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這樣。”毀滅之神最終還是選擇了直言不諱，畢竟王冬不是小公主唐小七，聽完之後也不會哭着質問他怎麼能這麼狠心。
但他自認已經很委婉了，只是平靜地陳述事實而已，如果換成姬動，那王冬就該破大防了。
“那個孩子不能留，沒有哪個神祇想看到他降生。”毀滅之神沒有又當又立地表示“我們也很想留下那個孩子，但……”，他只是很平靜地跟王冬講道理。
“你也就罷了，我可以向衆神解釋你被親生父親撕裂靈魂後決定大義滅親，但那孩子降生之後呢？你要他一出生就天崩開局嗎？他的父母都是罪人，諸神會如何看待他？你還可以說是受害者，又站在對抗唐三的第一線，可你弟弟呢？一個嬰兒既不能是受害者，也不可能將功贖罪，將來他要在衆神鄙夷的目光下長大，你又如何能護他周全？更何況……”
毀滅之神似乎也覺得真相過於殘忍了，他遲疑了一會兒，繼續道：“不久前邪惡之神要你母親在你和你弟弟之間做出選擇，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你弟弟。”儘管對這孩子來說可能難以接受，可如果連這個坎都過不去，她又如何能割捨那份親情？
“什麼……選擇？爲什麼要讓我媽媽選？”王冬那雙粉藍色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瞳微微顫抖，彷彿試圖抓住剛剛聽到的每一個字，卻又無法相信那是真的，整個人的身體微微後傾，像是在本能地退縮。
她媽媽不要她了？這對每一個被媽媽疼愛着長大的孩子來說都是晴天霹靂。
“我以爲你知道，你那幾個長輩在愛神的傳承之地也是這麼讓星做選擇的。”所以毀滅之神纔會默許姬動滿懷惡意的報復，這也是他的私心。
“我知道，可那跟我媽媽有什麼關係？”儘管已經知道選擇的結果是什麼，王冬依舊在試圖爲母親辯護，“乾坤問情谷那些事是二伯他們乾的。”
“你以爲她沒幹過嗎？”毀滅之神冷哼一聲，隨手調出神界中樞搜索到的證據。
“騙人的吧？”王冬一隻手猛地擡起，緊緊捂住嘴巴，手指微微顫抖，像是要壓住即將脫口而出的哭聲或驚呼，指縫間隱約透出她咬緊的下脣。
光幕中，小舞用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和殘酷的手段捉弄誤入秘境的人類，被她玩死的人類不計其數，卻被她冠上真心不足或是虛情假意的罪名。這些人死了也活該，畢竟她可是相思斷腸紅的主人，愛情方面的權威，就算她成不了愛神，她的丈夫照樣能爲她奪來愛神的權柄，雖然只能在乾坤問情谷耍耍威風，但也足以證明丈夫對她的愛。
聽着小舞的自言自語，王冬的淚水還掛在眼角，卻因突如其來的噁心感而顯得更加渾濁。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突然爆發出一陣乾嘔，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像是本能地想把這令人作嘔的真相吐出去。
她一直以來對母親的認知——那個天真無邪、溫柔可愛的形象——被血腥真相徹底撕碎，她的眼神裡除了噁心，還多了一絲茫然與背叛的痛楚。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幾乎要蜷縮起來，一隻手撐着膝蓋維持平衡，另一隻手仍捂着嘴，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在震驚、噁心與幻滅中搖搖欲墜。
母親她什麼都知道，她不是什麼受騙者！王冬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指節因用力而泛着青白，像是想抓住什麼來對抗內心逐漸膨脹的恐懼，下脣被她無意識地咬得發白，甚至隱約滲出一絲血跡。
那自己被唐三撕裂靈魂的事，她是不是也是知情者？
王冬近乎崩潰地抓住毀滅之神的斗篷，問出了那個令她細思極恐的問題。
“……”毀滅之神默然不語，儘管小舞並非知情者，但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她不願相信女兒被丈夫撕裂靈魂的事實，就算信了又如何，她還是會相信唐三漏洞百出的解釋，然後無視女兒的痛苦。
“是真的啊……那我這一生豈不是就是個笑話？”毀滅之神於心不忍的表情落在王冬眼裡，就像是一種默認。
王冬默默鬆開了手，跌坐在地上，“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親自去問問她……”
“沒那個必要了，小冬。”毀滅之神放緩了語氣，“在你母親眼裡，你已經死了，唐三告訴她你被域外邪魔奪舍了，哪怕你出現在她面前，她也不會認你。”他不得不放慢語速，因爲他擔心說得太快以至於忍不住笑出聲。
唐三那一半承載海神神位的靈魂陪在小舞身邊，監視他們的執法神會將他們的談話事無鉅細地彙報給神界委員會，於是就有了這麼一段令神王們都覺得“開了眼了”的對話。
域外邪魔奪舍神王之女，這種話說出去誰會信？我超，兔子信了！人之常情，恰恰相反，實則不然，我看未必，意料之內！
一時間，神界委員會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對不起……”王冬帶着哭腔擠出一句道歉，整個人顯得脆弱而無助。
“你不需要道歉，沒有誰會怪你，他們造下的孽沒有一件是你的錯。”毀滅之神頓了頓，“不要再向任何人道歉了，也不要再跟他們扯上關係了。”
“既然您說我是被放棄的那個，那我弟弟應該還活着，對嗎？”王冬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就算父母都是擬人，但那孩子卻是無辜的啊！
“但我們選擇了你。”毀滅之神的語氣聽起來很漫不經心，“當然也沒有誰會主動去墮她的胎，能不能保住還得看她自己的造化，反正小綠是不會幫她的，誰讓她罵小綠生不出孩子呢？”
這特喵是能說的嗎？王冬想盡了各種惡毒的語言，也沒想到會用這一點來攻擊別人，而且那不是別人，那是一直對他們家多有照拂的生命女神！
她下意識地想道歉，卻又想起了毀滅之神的提醒，不得不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