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四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們在早上六點趕到了家門口。
按理說平櫻子應該還在睡覺,她早上的起牀時間是八點鐘。源玉子也以爲她在睡覺,第一時間洗了個澡,跳上自己的大牀,窩進被子裡等伏見鹿一起補覺。
伏見鹿不傻,他趁着源玉子洗澡,摸了摸電視機後面的散熱孔,熱乎乎的——接着他又摸了摸機箱,有點燙手,感覺都可以煎雞蛋了。
不用猜都知道,平櫻子打了一晚上的遊戲。
伏見鹿倒是不打算揭穿平櫻子,打算揣着明白裝糊塗。
他走進平櫻子房間,這小姑娘側身在裝睡,身子一動不動的。他順勢沒收了錄像機,以免睡覺時又出什麼幺蛾子,接着他坐在平櫻子牀邊,十分陰險的問道:“睡着了嗎?”
平櫻子自然沒有反應,她緊閉着雙眼,抱着被子,呼吸平緩。
伏見鹿擡起她的小手,自顧自說道:“聽說睡着的人,被人擡手是沒有知覺的。”
說完,他一鬆手,平櫻子的小手啪的一下落回牀上。
伏見鹿玩心大起,又自言自語:“聽說睡得深的人,被人擡起手時,會保持着平舉的姿勢。”
說完,他擡起平櫻子的小手,又一鬆開,結果平櫻子的小手還是啪的落回牀上。
伏見鹿皺眉,覺得不好玩了。這傢伙太聰明,不上這種拙劣的當,一點都沒個小孩樣兒。
不過念在昨天平櫻子很懂事的自己坐車回家,伏見鹿就不跟她一般計較,回身關上了房門。
他去洗了個澡,換上睡衣,鑽進源玉子被窩,理論上現在可以分房睡,但他選擇不遵從理論,而是遵從自己的內心。
伏見鹿剛掀開被子,準備先抱一下,卻發現源玉子閉着眼睛,側躺在枕頭上,呼吸均勻,像是已經睡着了。
裝的嗎?
伏見鹿感覺自己洗澡也沒用多長時間,源玉子再累也不至於這麼快就睡着了吧?
很有可能她是在害羞,所以選擇裝睡。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伏見鹿故技重施,輕聲問道:“睡着了嗎?”
源玉子沒有任何反應,看上去應該是睡得很深了。
想來也是,她今天累了一天,這段時間吃喝玩樂也是十分耗費體力的,再加上今晚熬夜坐車,一不小心睡着也很正常。
伏見鹿試探着扒拉她的小手,將她的小手高高挑起,自顧自說道:“聽說睡眠着的人是感覺不到自己的手的。”
說完,他一鬆開,源玉子小手落了下來。
伏見鹿不死心,又挑起源玉子的小手,改進了話術:“說起來,我先前聽說過一個冷知識,在深度睡眠下,人的肢體會保持僵硬,把手挑起來就會定住,這種現象叫……”
他一時間沒想好怎麼編,隨口胡扯道:“殭屍效應。”
說完,伏見鹿鬆開手,卻見源玉子小手舉在半空,真就一動不動懸着。
“……”
伏見鹿心想還是這傢伙更加單純好騙,太容易相信別人了,而且很相信百科全書上的東西。
他摁下源玉子的小手,把源玉子翻了個身,仰面朝上,又說:“聽說睡着了的人,親嘴是會伸舌頭的。”
說完,伏見鹿俯身,故意用手指在源玉子柔嫩的嘴脣上碰了一下。
源玉子果然上當,像貓一樣,伸出粉嫩的小舌頭。伏見鹿右手摸着源玉子的側臉,用拇指刮蹭着她的舌頭,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嚶嚀一聲,別過了臉,用枕頭蓋住腦袋。
“我、我都已經睡着了!都怪你,吵我睡覺幹嘛……”
源玉子撒謊時非常沒有底氣,與其說是在叱責,不如說像是在撒嬌。
伏見鹿在她身旁躺下,蓋好了被子,閉上眼睛說道:“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爲你睡得很深呢,不逗你了,睡吧睡吧,明天開始就要工作了,早睡早起比較好。”
源玉子‘昂’了一聲,偷偷掀開枕頭縫隙,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現伏見鹿還真沒有繼續的意思,莫名有點小失望。
不過伏見君說得對,假期結束,他們都要開始工作了。
平櫻子也是,早該回校上學了,雖然她早就能跳級,但經常曠課的影響還是不太好。
源玉子重新躺下,但卻睡不着,她睜着眼觀察伏見鹿,看着伏見鹿的身體一點一點鬆弛下來,呼吸變得越來越均勻。
真睡着了啊?
源玉子撅起小嘴,小聲問道:“睡着了嗎?”
伏見鹿沒應聲,也沒反應,看樣子應該是真睡着了。
源玉子就挑起伏見鹿的手,學伏見鹿,鬆手測試對方有沒有睡着。
伏見鹿的手一下就落牀上了,源玉子怔愣了一下,想着這是睡着了還是沒睡着,緊接着她這才意識到,剛纔自己被騙了。
可惡!
太可惡了!
源玉子心想必須扳回一城,她伸出小手,摸了摸伏見鹿的嘴脣,後者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看樣子像是真的睡着了。
不對,再試試。
源玉子有點做賊心虛,她略微仰起,探頭張望了一下,房間裡當然不可能有第三個人,但她還是有點緊張,快速地湊近,親了一下,只是嘴脣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
還是沒反應。
源玉子膽子稍微大了些,貓貓祟祟湊近了,略微俯身,還想繼續。她嘴脣剛碰上,伏見鹿忽然動手,摟住了她,親了起來。
源玉子‘唔’了一聲,心裡有點小竊喜,順勢抱着伏見君啃。
……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兩人輪流洗了個澡,伏見鹿又裝睡了半個小時,故而沒親一會,早八的鬧鐘就響了。
伏見鹿頭也沒擡,反手啪的一下摁掉鬧鐘,在源玉子喘息的間隙,提議道:“要不今天也請個假……”
“不行!”
源玉子一個激靈,推開伏見鹿,擦了擦嘴說道:“怎麼能無故請假……今天必須得去上班!”
伏見鹿覺得莫名其妙,他有點不太理解,這麼多天的假期都請了,還差這麼一天兩天?
但很快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源玉子剛轉正刑警,想給同事和領導留一個好印象,再其次也有一點點的炫耀心理,想要回警署好好得瑟一下,最後則是想作爲一名正式刑警去偵辦案件,感覺一定會非常棒!
這可是她邁向成爲名警部的一大步!
平櫻子也被迫從牀上拽起來,她今天也只睡了一兩個小時,起牀時還迷迷糊糊的。
三人頂着黑眼圈刷牙洗臉,換好了衣服。
伏見鹿先是送平櫻子去上學,隨後反手跟警署請了個假,回家睡回籠覺去了。
源玉子在警署裡左等右等,一直沒等到伏見鹿來上班,打電話一問,這才知道伏見鹿已經呼呼大睡了。
她本來還很期待能以正式刑警的身份和伏見君一起工作,想着今天就跟署長提議以後他們兩個互相做搭檔——刑警內部一般都是老帶新,兩人一組,互爲搭檔的,所以電視劇裡纔會經常出現老練刑警和菜鳥新人的組合。
可惜泡湯了。
伏見鹿對此振振有詞:“今天是你工作的第一天,我表現不佳的話,不就能反襯出你表現好嗎?要是我們都去上班,大家就會覺得稀鬆平常;反之如果你去我不去,大家就會覺得你很努力了。”
源玉子沒辦法跟伏見鹿扯皮,畢竟課長已經批了假。她現在還得工作,只能匆匆嘮叨兩句,掛斷了電話。
一般來說,刑警接到的案子都是課長分配的。
課長會根據案子的優先級分配警力,比如說遇到了有希望破掉的殺人案,就會多抽調兩三人;遇到一看就會陳年積壓的死案,就派一組人象徵性地試一試;要是遇到指標或者上級壓力,說不定會全組出動。
像源玉子這樣的萌新——雖然她有辦案經驗,但木下翔仁還是把她當作萌新——不適合接什麼大案。
木下翔仁打算先給她一兩個簡單的小案子,就當給她練一練手了,畢竟伏見鹿又雙叒叕請假,源玉子一個人辦案,感覺着實有點不靠譜。
他把卷宗交給源玉子,簡略介紹了一下案情:
“這是昨天交番推過來的案子,一對夫婦因爲債務問題吵架,丈夫威脅說要殺掉妻子,妻子就報警了。”
“然後呢?”源玉子還沒來得及翻閱卷宗:“誰死了?妻子被殺了嗎?”
“沒有啊,”木下翔仁雙手抱胸:“沒人被殺,就是夫妻吵架,丈夫說了類似‘殺了你’、‘去死吧’之類的話,妻子就報警了。一般這種事情是交給交番巡警協調的,但交番那邊始終沒協調成功,而且後來夫妻之間發生了肢體衝突,所以就移交到我們這邊了。”
“誒?”
源玉子有點失望,這跟她在交番當巡警時做的工作完全一樣嘛!
仔細想想,當初她當巡警的時候,把處理不了的案子推給刑警好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巡警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去處理什麼大案要案。
木下翔仁看她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於是便敲打道:“不要以爲這種案子很簡單,身爲刑警,要認真對待每一起案子才行!”
源玉子啪的立正,敬了個禮:“是!萬分抱歉!我不該有輕視心理!”
木下翔仁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去開始工作了。要是遇到了什麼問題,隨時可以問他。
源玉子不想讓課長失望,幹勁十足地點頭應下,回自己工位翻閱卷宗去了。
正如木下翔仁所說,這起案子就是一起家庭糾紛,硬要說的話,可能會跟家暴扯上關係。
源玉子邊翻邊做筆記:
丈夫名叫黑田浩太郎,是一名地產中介,可能是因爲經常在外面卑躬屈膝跑業務,所以回家後他的脾氣非常暴躁,有酗酒和毆打妻子的前科……
妻子名叫酒井睦子,全職主婦,可能是因爲在家太閒,不想被丈夫當成只知道吃軟飯的米蟲,就發展了一項副業,經常去街上打柏青哥,輸多贏少……
前段時間,酒井睦子把家裡的生活費給輸光了,引得黑田先生大發雷霆,兩人產生激烈的爭吵,在這一過程中,黑田先生說什麼‘要殺了你’之類的話,讓酒井睦子格外驚恐,跑去報了警。
巡警接到報案後,前去進行調解。
可惜,夫妻倆的素質一言難盡,只能用倆賤貨來形容,越調解越難受。
都說日本人的人均素質好,這不假,然而但凡遇到一個素質低的,基本上會低於人類下限,光是聊兩句都會噁心一整天……這樣綜合平均下來,纔會有那麼個人均素質好的平均值。
屬於是首富跟貧民的財富平均法了。
那些日本死宅、心理變態、極端右翼份子等等就不必贅述了,要多噁心有多噁心,甚至能突破人類生理和心理的極限,比印度三哥有過之而無不及,稍微搜索就能看到些相關逆天報道。
總而言之,巡警調解失敗,夫妻矛盾升級,酒井睦子遭遇家暴,再次報警,巡警不得不移交到刑事課處理。
源玉子以前也推過類似的案子,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合理,巡警處理不了的案子,交給刑警來處理,不正好說明了刑警的能力比巡警更強嗎?
能者多勞嘛!
源玉子擺正心態,分析了一下案情,其實也沒什麼好分析的,她在紙上簡略寫了一下偵察計劃。
第一步,去拜訪黑田家;
第二步,弄清楚誰是過錯方;
第三步,教育改正,引導原諒,實在不行就勸雙方離婚,好聚好散。
噢對了,如果酒井睦子要起訴,她就幫忙立案。檔案上記的家庭暴力是‘打了一耳光’,這種只能算侮辱的暴力程度,很難定罪。
源玉子檢查了一遍,覺得沒什麼問題,於是上報外勤,提着公文包匆匆出門辦案了。
前往黑田家的路上,她有些犯困,就買了一杯咖啡提神,免得自己去調解時不小心睡着了。
黑田家並不遠,在巢鴨警署轄區範圍內,就住在巢鴨老公寓內,那地方藏污納垢,源玉子就是從那片區域過來的,對此心裡一清二楚。
爲了安全她還攜帶了配槍。
二十來分鐘後,源玉子站在了黑田家公寓門口,按下了門鈴:“摩西摩西,我是巢鴨警署的刑警,請問有人在嗎?”
話音剛落,房間裡驟然傳出高亢的吼叫聲:“臭婊子,又報警!信不信我殺了你!我真會殺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