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筆訂單被退了。
可是春生並未因此而卸下心絃,反倒是越發不安起來。
如此,一連過了幾日,仍是相安無事。
她一時又心裡沒準,拿不準到底是自個想多了,還是···
一晃又是幾日。
這日,首飾鋪子派人過來傳話,說靜園訂的那幾套首飾已經造好了,問春生要不要去鋪子裡瞧瞧。
因是春生設計的,理該去瞧瞧纔是。
又因東西過於金貴,鋪子裡有着鋪子裡的規矩,不應隨意攜帶出來,是以,特意過來請示一番。
之所以是幾套,是因爲後面靜園又命人送了些瑪瑙玉石送去鋪子,說是按着春生描繪多餘的那幾套樣式,全部打造出來。
那李掌櫃當時直一臉激動的說,皆是上好的瑪瑙玉器,不比店裡的那塊原石寶石差多少。
春生便將此事全權交給了李掌櫃跟進着,自個不在插手。
此番聞言,不過靜默了片刻,便打發人回去了,並沒有隨着一同去過目。
還是上午特意來傳報的,卻不想,到了日落時分,那李掌櫃竟然親自趕來了。
瞧着那急急忙忙的樣子,春生心中頓時涌起了不好的預感。
李掌櫃直氣喘吁吁地跑來,茶都來不及吃一口,只用袖子一邊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邊急着道着:“姑娘,您···您看這該如何是好啊,今個兒打早起派人從您這邊回去,我得了令後,便預備將那些個首飾包起來送去秦公子那裡,卻不想,東西纔剛拿出來,您說好巧不巧,竟然被剛進鋪子裡的那端陽郡主給一眼瞧上了,那一位,哎喲喂,那一位據說可是京城有名的暴脾氣,可最是位惹不起的貴人啊,我才方一開口,那端陽郡主一眼便瞪了過來,只趾高氣昂的道讓小的派人去長公主府裡取錢便是,還說···還說若是哪個有意見,直接讓他找去長公主府便是···姑娘···您瞧瞧這該如何是好啊···”
說到這裡,頓了頓,只暗自搖頭道着:“也不知道這幾日是撞了什麼邪氣,一連着出了好幾遭狀況了···”
李掌櫃暗自嘀咕着。
且先不說早些日子綢緞鋪子裡鬧得沸沸揚揚的退單事件,便是這首飾鋪子,旁的其它分號,亦是接二連三的出了好幾檔子晦氣事兒呢。
每每皆是成千上萬兩的大生意,可經受得住幾次折騰啊!
春生原本以爲,定又是那人在背後搗的鬼,這般聽李掌櫃描述起來,聽起來卻又覺得並不像那麼回事兒似的。
春生心中不由一鬆,可是忽然間想到了什麼,隨即便又是一緊,只定定的看向李掌櫃問着:“你所說的端陽郡主可是當今長公主的嫡女?”
李掌櫃聞言,只忙不迭點着頭道着:“正是,那端陽郡主可不就是當今大俞朝身份尊貴的長公主所出的嫡長女麼?傳聞不但深受長公主寵愛,便是一出生,就被當今聖上給授了封號的,可謂是當今皇室孫子輩的頭一人,那可是含着無限尊寵長大的,等閒的誰敢輕易去得罪啊···”
春生聽了,原本心中的輕鬆只瞬間蕩然無存。
若說,純碎是一樁湊巧的事兒,春生斷然是不會去相信的。
哪裡就有那般湊巧的事兒。
春生雖初到京城不久,對着這京城當今的局勢不算清楚。
可是,卻也是知曉的,那身份尊貴的長公主可是出自那宮闈內專寵數十年從未失過寵的貴妃娘娘的肚子裡啊。
而那貴妃娘娘卻又是誰?
不就是與那沈家,與那霸王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麼?
當今貴妃娘娘可是那沈毅堂嫡親的嫡姐,且自幼對其溺愛得緊,打小便是有求必要,這才慣出了這無法無天的霸道性子啊!
春生自打九歲那年,初進沈家時,就聽教導嬤嬤特意說道過的啊。
只覺得當真是個好手段。
那靜園是交付了全部銀錢的,那日談好後,隔日便派人將一疊厚厚的銀票給送到鋪子裡去了。
錢已經付了,而貨卻沒了。
無論如何,她們都是理虧的一方。
若是碰上些個···耍橫難纏的,怕是···不是退了銀錢便能夠輕易了事的吧。
旁人許是不曉得那靜園背後主子的來頭,可春生卻是實打實的清明的。
而那長公主府邸,等閒誰又敢去鬧事,莫說不過才瞧上了一件首飾而已,便是瞧上了她那個鋪子,不過是一句話的問題,她無權無勢的,怕是···也得乖乖地給了去。
倘若真的是他的安排,那長公主府邸怕是去了也沒用。
而東西拿不回,唯一的法子便是,唯有去往那靜園——
春生的心只不住的下沉!
只覺得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絕境中似的。
若說之前,春生心中還有些患得患失的,甚至還在抱有着一絲僥倖。
興許···當真是沒有將她給認出來了。
儘管有些自欺欺人,可到底,至少在這之前,到底是相安無事的,不是麼?
可是,直到這一刻,心裡最後一絲僥倖便被徹底的摧毀了。
哪裡就相安無事了。
分明就是在逼着她。
他分明就是設下了圈套,精心布了局,一步···一步的只要將她逼向他爲她親手佈置的牢·籠!
一時,便又想到了那日···重重逢時的情景。
兩年後的頭一次遇見,不該只這樣的,他實在是太安靜了,太平靜了,靜得令她心慌,令她膽寒。
便是對她怒目而視,對她發怒咆哮,甚至是···捉着她將她打了一頓,也總好過這般···只覺得像是受着凌·遲的刑·法似的。
她甚至有憶不起他那日的神情了。
只記得那一雙眼,陰冷,暴斂,像是一道毒箭,帶着嗜·血的冷意。
像是地·獄歸來的惡·魔似的。
思及至此,春生渾身不由打了個顫。
李掌櫃見春生臉色不好,頓了頓,面上亦是有些爲難,這本身就是件難辦的事兒。
踟躕了許久,只試探着道着:“那端陽郡主將首飾直接取走了,命咱們去長公主府邸取銀錢,我一時拿不定主意,還並未曾派人前往去取,姑娘,您看這···要不咱們先去取了銀錢,回頭···回頭再去跟秦公子那頭好好賠禮道歉,您看如何?畢竟···畢竟那端陽郡主乃是皇親國戚,便是···便是報上了咱們蔣家的名頭,亦是如何都是招惹不上的啊,想來那秦公子聞言該是會體諒一二的,畢竟這樣並非咱們所願的啊···”
見春生微微擰着眉。
李掌櫃只微微嘆息了一聲兒。
原本黝黑的面上,只又添了一道皺皺的細紋。
春生聽了,沉吟了許久,只忽而擡眼問着李掌櫃,道着:“那端陽郡主芳齡幾許?脾性可是當真是蠻不講理?”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生得如何?”
李掌櫃被春生這一番話有些懵,只瞪着雙小眼,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隨即,踟躕的回着:“那郡主瞧着與姑娘應該差不多大小,許是,還要小個一二歲,約莫十四五歲芳齡。脾性威嚴霸道,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過···倒也並非蠻不講理,雖有些趾高氣昂的,但倒也並未曾如何刁難咱們這些下人,至於那相貌麼···”
說到這裡,只下意識的擡眼看了春生一眼道着:“不及姑娘,不過那眉眼倒也生得圓潤可愛,且一派通身貴氣,一看便知定是位貴人!”
春生聞言,沉默片刻,便對着李掌櫃道着:“此事交由我來處理即可,李叔莫要擔憂。”
李掌櫃只詫異的看着春生,問着:“莫非姑娘···可是想到了什麼良策不成?”
春生不確定的道着:“待明日一試在看吧。”
不到最後一步,她終究還是不願···
想到那雙陰冷的眼,春生只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第二日一早,春生特意好生裝扮了一番,換了一身嶄新的月牙白男子常服,將頭髮束道高高的,佩戴着一枚精緻的玉冠,手中執一柄畫扇,頓時,一番翩翩公子世無雙的模樣,只覺得是從畫中走出了的似的。
春生領着素素一同直接去了長公主府邸,會見了端陽郡主。
春生並非打的首飾鋪子的旗號。
原本是不會如此輕易得到郡主的召見的。
只春生到底是有備而來,從腰間取下了一枚玉佩,麻煩負責接待的丫鬟給郡主遞了去。
只淡笑着道着:“在下乃是奉了沈家五爺的吩咐特來往郡主這裡取東西的。”
許是春生生得實在俊美,又溫潤有禮,談吐得體皆宜,嘴裡始終含着淡淡的笑意,只覺得個個瞧了皆是紅了臉。
又瞧見他手中的玉佩不俗。
聽着他話語裡意思,一個個怠慢不得,忙不迭進去稟告了。
沒多久,竟然得到那郡主親自召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