着,自然是拍拍屁股拿了錢瀟灑走人。而事後張國忠那邊也假裝不記得有這一條,把事情輕描淡寫地翻了過去,說來他也算是欠了對方一個人情。再加上張國忠在圈裡的口碑跟人脈都很好,所以過去幾年裡,林孝智雖然屢次想把藝能徹底收入麾下,但都找不到出手的機會。
現在倒是好了,他張國忠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麼好的機會他自然不願錯過,當下給陳強使了個眼色,陳強會意地先開口說道：“寰亞跟藝能之間親如一家,張總這邊如果真遇到困難了,相信董事會那邊是會批准我們伸出援手的。只是不知道藝能都需要哪些幫助？”
因爲寰亞是上市公司的緣故,所以林孝智持有的藝能股份並沒有轉到寰亞名下去。過去幾年裡寰亞跟藝能之間雖然多有合作,比如藝能投資的幾部周閏發跟劉德樺主演的電影,寰亞也都跟着投了一筆錢進去。
不過因爲藝能那邊拍地都是中小成本沒賺到什麼大錢,收益雖然有的。但跟寰亞投資徐可、劉鎮偉等導演拍攝的電影創造的豐厚回報一比就根本不值一提了。也是因此,有一些機構派駐在寰亞董事會的董事們,過去就沒少明着暗着的指責林孝智此舉是另藏私心,拿着寰亞的錢發展藝能（他是藝能大股東）。
張國忠肯定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陳強故意這麼一說,就是順着自己老闆的心思暗示他林孝智雖然是藝能的大股東,但寰亞跟藝能可沒半毛錢的關係,就算是要幫忙也得過了董事會那一關。
張國忠顯然是聽懂了,但出乎兩人的意料之外,他的臉色絲毫不見轉差,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鬆了鬆領帶就點頭說道：“林生、陳總你們願意伸出援手,我也終於能鬆一口氣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從寰亞這裡儘快得到一筆至少五千萬的低息貸款,以緩解公司現在的資金緊張,還款期限我們也希望能延長到94年。過去幾年寰亞的飛躍式發展也給我給藝能帶來了很大的觸動,未來兩年內藝能會也試着走走大片路線,在劇情跟特效上下點功夫。而你們寰亞擁有香港最好的特效公司,這方面也希望寰亞能夠給予一些技術支援”
陳強臉色有些古怪,五千萬港幣的低息貸款雖然不算多高,但在香港電影圈裡卻已經算得上是大手筆的拆借了,何況張國忠還有其他要求。他擡頭看了自家老闆一眼,卻發現林孝智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反而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想了想剛準備再開口呢,沒想到張國忠又說話了,“當然,作爲對寰亞援助藝能的感謝跟回報,日後藝能所拍攝的電影將全部交予寰亞發行,同時我保證藝能將唯寰亞馬首是瞻,與寰亞共進退。除此外寰亞只要保證不過分插手藝能經營,我本人還可以做主向林生或寰亞再賣出10藝能股份”
他的前半句話說出來時,陳強跟林孝智本還不太在意呢。相比之藝能從寰亞這裡得到的,日後將電影發行全部交給寰亞並不過分,甚至因爲寰亞的渠道覆蓋東南亞乃至歐美地區,說是他賺了都不爲過。可是當聽完張國忠後面的話時,不止陳強大喜過望,就連林孝智也是一臉喜不勝收的表情。
在座的幾人都是蠢蛋,林孝智本來持有的藝能股份便接近半數,已是藝能的最大股東了。若是張國忠再賣給他10股份,此消彼長之下他已經完全獲得了藝能的控股權。而且張國忠剛纔開口時還特別在賣給‘寰亞,上加重了語氣,言下之意似乎只要寰亞不過分於涉藝能經營,並不反感成爲寰亞系的新成員甚至子公司。
這這也是一直眼饞藝能很久的他無法拒絕的,所以林孝智根本沒有多考慮,幾乎是在他話落下不久,便笑着點頭答應了。
具體的協議簽署自然不會草草而就,雙方達成了一個口頭協議約好了後天草擬完協議後再詳談,張國忠了卻了一樁心事也沒有久留,很快便離開了。
不過臨走之前,他單獨跟林孝智說了一句話,讓這段時間以來一直猶豫不定是否救市的林孝智總算拿定了主意。
他說：“林生,最近正是多事之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香港電影產業近十年來受到黑社會的入侵是不爭事實,但也因此令底層不少電影公司跟電影人得到了大筆的拍片資金。現在港府一打黑,聽說記（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跟記（商業罪案調查科）都已經開始動手清查幾大社團流入業內的灰色資本,近一週來光我知道被請去喝茶的電影公司老闆跟導演就有不下十來位了。現在那幫臺灣佬又開始抱團欺負人,若是再沒有個人站出來,咱們香港電影恐怕真要被折騰的元氣大傷了”
正如他所說的,原歷史上的香港電影的沒落就是因爲香港打黑拉開了序幕,待一年後港府徹底取締娛樂稅,並向歐美資本開放影院跟准入門檻之後,依仗着雄厚的資本大舉入侵的美國電影靠着動不動便是數百萬的大手筆廣告宣傳,僅用去了極短的時間便成功扭轉了港人對於美國電影的不喜態度,再等到《侏羅紀公園》跟《泰坦尼克號》等一系列的美國大片在香港取得轟動性的成功,不但徹底擊潰了香港本土電影的最後一點倔強抵抗,也令觀衆徹底認識到了港片跟美國大片之間的差距,最終成功的一腳將港片這個在亞洲跟自己打了小半個世紀的對手踢進了歷史的垃圾箱中,再也沒有了翻身的餘地。
對於‘臺灣中小院商聯盟,這個只在九十年代初的幾年裡曇花一現的臺灣民間機構,林孝智並不是多瞭解,前一世他也只在幾本香港電影史跟一些香港導演的自傳中看人提到過幾次而已。
他記得香港知名編劇文雋就曾經說過“……那幾年趕上回歸移民走了一批有真材實料的,留下不少目光短淺的又什麼電影火了就跟拍什麼類型。後來資金鍊突然又斷了,還要面臨外來電影的競爭跟臺灣那邊一些中小院商的聯合壓價。自己折騰完了又被別人折騰,折騰來折騰去的,外埠市場全沒了,到最後連勉強保本的臺灣都丟了,老家香港也被打了進來連本地的影院都不願意繼續放港片。拍電影越來越難賺錢,大家都覺得是傻子纔會繼續於這賠錢的買賣,所以剩下的那些也都一窩蜂的全去養老不於了,少數進入大陸混的還算好的。等到允許港片北上時那些瀟灑沒錢了又想回來繼續拍電影賺錢的,不僅要面臨門檻還要面對大陸同行跟國外電影的競爭,然後大家發現荒了幾年都不會拍電影了,香港電影就這麼完了……”
別看林孝智跟永盛老闆向氏兄弟有些私交,但對於社團入侵香港電影的行爲他也是忌憚又暗恨,心中一直都將之視之爲毒瘤。
寰亞作爲香港最大也是最具實力的電影集團,加上他手握的香港多家實力派媒體、本人還有個香港電影協會主席的身份,本來他是有能力影響到這一波港英政府主導的反黑浪潮的。但出於對反黑行動確實能斬斷一些社團伸向香港電影界的毒手,所以之前的他一直沒確定到底什麼時候插手,儘自己所能的挽救一些電影公司。
如今被張國忠一點醒,又得知了此時還有幕後還有一幫臺灣佬在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林孝智頓時意識到了若是再沒有人站出來,香港電影產業即使因爲寰亞的蝴蝶效應不會立刻如原歷史上那樣走向沒落,恐怕也會因此傷筋動骨、元氣大傷。
所以,是到了他該出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