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可能？”良久之後，黃副相終於再次問道。
問這句話，不是他不信，其實黃副相心裡已經信了，只是他覺得太過不可思議：這種彷彿天方夜譚一般的情況……真的會出現？
陳耕笑了笑，說道：“在這場技術大變革當中，有兩個核心的關鍵點，一個是網絡技術，一個是足夠便宜的、操作足夠簡單的個人計算機，而現在，網絡技術已經有了，雖然還沒有進行民用，但美國已經建起了自己的軍用網絡和科研學術網絡……”
副相大人聽的連連點頭，覺得陳耕說的簡直哪哪都對，這會兒冷不丁的聽陳耕說美國居然繼軍用的網絡之後建成了第二個用於科研和學術研究的網絡，頓時打了個激靈，連忙問道：“小陳你等會兒，你說的這個科研和學術的網絡是怎麼回事？”
國內高層居然不知道NSF網？陳耕有些驚訝，不過他還是給黃副相解釋道：“哦，這個網絡是由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資助建設的，所以也叫NSF網，NSF網的設計初衷是讓這個網絡可以連接全美的5個超級計算機中心，以便讓100多所美國大學共享它們的資源。”
“……”
黃副相沉默起來，他雖然沒說話，可從陳耕的隻言片語當中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NSF網的厲害之處：資源共享啊！如果國內的高等院校都可以通過網絡共享彼此的教育資源，對於提升國民教育水平那該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美國已經這麼厲害了嗎？
陳耕接着說道：“另外在78年的時候，美國的貝爾實驗室提出了UNIX和UNIX拷貝協議，這個協議也叫UUCP，之後美國人又在UUCP的基礎上發展出了新聞組網絡系統……”
“小陳，這個新聞組又是怎麼回事？”
“新聞組就是集中某一主題的討論組，全世界範圍內所有連接在一起的計算機都可以在這個討論組內討論和交流。”
“……”
黃副相再次沉思不說話，只是不同於剛剛，這次他之所以不說話，是真的已經被震驚的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天！美國在網絡技術方面居然已經發展到了如此程度了？
此前他對陳耕說的網絡技術將會很快從軍用領域應用於民用領域還有所懷疑，可現在在看，這不就已經開始從軍用向民用轉移了嗎？
他也不懷疑陳耕說的是謊話，沒看到自己的秘書正在那兒奮筆疾書的做記錄麼，如果大海撈針一般的去搜集信息，那當然和麻煩，但如果是有的放矢的去搜集信息，那就方便的多了。
到了這會兒，黃副相已經開始相信陳耕所說的了，在美國，接下來網絡技術真的會像的民用領域開始發展和普及。
沉思了片刻，黃副相不經意的一擡頭，忽然看到陳耕已經停了下來，頓時就有些着急：你怎麼能停？越是身處高位，他就越是明白陳耕說的這些信息對於國家、對於民族的重要性了，連忙道：“嗯，小陳，你接着說。”
說着，還親自幫陳耕加了個蝦球。
陳耕笑了笑。
他又不傻，當然能看出黃副相的“偷師”之意，不過這其實正是陳耕想要看到的：“這麼一個覆蓋社會的方方面面的網絡的形成，還有一個必要的條件，就是操作足夠簡便的、價格足夠便宜的、用戶不需要多大代價就能買得到的、性能能夠滿足用戶的多樣性需求的個人計算機。
我可以給您透露的一個數據：現今美國的個人計算機市場上最暢銷的個人計算機產品分別是IBM公司的5100、5120，蘋果公司的apple—I和apple—II，這四款個人計算機的銷量佔據了全球個人計算機總銷量的80%。
但您可能不是很清楚，在我們公司的‘CP/M+‘視窗’+軌跡球’的操作系統問世之後，因爲操作方式帶來的革命性的變化，大大降低了用戶操作計算機的難度，用戶不再需要記住幾百幾千條繁瑣的口令，之需要操作軌跡球點擊兩下就可以，結果就是在我們的‘CP/M+‘視窗’+軌跡球’操作系統組合問世之後，IBM5120和apple—II一年的銷量超過了之前三年的總和！
在‘CP/M+‘視窗’+軌跡球’操作系統出現之後的一年內，全美個人計算機產品的總出貨量是之前三年的一倍還要多！
基於此，我們認爲人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和網絡技術的發展已經到了一個爆發的臨界點，我之所以決定上馬個人計算機項目，也是基於這一點……”
無法形容黃副相此時此刻心中的心情，震驚？有的；感慨？有的；五味陳雜？當然也是有的……
但在這些情緒當中，更多的還是慶幸！
慶幸陳耕是一個華人，慶幸陳耕的心是站在中華民族這邊。
雖然陳耕什麼也沒說，可黃副相心裡明白，陳耕分明就是在藉着這個機會提醒華夏，要重視計算機技術和網絡技術的發展，要知道，他透露的這些數據可都是美國相關領域的核心機密啊，如果不是他告訴自己，國內誰能知道美國個人計算機的銷量變化情況，並且根據個人計算機的銷售變化的情況推導出美國已經來到了網絡技術民用化和個人計算機技術大爆發的黎明？可現在，他就是這麼輕飄飄的說出來了。
咦……
直到這個時候。黃副相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陳耕給帶偏了，可他的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帶偏了？帶偏的好啊。
不過偏了就是偏了，既然偏了，總要轉回來纔是正經，網絡技術和個人計算機是未來幾年的事，可顯示器卻是近在眼前的事……
“真真的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片刻後，黃副相長吁了一口氣。
陳耕笑了笑，說道：“您客氣了。”
您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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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耕這句透着理所當然的話一出口，黃副相和臨時兼職速記員的秘書全都愣住了，尤其是他的隨行大秘，眉毛都豎了起來：跟在首長身邊這麼多年了，他還從來沒見過誰敢在首長面前這麼不尊重！
好在他終究明白陳耕的身份和普通人不同，雖然心裡對陳耕極其不滿，卻是沒有說話。
黃副相在最初的一怔之後卻是一下子反應過來：不能把陳耕當成國內那些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人家陳耕是從小在美國長大的，習慣的是美國的說話方式和邏輯方式，如果自己用國內官場的話術方式對他說話可能會引起很多誤會。
嗯，要儘量的直白一些。
先瞪了自己的秘書一眼，他臉上的笑容更勝了：“小陳啊，我和國家、和華夏人民都得謝謝你，我明白，你剛剛說的這些可都是千金不換的寶貝！”
陳耕笑着擺擺手：“我雖然是個旅居海外的遊子，可再沒有人比我們這些海外遊子更希望自己的祖國強大起來。”
這話，就是承認自己剛剛的那些哈並不是無意中說漏了嘴，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一句話，你得領我這份情。
黃副相忍不住失笑：陳耕的這點小狡猾的技倆，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略略一頓之後，黃副相笑吟吟的再次開口說道：“咱們國內，對於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其實也是非常重視的，不過小陳啊，你也看到了，咱們國家的底子還很薄，所以……你真的覺得計算機顯像管這一塊大有可爲，能爲國家帶來不菲的外匯收入？”
陳耕知道這一時期的國家對於外匯的飢渴程度的，但他從來沒想到，在1981年的今天，國家對外匯的飢渴程度達到了這樣急切的程度，一位副相跟你聊天，最關心的都是這個項目能給國家帶來多少錢的外匯，這話說出來你敢信？！
以前陳耕是不信的，但現在，他信了，因爲這就是在他眼前活生生的發生的——這個時代的華夏真的是快要窮瘋了，可在這種情況下，那位老人居然還爲華夏規劃好了未來半個世紀的發展道路，而且一直到下個世紀的前十五年，歷史都一直在按照他的推算在前進，這是一種何等驚天動地的才能？華夏又是何其有幸，在沉溺於黑暗當中300年之後接連遇到了這麼幾位偉人？
這一刻，他真正的感覺到了肩膀上沉甸甸的，似乎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深吸了一口氣，陳耕的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黃先生，我之前說過，未來10年，我們公司對顯像管的需求超過1000萬臺，我相信您已經知道了。”
黃副相點點頭，他當然已經知道了，如果不是已經知道了，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次與陳耕的談話？現在，他特好奇陳耕會說些什麼。
“那如果我告訴您，這1000萬臺是最保守的數字，稍微樂觀一點的估計是1500萬臺14英寸以上的彩色顯示器呢？”
陳耕這番話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您算過這會給華夏帶來多少外匯收入嗎？
黃副相結結實實的被嚇到了！
按照之前四機部那邊提供上來的資料，一臺14英寸的計算機顯示器起碼可以給國家帶來230美元的外匯收入，那麼1500萬臺就是……
天吶！
34.5億美元啊！
黃副相覺得自己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