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這條路,谷飛雲來過一次,還依稀可以辨認;但醉道人卻要他跟着自己走,偏偏舍近就遠,不走直徑,老遠的沿着山腳繞過去。

這樣的走法,至少走了很多的冤枉路。

谷飛雲忍不住問道:

“道長……”

醉道人不待他說下去,笑了笑道:

“這條路,你來過,對不?金母門下,出外辦事和迴轉崆峒,都是必經之路。”

上次來,你是奉家師之命,堂堂正正去找金母的,路上縱然遇上她門下,也並不在乎,但這回咱們是救人來的,行蹤越隱秘越好,碰上她門下,總是不碰上的好。咱們沿着山腳走,目標不大,有人經過,也是咱們先發現人家,人家不易發現咱們。”

谷飛雲點點頭道:

“道長說得是。”

中午時光,兩人找了一棵大樹下休息,吃過乾糧,繼續往山中走去。他們這樣走法,無異繞了一個半圓形的圈子,纔到達南麓。

這裡有一道山澗,流水湍急,沒有山徑,須踏着大大小小的石塊一直往上,此處只有沿澗而上的一條路,極可能會過遇上西鳳門下,好在沿途大小石塊。一樣可以不讓對方發覺,是以這一路上依然由醉道人領先。

谷飛雲想起自己上次來的時候,曾在潭邊遇上宇文瀾,是她領自己從瀑布下進去的,已經快一年了,她是他第一個認識的女孩子,印象也特別深刻,這時想起她牽着自己的手,走入黝黑的石窟,眼前也不期浮現起宇文瀾嬌嬈多情的俏影,心中暗道:

“不知她現在在那裡?”

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瀑布前面,醉道人腳下一停,說道:

“咱們該歇歇腳再走了。”

兩人腳下加快,不消多時,便已穿出山洞,洞外像一條長廊,上面危石如壘,下臨千丈深淵,只有一條路可以通行,是盤着山腰向左轉去。

差幸此時無人出入,不然撞上了避無可避!

醉道人一聲不作,只是加緊奔行,谷飛雲也緊跟着他身後不敢落後。長廊似的石磴,到了盡頭,前面有一座小山,山徑中間,有一道石級可登嶺口。

醉道人沒有朝山徑行去,回頭說了句:

“快隨我來。”

他這句話是以“傳音入密”說的,話聲出口,人已飛快的向左閃出,宛如一縷輕煙,朝山徑左首飛掠過去。

谷飛雲上次來過,知道嶺上有人扼守,醉道長可能要避開扼守的這些人了。心念閃電一動,也立即縱身掠起,跟着過去。

醉道人一身武功何等精純,這一展開輕功,一路飛馳,當真快得如同雲飛電掣,谷飛雲卻也不慢,落後了不過五六丈光景,雖在寒冷天氣之中依然沁出汗來。

醉道人看得微微點頭,自己積數十年火候,才能到達這一境界,這年輕人不過短短一年光景,就能追得上自己,不禁暗自替故友感到高興!

不過頓飯工夫,已經繞到峻峰後山,到處亂石嶙峋,積雪成冰。

醉道人已經停住身形,回過身來,含笑道:

“小施主在短短三個月中,能有如此精進,委實難得!”

谷飛雲臉上一紅說道:

“晚輩勉強跟得上,已經趕出一身汗來了。”

醉道人笑道:

“小施主內功火候稍差,但在年輕一輩中,已經沒有人可望你項背了。”

谷飛雲問道:

“這裡是崆峒後山了?”

“不錯!”醉道人微微頷首,仰望着千尋絕崖,陡壁如削的插天高峰,說道:

“從這裡上去,正是天池後山,千百年來,從無人跡上去過,咱們爲了避開正面的守山四老,只有從這裡上去了。”

谷飛雲問道:

“守山四老很厲害嗎?”

醉道人道:

“守山四老其實並不是崆峒派的人,只是曾受過金母恩惠,答應替金母辦一件事情,不料金母就要他們替她守山,曾說只要有人能夠接得下他們每人五十招,即可自去,試想以金母的威名,有誰敢上山尋釁。

何況像虯髯客尉遲律、竹杖翁竺天佑、霸劍祁浩、開天刀陸南屏四個老兒,武林中接得下他們五十招的人,確也屈指可數,因此也們在山上耽了三十年.還是下不了山。”

接着又道:

“咱們要避開這四個老兒,主要還是爲了避免驚動金母,試想咱們就算勝了四個老兒,豈不打草驚蛇,還能救人嗎?”

說到這裡,口氣微頓,接着道:

“這裡貧道爲了勘察地形,已經來過兩次,從這裡上去,正好就是金母囚人的幽谷,那是一個大石窟,你父母就被囚在左首兩個洞穴之中,咱們上去之後,由貧道替你把風,你進入巖窟,只須用劍劈開鐵柵門,即可把人救出,也只要救出你父母,就可堂堂皇皇的從前山出去,這是金母答應過的,不會再有人留難,那時你們只管下山,不用管貧道了。”

谷飛雲道:

“道長不和我一起下山嗎?”

醉道人縮頭笑道:

“貧道不能和他們照面,照了面,金母豈肯放過貧道?所以貧道仍須從此處下來,自會在山外等你們,好了,咱們上去吧!”

話聲一落,人已點足飛起,一道人影直拔而上,在壁立千仞的陡峭絕壁,宛如蜻蜓點水一般,連續直線上升!

谷飛雲那敢怠慢,緩緩吸了口氣,立即施展“龍飛九淵身法”,凌空飛起,筆直拔起七八丈高,在峭壁上略一點足,再繼續往上飛起,一個人就像穿雲追月一般,接連向上飛去。

他還是第一次施展崑崙絕藝,飛登的又是千丈懸崖,那敢有半點分心,是以一路只是不住的提吸真氣,劃手點足,自己和醉道人相距有多遠?都不敢多看上一眼。

這樣足足耗了一頓飯的工夫,纔算抵達峰頂,等到翻身而上,目光四顧,卻不見醉道人的人影,適時只聽他一絲聲音傳了過來:

“小施主還不快去?”

這一瞬間谷飛雲也看清了山頂的地形,自己登上之處正當山嶺較低的嶺脊,敢情經常有人走動,有一條明顯的小徑,向南是朝較高的山峰去的,那自然是往天池去的了。東北首山勢較低,有一道峽谷,自是金母囚人之處了。

他不再遲疑,立即循着嶺脊小徑縱身飛奔下去。奔行了不過一箭來路,已到山坳盡頭,迎面果然有一個黑越越的石窟。

谷飛雲藝高膽大,連看也不看,就舉步走入,進入石窟,就有七八級往下的石級,裡面豁然開朗,地方竟然極爲寬廣,當然也極爲黝黑。

他練成紫氣神功,目力比從前更強,自可看得清楚,這一瞧,不禁猶豫起來,原來這座洞窟,裡首呈圓形,還有五六個石洞,醉道長曾說你父母就被禁在左首兩個洞穴之中。

但這句話卻有了問題,左首、是指自己進入石窟的左首?還是指石窟本身的左首?(石窟本身的左首,則是進入石窟的右首了)這是因醉道人從前來過,所以認爲已經說清楚了,谷飛雲第一次來,對着裡首橫列的五六個洞穴,就無所適從了。

閒言表過,卻說谷飛雲目光一掠,心想:

“反正只有兩邊的兩個洞穴,囚禁着爹孃,先看那一個都是一樣。”

一念及此,立即縱身朝左首那個洞穴掠了過去。(他的左首,就是石窟的右首了)到了近前;才發現洞穴前面,還有一道鐵柵門,鎖着一把已經生鏽的大鐵鎖,鐵鎖上方,還有一方木牌,牌上字跡,依稀可辨,那是:

“掌門令牌,任何人不得開啓”。

“這就是了!”’

谷飛雲看得心頭火起,嗆的一聲,掣出紫文劍,舉劍就朝木牌上劈成碎片,劍鋒劃落,大鐵鎖也噹的一聲,被劈落地上,他竟猶未盡,再次手起劍落,把鐵門也一劍劈開。

“哈哈!”洞窟中響起一聲大笑,同時跨出一個人來。

不,谷飛雲連人影還沒看清,突覺執劍右腕一緊,已被那人緊緊握住,同時響起一個蒼老聲音急急問道:

“小兄弟,是她叫你來的,她終於想起老夫了。”

谷飛雲直到此時,纔看清這個白髮披肩,白鬚垂胸的老人,滿臉皺紋,面貌極爲老醜,但目光炯炯如電,盯着自己,一個俱是喜色。

一時不覺一怔,爹不會有這麼老,那麼他不是爹了,望着他遲疑的道:

“你……不是我爹!”

白髮老人一臉喜色忽然消失,神色漸黯,說道:

“這麼說小兄弟是找你爹來的,不是她叫你來的了!”

谷飛雲點點頭道:

“晚輩是來找爹孃的,前輩快請放手。”

白髮老人放開手,歉然道:

“對不起,老夫弄錯了。”

谷飛雲道:

“前輩既然出來了,那就請快些走吧,晚輩還有事要辦。”

“哈哈!區區鐵柵,如何囚得住老夫?”

白髮老人淒涼一笑道:

“看來老夫在這裡白耽了五十年,還是得不到她的心,走,老夫是該走了!小兄弟,老夫還是謝謝你劈開鐵門,老夫才能出來。”

話聲一落,口中突然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嘹亮搖曳!人已隨着嘯聲,飛出洞窟,劃空飛逝!

谷飛雲大吃一驚,心想光聽他嘯聲,這人一身功力,分明已入化境,他說得不錯,區區一道鐵柵,確實無法困得住他,但他何以要在這裡被幽囚了五十年呢?

他無暇多想,一個飛旋,撲身朝石窟左首掠去,不過兩個起落,就已掠到洞穴前面,這個洞穴,地勢略高,約莫有兩三級石級,窟前也沒有鐵柵門。

谷飛雲沒有拾級而上,只是躬身輕輕一縱,就低頭竄了進去,站停身子,凝目看去,洞窟裡面並不深邃,大概只有兩三丈深,便到盡頭,跨入四五步,左右兩邊,各有一窟,斜斜相對,洞窟前面,各有一道鐵柵門,門上各有一把鐵鎖,窟內似是有人,但看來並不很清楚。

金母果然惡毒,雖說兩個洞穴,遙遙相對,但被囚禁在裡面的人,只能聽到聲音,根本看不到對方的人。

谷飛雲早已心情激動,口中大聲叫道:

“爹、娘,孩兒來救二位老人家了。”

口中叫着,長劍已迅疾無儔向左揮出三劍,緊接着跨前一步,又向右揮出三劍,這六劍雖有先後,但快到無以復加,只聽一陣嗒嗒輕響,左右兩道鐵柵門和兩把大鐵鎖,悉被劈斷!

兩處洞窟中人,自然都聽到谷飛雲這聲大叫,而且鐵門、鐵鎖也被砍斷了;只聽左首響起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問道:

“你是什麼人?”

他只問谷飛雲是什麼人,卻沒有走出來。

谷飛雲急忙回過身去,說道:

“爹,孩兒是谷飛雲,特地來救爹和孃的,你老人家快出來。”

他以爲和白髮老人一樣,劈斷鐵門,爹和娘就可以出來了。

他話聲方落,只聽右首洞中一個婦人聲音顫聲哦道:

“是飛雲,飛雲來救我們了,你爹手腳都被鐵鏈鏈着,孩子,你快去替你爹把鐵鏈砍斷了。”

左首男子聲音道:

“你是飛雲,好孩子,你娘也被鐵鏈鏈着,你先去替你娘砍斷了。

谷飛雲聽說爹孃原來還被鐵鏈鏈住手足,心頭氣憤填膺。立即一步跨到左首洞窟,拉開被砍斷了鐵柵門,迅速走入,他目能暗視,果然看到裡首坐着一個長髮披肩的藍袍中年人,鬚髮散亂,幾乎連面貌都已看不清楚,雙手、雙腳,果然被鐵鏈拴着,心頭一陣悽楚,中口叫了聲:

“爹!”

劍光連漿,削斷了手足上的鐵鏈。

中年人雙手搓了搓,急急說道:

“你快去給娘把鐵鏈砍了,要快!”

谷飛雲道:

“孩兒知道。”一轉身衝出鐵柵,又朝對面石窟走去,拉開鐵柵門,叫道:

“娘,孩兒來了。”

黑暗中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婦人,同樣被鐵鏈拴着手足,她看到谷飛雲走入,因石窟太以黝黑,看不清面目,急着問道:

“孩子,你怎麼進來的?”

谷飛雲道:

“醉道長也來了,就在外面。”

兩句話沒說完,劍光閃處,就已把鐵鏈削斷,聲道:

“娘,我們出去吧!”

中年婦人含着淚光,悽然一笑道:

“醉道長也來了,他真是我們的大恩人……”

母子兩人跨出鐵門,中年婦人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的丈夫,再也忍不住撲了過去,哭道:

“清輝,這些年苦了你了!”

中年人張開雙手,抱住婦人,悽然道:

“素儀,你該高興纔是,現在我們不是出來了嗎?孩子也這麼大了。”

席素儀聽到丈夫說:孩子也這麼六了,登時想起邊上還站着已有二十年沒見的孩子,急忙拭着眼淚,轉身朝谷飛雲含笑道:

“孩子,娘想了你二十年了,快讓娘看看,你……你有多高了……”

黑暗中,她有些看不清楚,只是摸到了谷飛雲壯健的肩膀。

谷飛雲垂淚道:

“娘,我們快出去了。”

谷清輝道:

“飛雲,你們不是得到金母允許釋放爲父兩人的?”

谷飛雲道:

“孩兒跟醉道長是從後山翻山上來的,不過這個不要緊,金母曾經跟醉道長說過,二十年後,只要孩兒學成武功,把爹孃救出來了,她可以任我們離去。”

谷清輝道:

“那就快些出去吧!”

三人走出洞窟,走下石級。

席素儀終究在石窟勤修苦練了二十年內功,方纔在洞窟裡面,實在太黑了,現在黑暗度也稍稍好了些,纔看清兒子的面貌,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如此俊逸,瀟脫頎長個子,心頭又喜又愛,一面底聲問道:

“孩子,你是跟師公長大的,也是跟師公學的武功了?”

谷飛雲道:

“是的,孩兒最近才拜在崑崙派嶽大先生門下……”

話聲未落,谷清輝輕噓一聲,說道:

“洞外有人來了!”

谷飛雲道:

“一共有三個人。”

席素儀憂怯的道:

“那……怎麼辦?”

谷飛雲道:

“娘,不用怕,我們出去,總要遇上人的,不用避他們了。”

谷清輝頷首道:

“飛雲這話說得不錯,金母當年答應過的,我們既然出來了,就該堂堂正正的下山去,素儀,我們走。”

谷飛雲道:

“爹、娘,還是孩兒走在前面領路。”

席素儀叮囑道:

“孩子,不論遇上什麼人,說話要婉轉些,千萬不可和他們動手。”

谷飛雲道:

“孩兒知道。”

席素儀看他手上還拿着長劍,又道:

“你快把劍收起來了。”

谷飛雲依言收起長劍,說道:

“爹、娘跟孩兒來。”大步朝窟外走去。

窟外三人,一路行來,敢情就是朝石窟來的,這三人是三個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每人腰間都佩着一柄長劍,中間那個年約二十三四,其餘兩人不到十八九歲,走在前面的一個還提着一盞白紗糊的燈籠,燈光極爲明亮。

谷飛雲當先跨出石窟,對方三人也剛走到離石窟三四丈遠。

走在最前面的青衣少女目光擡處,發現從石窟中走出一個青衫少年,不由驚咦了一聲叫道:

“禁窟中果然有人!”

這三個青衣少女不愧崆峒門下,從第一個人驚咦出聲,三人動作如一,只有鏘的一聲,三人同時掣劍在手,品字形圍了過來。

年紀較長的長劍一指,叱道:

“你是什麼人?膽敢擅闖崆峒後山禁窟?”

谷飛雲抱抱拳道:

“在下谷飛雲,是遵金母二十年前諾言,救我父母來的。”

在他說話之時,谷清輝也相繼從石窟中走出。爲首少女看得花容失色,叱道:

“你把人救出來了,你們還不束手就縛,聽候發落。”

谷飛雲依然朝前走去,含笑道:

“咱們用不着束手就縛,煩請姑娘去稟報金母一聲,在下已經救出父母,就要下山去了。”

爲首少女聽得臉色一變,叱道:

“你敢直呼聖母名號,就是死罪!”

手腕擡處,刷的一劍,筆直刺來。

她這一劍雖是直截了當的擡腕就刺,但劍尖離谷飛雲身前三尺光景,已經化作三點寒星,品字形激射而來。

谷清輝忙道:

“姑娘快請住手,聽在下一言。”

谷飛雲卻毫不在意,回頭道:

“她不肯住手的。”

說話之時,左手擡處?食中二指一下夾住了刺來的劍尖,說道:

“在下已經和姑娘說過,這是金母親口答應過的,只要你們去稟報一聲就好。”

說完,兩個指頭一鬆,放開劍尖。

爲首少女被谷飛雲輕易夾住劍尖,早已脹紅了粉臉,聞言冷笑一聲道:

“不用去稟報,聖母早已有諭,擅入禁窟,格殺勿論!”

谷清輝急忙叫道:

“姑娘總該聽我解說吧!”

爲首少女冷笑道:

“我不用聽。”

長劍迅疾收轉,縱腕一振,劍光乍展,朝谷飛雲攻來。

另外兩個青衣少女,也在同時配合她出手,兩支長劍交叉攻來。

谷飛雲聽得不禁心頭有氣,大笑一聲道:

“好個狂妄丫頭,在下好言相告,要你去稟報一聲,你不肯稟報,能作得了主嗎?”

他因爹孃被囚禁石窟,還用鐵鏈拴住手腳,心中早已十分憤慨,但因娘一再交代,不可和來人衝突,才強自忍耐下來,這回心頭一生氣,自然沒有好言相對了!

他這聲“狂妄丫頭”,聽到爲首少女耳中,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罵她丫頭,怎不火上加油,冷厲的喝道:

“你死定了!”

三道劍光突然連成一片,從三面席捲而至,寒鋒砭骨,煞是凌厲!

谷飛雲長劍並未出鞘,只是拿着劍鞘向外掃出!要知他在八個月前,初上天池,也沒把四個合攻放在眼裡,更何況他現在練成了紫氣神功,今非昔比,對方三支精芒飛閃的長劍,電閃雲飄,從三面攻到,經他劍鞘這一掃,但聽三聲清脆的金鐵輕響,三位姑娘但覺手腕一震,三支百練金鋼長劍已被齊中震斷,手中只剩了半截斷劍。

谷飛雲舉劍一指爲首少女,朗笑一聲,道:

“在下留下她們兩個,你可以去稟報了吧?”

原來他劍鞘掃出之時,同時也施展“蹴石打穴”,除了爲首少女,已把其餘兩個青衣少女一起制住了。

爲首少女花容失色,方自一怔,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說道:

“青雯,後山發生了什麼事嗎?”

叫做青雯的爲首少女聽到聲音。宛如來了救星一般,急忙躬來道:

“啓稟四師叔,有人擅闖禁窟,把人救出來了。”

“啊!”那嬌柔聲音驚啊了一聲,說道:

“我馬上就來。”

席素儀吃驚的道:

“孩子,你把這兩個姑娘怎麼了?”

谷飛雲道:

“孩兒只是制住她們穴道,不讓她們再出手而已!”

席素儀輕輕嘆息一聲道:

“唉!你不該震斷她們長劍的。”

爲首少女依然手持半截斷劍,目光仇視,站在對面沒動。

不過兩句話的工夫,只見一個苗條人影,飄然從前山行來。

其實速度極快,眨眼就已走近.那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青衣女子,生得面貌白皙,身材窈窕,長裙曳地,搖曳生姿,風韻極佳,像個大家閨秀。

爲首少女趕緊趨上前去,躬身叫了聲:

“四師叔。”

青衣女子目光一注,看到她手上只剩了半截斷劍,不禁問道:

“怎麼,你長劍被人削斷了?”

“是。”爲首少女又道:

“四師叔,七師妹、九師妹兩人還被制住了穴道。”

青衣女子臉上飛起一絲怒色,輕哼道:

“是什麼人膽敢到天池來撒野?”

谷飛雲九個月前的元宵晚上,見過青衣女子,這時走上一步,應聲道:

“是在下。”擡手一招,把兩個青衣少女釘在身上的石粒收回,解開了穴道。

青衣女子目光一注,不覺哼道:

“又是你。”

那天晚上她劍尖指着宇文瀾咽喉,就是被谷飛雲一記怪招“捉雲手”扣住執劍手腕的,是以印象極深。

谷飛雲正待開口,席素儀道:

“飛雲,你退下來。”一面走上兩步,朝青衣女子叫道:

“四師妹,你還認得我嗎?”

青衣女子凝目看去,失聲道:

“二師姐,是你!”

原來金母門下有四個女弟子,大弟子陸碧梧,也是天池的總管。二弟子是席素儀,三弟子是丁令儀,四弟子聞玉音,就是眼前的青衣女子。

那爲首少女聽四師叔叫囚在禁窟的女子“二師姐”,心頭不禁暗暗吃驚,要知金母門下,門規極嚴,大家只知道禁窟中囚禁着人,但除了每天送飯的人之外,誰也不知道囚禁的是什麼人?不應該知道的事,也從沒有人敢問。

席素儀點着頭,忍不住流下淚來,哽咽道:

“四師妹,總算你還認得我這苦命的師姐,他是小兒飛雲,生下來就由醉道長抱去撫養長大,今晚是特地上山來救我和清輝的。這也是師父她老人家二十年前答應過的,只要他能把愚夫婦救出,就可任由我們下山,四師妹請網開一面,讓我們下山去吧!”

聞玉音當年還只有十四五歲,師姐妹中以二師姐爲人溫婉,是以和二師姐較爲親近,自從二師姐出了事,師父嚴禁門人前去探望,她心中一直惦念着二師姐,一晃眼就二十年了呀!

今晚看到二師姐蓬頭垢面的狼狽樣子,心頭着實不忍,神色黯然,說道:

“二師姐,既然師父從前答應過的,那就好了,今晚是小妹負責巡邏後山,這件事小妹只怕作不了主,至少也要讓大師姐知道一下。

這樣吧,二師姐三位先到小妹那裡去坐一坐,也好換一件衣衫,梳洗一下,讓我和大師姐說一聲,不知二師姐意下如何?”

她說得極爲懇切,何況她巡山有責,大師姐是山上的總管,自該讓她知道的,席素儀看了丈夫一眼,點點頭道:

“四師妹……”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聽一個冷峻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

“四師妹,是什麼人擅闖後山,把禁窟的人放出來了?”

谷飛雲聽出這話聲正是這裡管事陸碧梧的聲音,上次上山來,就是她領自己去晉見金母的。

哦,師父說,因她被醉道長“太乙翻天掌”所傷,在金母面前進讒,才把爹孃囚禁在石窟裡的!

這婆娘可惡!

聞玉音急忙恭聲道:

“大師姐,是二師姐出來了……”

嘶!一道青影快得如同閃電,她話聲未落,人已凌空飛落,那是一個四十五六歲,面貌冷峻的青衣婦人,正是金母門下大弟子陸碧梧。

青雯等三人急忙躬下身去,叫了聲:

“師父。”

青雯是故意沒把手中斷劍丟棄,爲的就是要讓師父看到,好替自己作主。

席素儀也躬着身,說道:

“小妹見過大師姐。”

陸碧梧飛身落地,自然一眼就看到二個門人的長劍都被削斷了。她看也沒看席素儀一眼,就朝聞玉音冷冷的問道:

“是什麼人把他們放出來的?”

谷飛雲忍不住應聲道:

“是在下。”

席素儀忙道:

“大師姐。他是小兒谷飛雲。”

陸碧梧冷峻的目光盯着谷飛雲冷冷的道:

“谷飛雲,無怪我看來眼熟,幾個月前,你上山來過。”

谷飛雲抱抱拳笑道:

“管事還記得在下,上次在下是奉南山老人之命,晉謁金母而來,今晚乃是在下個人行動,爲了救家父、家母來的。”

陸碧梧問道:

“你是從那裡上來的?”

谷飛雲道:

“前山有四老守山,在下自問只怕接不下他們每人五十招,所以只好從後山上來了!”

陸碧梧神色一寒,問道:

“是什麼人指使你的?”

谷飛雲笑道:

“前山既然無法上得來,那就只有從後山上來了,這道理任何人都懂,還用得着有人指使嗎?”

陸碧梧厲聲道:

“是不是那個酒鬼道人指使你來的?”

“你說南山老人家?”

谷飛雲忽然正容道:

“陸管事,你膽子不小,酒仙南山老人家,就是連尊師都要尊稱一聲葛前輩,你卻叫他酒鬼?”

他明知陸碧梧說的是醉道長,故意纏夾到南山老人頭上。

陸碧梧怒聲道:

“我說的是醉道人,難道不是他指使你來的?”

谷飛雲道:

“陸管事這話就不對了,我來救的是生身父母,何用醉道長指使?”

陸碧梧冷哼道:

“你能把他們救出去嗎?”

谷飛雲大笑道:

“在下不是把爹孃救出來了嗎?”

這話是有意激怒她的。

聞玉音叫道:

“大師姐……”

陸碧梧怒聲道;

“你們下得了山嗎?”

谷飛雲道:

“爲什麼不能?”

話聲出口,只聽耳邊響起醉道人以“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

“小施主,你不是她的對手,不可和她說僵了。”

果然,這句話把陸碧梧激怒了,重重哼了一聲道:

“有我在這裡,你下得了山嗎?不妨試試看?”

聞玉音急道:

“大師姐,這是……”

陸碧梧哼道:

“你不用多說。”

谷飛雲突然敞笑一聲道:

“陸管事難道要出手攔阻不成?”

陸碧梧道:

“你擅上天池,擅入禁窟,難道我出手阻攔你不得?”

谷飛雲大聲道:

“你怎不去請示聖母?”

陸碧梧盛氣的道:

“我不用請示。”

“哈哈!”谷飛雲這聲大笑,以丹田發出,聲如裂帛,雙目精光暴射,喝道:

“不錯,陸碧梧,你是聖母門下大弟子,天池管事,但你這般說法,眼裡還有聖母嗎?”

席素儀眼看飛雲和大師姐越說越僵,幾次要待開口,都被谷清輝暗中拉着衣角,要她不用阻止,這回飛雲直呼陸碧梧的姓名,她知道大師姐的爲人,怕觸怒了她不可收拾,忍不住叫道:

“飛雲,不可無禮。”

陸碧梧所得大怒,厲聲喝道:

“小狗,找死!”

谷飛雲心想:

“自己這聲大笑,金母一定會聽到了。”一面正容道:

“崆峒派也是名門正派,聖母威震西陲,想不到你居然狐假虎威,在下叫你一聲陸碧梧,就是找死,這和黑道中人有何分別?聖母教育了你幾十年,你真是愧對師門……”

幾十年來,何曾有人如此辱罵過她,陸碧梧當真被他氣瘋了,口中厲喝一聲:

“我就活劈了你!”

揚手一掌,直劈而出!

谷飛雲早就料到她有此一着,身形倏然一晃,不閃而進,身形一動,倏然欺進,左手三個指頭一撮,一把捉住了陸碧梧右手脈腕,說道:

“陸管事想要在聖母腳下行兇嗎?”

陸碧梧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掌勢未出,會被谷飛雲一下扣住脈腕。

尤其谷飛雲人在右邊,左手又劈不到他,急忙揮手甩出,她不知道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這一揮手,才知人家一身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根本連動也不動。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突聽一個蒼老聲音喝道:

“碧梧住手,不可傷他。”

這是金母的聲音!

谷飛雲心頭有數,傲然一笑,鬆開三指,人也隨着退後。

陸碧梧吃了暗虧,口中不得不應了聲“是”。

金母又道:

“你把他們帶進來。”

陸碧梧又躬身應了聲“是”。

谷飛雲瀟灑一笑道:

“在下早已請你們稟告聖母,你們都不肯去稟告,早去稟告了,就沒有這場誤會了。”

青雯三人聽得嚇白了臉。

陸碧梧寒着一張臉,冷聲道:

“你們隨我進去叩見聖母。”

只聽耳邊響起向醉道人的聲音道;

“小施主好好應付,就可以沒事了,貧道先下去了。”

話聲堪入耳,就聽金母喝道:

“碧梧,後山還有什麼人?給我拿下?”

谷飛雲聽得大吃一驚。

陸碧梧聞言急忙縱身掠起,這下當真疾如鷹隼,飛撲到嶺口,但她總究遲了半步,縱目看去,那裡還有什麼人影?這就躬身道:

“啓稟聖母,後山沒有人影。”

金母哼了一聲,就沒有作聲。

陸碧梧回身走來,冷聲道:

“隨我來。”

谷飛雲道:

“爹、娘我們走。”

陸碧梧因師父已經轉醒,不敢多說,只是一路走在前面。

谷清輝眼看自己兒子侃侃而言,不但面折素來出名難惹的陸碧梧,尤其方纔一下就扣住陸碧梧脈腕,手法奇突,心中自是十分高興,這孩子的脾氣,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唉,行走江湖,鋒芒太露,總是會吃虧的!

一行四人來至小山頂上,一座精緻白石樓宇前面,門前兩名青衣少女躬身道:

“聖母請管事領他們進去。”

陸碧梧只點了下頭,就昂然直入,再由長廊折入小天井,來至三間精舍前面,才腳下一停,躬身道:

“弟子陸碧梧,敬遵法諭,已將席素儀、谷清輝、谷飛雲三人帶到。”

裡面傳出金母的聲音說道:

“叫他們進來。”

只見一名青衣少女隨即挑起棉簾。

陸碧梧依然走在前面,席素儀夫婦和谷飛雲隨着走入。

室中銀燈明亮,金母身穿青緞道裝,踞坐在上首鋪了虎皮的紫檀雕花椅上。

席素儀見到師父,慌忙跪到地上,連連叩頭道:

“弟子叩見師父。”

谷清輝跟着走上,作了個長揖道:

“晚輩谷清輝拜見聖母。”

谷飛雲跟在父親身後,也只作個長揖。

金母目光炯炯,看着跪在地上,蓬頭垢面的席素儀,心中不無惻然,再看站在席素儀身後衣衫襤褸,鬚髮散亂,但精神飽滿的谷清輝,和他身後少年俊逸,眉宇間紫氣氤蘊的谷飛雲,這娃兒上次上山來,相距不到一年,他內功似乎又精進了許多。

陸碧梧站在邊上,躬身道:

“啓稟師父,弟子趕去後山,谷飛雲已把二師妹和谷清輝從禁窟中救出,還削斷了青雯等三人的長劍,他自己說是從後山上來的,弟子懷疑他是有人指使的……”

金母沒待她說完,截着問道:

“我叫你查查有沒有人潛伏後山,你仔細查看了沒有?”

陸碧梧應了聲“是”。

金母哼道:

“人家早已走了。”

陸碧梧聽得一怔,躬身道:

“弟子認爲此人可能是谷飛雲的同黨。”

谷飛雲道:

“在下上山來是救我父母的,何用幫手,管事毫無證據,不可在聖母面前胡說。”

陸碧梧怒氣的道:

“你……”

金母一搖手道:

“你站到邊上去。”

陸碧梧只好應了聲“是”,退到一旁。

金母目有憐惜之色,看看席素儀.緩緩說道:

“你先起來。”

席素儀應着“是”,站起身來。

金母續道:

“二十年前,你犯我門規,爲師才把你囚禁的,至於谷清輝,你在山前跪了三天三晚,老身看在石頭和尚份上,已不再處罰,任你下山,你是自願囚禁在石窟裡的。”

谷清輝躬身應了聲“是”。

金母目光一擡,朝谷飛雲道:

“小娃兒,你聽清楚了,老身門下犯了門規,老身是不是有權把她囚禁?你父是自願在石窟囚禁的,他們沒有師長同意,私自結爲夫婦,觸犯我禁條,自是不能說老身把他夫婦擒來,禁閉在石窟之中,此理甚明,老身所以要特別說明這一點,免得外人說我不通情理。”

爺飛雲不知她說這話的用意何在,自然不好開口。

金母又道;

“上次你奉葛前輩之命前來,還記得下山之時,老身說過一句什麼話嗎?”

谷飛雲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

“原來當日她要四個青衣少女用劍試了我一招,雖說是要看看自己在品酒會上遇到的四個青衣少女使的是不是“崆峒劍法”?

但她也看出自己使的“劍遁身法”,出至師祖,(石頭和尚)所以才說從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就是爲了防自己來救爹孃了。”

心中想着,一面答道:

“聖母當日曾說從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

金母哼道:

“你記得就好,那麼今晚潛上後山,擅闖禁窟,還削斷我崆峒門下再傳弟子三支長劍,你自己說該當如何?”

她說到後來,已是聲色俱厲。

席素儀嚇得心頭一顫,急忙撲的跪了下去,顫聲道:

“求求師父,念他年幼無知,饒恕了他……”

谷飛雲沒待金母開口,一手扶着娘道:

“娘快起來,聖母是講理的人,孩兒如果有罪,娘求她也沒用,孩兒如果無罪,娘又何用求她老人家?”

隨着話聲,居然把娘扶了起來。

金母看的暗暗點頭,忖道:

“這娃兒果然膽色過人!”一面點頭道:

“你起來,爲師倒要聽聽你兒子如何說法?”

席素儀低頭道:

“多謝師父。”一面朝谷飛雲叮囑道:

“聖母面前,你不可以亂說。”

谷飛雲含笑道:

“娘只管放心,孩兒自有分寸。”

接着朝金母拱拱手道:

“聖母要在下自己說,該當如何?在下認爲完全遵照聖母指示行事,並沒有什麼不對之處,還請聖母垂察。”

金母看他強辯的可笑,話聲也緩和下來,說道:

“你說今晚潛上後山,擅闖禁窟,削斷我三個再傳弟子長劍,都是老身指示你這樣做的?”

“也可以這樣說。”

谷飛雲接着解釋道:

“聖母上次曾告訴在下,從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在下就是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再來。

但在下身爲人子,一旦得知生身父母被囚禁在崆峒天池,縱是龍潭虎穴,粉身碎骨。也非要把爹孃救出來不可,這是人之常情,就算聖母有不準再上天池之言,在下自然也要冒險一試……”

金母看他侃侃而言,老實說心裡也不禁有些喜歡,問道:

“那怎麼能說老身指示你的呢?”

谷飛雲道:

“二十年前,在下初生之時,聖母曾經說過,等此子長大成人,練成武功,只要上得天池.救出他父母、自可任他們離去。

在下就是相信聖母言出如山,所以纔敢偷偷的從後山上來,削斷鐵鎖,救出家父母,此一行動,完全遵照聖母二十年前的指示行事。”

金母點着頭,“唔”了一聲,似乎已同意了。

陸碧梧在旁道:

“但你削斷崆峒門下長劍,又如何說法?本派規定,任何人削斷本派弟子長劍,即是藐視本派。除非此人能勝過被削斷長劍之人的師長,否則就當自斷一臂,以表示向本派謝罪之意,由你自己選擇。”

谷飛雲看她有意挑撥,心頭怒極,目中精芒直射,凜然喝道:

“陸碧梧,你因昔年傷在醉道長一掌之下,心懷仇恨,把這筆帳記到家母頭上。二十年前,家父跪了三天三晚,祈求聖母恕罪,聖母本來已有允意,就是你進了讒言,才害得家父母被囚禁石窟,達二十年之久。

今晚在下遵奉聖母昔年指示,上山救出家父家母,走出石窟之際,就遇上你門下青雯等三人,在下請她們稟報聖母,她們不但不肯稟告,同時三支長劍分向三面攻來,我總不能平白無故的挨她們三劍,尤其你門下,出手毒辣,我如果不還手,豈不白白送了性命。但在下爲了尊重聖母,並未拔劍,只是用劍鞘擋了她們每人一劍,因她們爭功心切,用力過猛,才被震斷的,在下幾時削斷崆峒門人的劍了?

陸碧梧,你在聖母面前挑撥,是沒有用的,若要論罪,你門下今晚欺瞞事實,不肯稟報,都是你平日教導無方,欺上蒙下所致。後來你見到在下,又一再刁難,在下要你向聖母請示,你狂妄的說:‘我不用請示’你充其量不過是一個管事而已,竟敢妄自尊大,以爲獨攬大權,你眼裡還有聖母嗎?

崆峒派如果還有門規的話,像你這樣目無尊長,欺師蒙上,該當什麼罪,在下外人,並不清楚,你自己說吧!”

陸碧梧被他在師父面前戟指着數說自己罪狀,幾乎被氣炸了心,但又無可反駁,眼看金母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心頭更是機伶一顫,急忙躬身道:

“師父……”

金母冷然道:

“不用說了,爲師二十年前,答應過他們,讓他們下山去吧!”

一面朝谷飛雲道:

“小娃兒,老身念你一片孝心,震斷崆峒門下長劍之事,不和你計較,今後再遇上崆峒門下,不可如此魯莽出手了,好了,你們去吧!”

席素儀聽得如蒙皇恩大赦,撲的跪倒地上,一連磕了幾個頭,說道:

“多謝師父恩准,弟子叩別了。”

谷清輝一直站在妻子身旁,這時也拱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

“聖母大恩,在下告辭了。”

谷飛雲也跟着拱手道:

“多蒙聖母諒察,在下感激不盡。”

只見一名青衣少女從外走入,在陸碧梧耳邊低低說了兩句。

金母擡目道:

“爲師已經知道了。”

話聲未落突聽一陣清越的當當之聲,傳了進來。

這是擊撞雲板之聲,連續響了九聲。

金母白皙的臉上,剎那之間變得十分憤怒,沉喝道:

“碧梧,你迅速查明,是什麼人闖上山來了?”

話剛說完,陸碧梧還沒說話,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從遠處傳來:

“金鳳,你守山四老,也不過如此,快出來見我。”

金母沉哼一聲,站起身道:

“你們隨我出去。”

她既然這麼說了,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金母是由四名青衣侍女前後伺候着,前面兩人手持宮燈前導,後面兩人一持古玉如意,一持古式長劍隨行。

陸碧梧緊跟着她們身後而行,谷清輝、席素儀、谷飛雲三人也只好跟了出去。

出了白石樓宇,走下寬闊的白石階級,只見二十來名青衣少女一手高挑白紗燈籠,一手伏劍,雁翅般排列在登山石級前面,中間站立着金母門下三弟子瘦高的丁令儀、和身材竊窕的四弟子聞玉音,兩人同樣手持長劍,嚴神戒備。

小山對面一共只有七個人。

前面一個是頭銀髮,臉色紅潤老婦人,身穿銀白道裝,手持烏木拂塵,無論臉型,身材,和金母生得一般無二,只是滿臉怒容,雙目精光炯炯,森寒不可逼視!

她身後站着三個門人,兩個是身穿青佈道袍的中年道姑,揹負長劍,手持拂塵。

另一個則是一身勁裝的少女,生得眉目如畫,嬌婉可人,她就是宇文瀾。另外還有四名青色勁裝少女,手持紗燈,其中一個手上還抱着一個人,不知是誰?

金母走下石級,丁令儀、聞玉音慌忙躬身施禮,叫了聲:

“師父。”

金母目光掃動,問道:

“本山弟子可有人負傷?”

丁令儀還沒開口,對面的銀髮老道姑已經開口了:

“我還不屑以大欺小,傷你門下徒弟。”

金母目光一擡,沉聲道:

“金鸞,你來得正好,你不來,老身也正要去找你,八九個月前,你假冒老身名義,擄了一個姓許的女娃兒。以致南山老人懷疑到老身頭上,要谷飛雲專程找上天池,跟老身要人,老身派門下弟子下山調查,又遭你凌辱,這筆帳咱們正該好好的算一算。”

“算帳,嘿、嘿,咱們要算的帳可多着呢!”

銀髮老道姑金鸞冷聲道:

“當年先師把咱們撫養長大,本來以爲你我是孿生姐妹,可以同心協力,發揚崆峒派,那知你從小心胸狹窄,處處與我爲難,勢如冰炭,以致先師臨終之時,爲了顧慮你我二人,終難共處,纔有意要你我分領東西崆峒門戶。

怎知你矯傳先師遺囑,自領崆峒掌門,逼我離開崆峒山,欺師滅祖,不顧同胞之義,殘害同門,我隱忍了幾十年,這筆帳要不要算?”

谷飛雲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問:

“原來她們是同胞孿生姐妹,一個叫金鳳,一個叫金鸞,無怪面貌如此之像!”

金母怒聲喝道:

“住口,當年先師原本想令你我二人分領東西崆峒門戶,後來是你自己不識廉恥,假借老身之名,勾引聞野鶴,觸犯門規,我只要你離開崆峒,已經寬恕了你……”

“哈哈!”金鸞忽然仰天大笑,說道:

“金鳳、你真是蛇蠍居心,當年是你,只下了一次山,就把聞野鶴勾引上了,人家對你一片癡情,你卻愛在心裡,爲的是怕觸犯門規,當不了崆峒掌門,纔不敢拿出真心來,害得人家在山下苦等,幾次把我錯當了你,我是一番好意,才勸他離去,死了這條心。

恰巧被你看到,吃了飛醋,因嫉妒成恨,在師父面前進讒,師父面前我已經解釋清楚,不料師父死後,你就以此爲藉口,逼我離開崆峒,我自知武功不如你,只好忍辱下山,沒想到事隔六七十年,你還懷恨在心,誣衊於我,你才寡廉鮮恥,滅絕人性。”

兩人已經是八九十歲的人,居然把五六十年前的桃色糾紛,在雙方徒弟、徒孫面前互相指責不休。

谷飛雲突然想起,今晚在石窟中放出來的長髮老人,不知是不是她們口中的那個聞野鶴?

金母冷冷一哼道:

“老身知道,你今晚是來找聞野鶴的,不錯,他就被老身囚禁在後山。”

現在谷飛雲證實了,石窟中放出來的白髮白鬚老人,果然是聞野鶴!

金鸞冷笑道:

“你囚禁聞野鶴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今晚我是爲我徒兒找你討公道來的?”

金母冷然道:

“你徒弟關我什麼事?”

金鸞怒聲道:

“我徒弟許蘭芬,當選西鳳狀元,你自號西鳳,自然犯了你的忌諱,八個月前,你派兩個徒弟下山,到處追查許蘭芬,要把她帶回天池,我因她已列我門牆,自是不容有人欺侮,教訓了你們兩個徒弟,是因爲她們目無尊長。

沒想到她們居然把這筆帳記到許蘭芬的頭上,趁許蘭芬每三個月回家探親一次,竟向她暗下毒手,你還算是一派掌門嗎?”

谷飛雲聽得心頭猛然一跳,許蘭芬遭了毒手,不知她有沒有性命危險?他一念及此,忍不住朝金鸞身後一名青衣女子手中抱着的人望去,心想:

“不知會不會是她?”

金母愕然避:

“老身幾時對你徒弟暗下毒手?”

金鸞厲聲道:

“不是你,就是你門下徒弟乾的了。”

金母道:

“何以見得?”

金鸞冷笑道:

“崆峒武學中,有一種先師認爲太以陰毒,告誡門人不可練習,你卻偷偷練成的是什麼功夫?”

金母道:

“你說的是透骨陰指?”

谷飛雲心中暗道:

“自己曾聽南山老人說過。當年師父曾傷在金母透骨陰指之下,金母也被師父一記天星掌擊成重傷。師父也說過,當年他老人家還沒練成紫氣神功,連太清真氣也抵擋不住,是極厲害的旁門陰功,透骨陰指惟有紫氣神功,可以把它化解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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