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毀滅之神的瞳孔驟然收縮,紫黑色的毀滅神力在周身暴涌,方纔他突然感應到自己與唐三體內封印的感應被切斷了。
“快走!”他聲音裡壓着怒意,幸好生命女神之前的占卜顯示是大吉之兆,否則此刻他恐怕早已失控。
當初毀滅之神施加在唐三身上的封印極爲特殊,即使唐三讓奧斯卡用僞修羅劍劈開他的神魂,也無法撼動分毫,反而讓毀滅之神有所察覺,唐三試圖翻盤的計劃也徹底失敗。
毀滅之神如此憤怒的原因在於,面對擁有雙神位的唐三,普通的封印根本無濟於事,即便成功,效果也只能維持很短時間。而他爲了封印唐三不惜動用了神禁之地的力量,如今金龍王已不復存在,調用那裡的力量不會造成什麼後患。
在神界,徹底剝奪神祇的力量是最嚴厲的懲罰。失去神力的神祇,在神界連生存都會變得異常艱難。
同樣的懲罰也降臨在小舞和唐三的其他同黨身上。懷孕的小舞被剝奪神力後,又遭到神界生命力的排斥,流產是不可避免的結局。然而此刻,小舞突然發作與唐三封印被破同時發生,立即引起了毀滅之神的警覺。
毀滅之神突然意識到唐三故意選在這個時機,就是要用未出生的孩子作餌進行殊死一搏。當年他能爲了權位算計妻兒,如今自然也能用骨血作籌碼。
“很好,唐三,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你利用自己的妻兒了,真是一如既往的卑劣。”毀滅之神怒極反笑,卻並不感到意外。畢竟唐三讓小舞懷孕的時機本就耐人尋味,分明是想用未出世的孩子換取他們的同情,爲自己留一條退路。
遠處傳來小舞淒厲的哀嚎,唐三這次賭上了妻兒的性命,但在毀滅之神眼中,這不過又是一場死局,對唐三和他的同黨而言。
關押唐三和小舞的牢房已被徹底衝破,數名看守神官橫屍當場。慾望之神快步上前,單膝跪地:“主上恕罪,屬下失職,未能料到唐三竟能突破您的封印。傲慢之神和其他幾位原罪神已經前去追捕,屬下留守此處,防止其他人逃脫。”
毀滅之神目光掃過牢房,奄奄一息的小舞懷中抱着一個渾身血污、皮膚青紫的早產兒;另一側的牢房裡,被封印禁錮的寧榮榮和奧斯卡仍處於震驚之中,顯然唐三逃跑時再次拋棄了他們。
“往哪個方向逃了?”毀滅之神冷冷瞥了眼呆滯的奧斯卡二人,“連妻兒都不顧的人,還會在乎你們?”
“神禁之地!”慾望之神急忙回答,“他往神禁之地去了!”
毀滅之神瞭然,那裡正封印着唐三的另一半神魂。
“看我說什麼來着?又一次!”他冷笑道,“你們不知道也正常,神祇的子嗣降生時會吸收神界的念力,完成與這方世界的融合過程中,散發的血脈氣息與父母完全一致。唐三利用他兒子臍帶血中屬於自己的血脈之力,同時引動海神與修羅神的力量,由外而內強行衝破了我設下的封印。”
衆神這才恍然大悟,毀滅之神雖然沒有親生的子嗣,但他和生命女神一起孵過龍蛋啊!他自然知曉這種可能,只是他再次高估了唐三的底線,竟不惜讓小舞提前分娩獲取臍帶血來破除封印。
生命女神凝視着小舞灰敗的臉色,她能清晰感知到小舞體內散發出的腐朽氣息。小舞懷中的嬰兒雙目緊閉,連一聲啼哭都沒有發出,生命力也正在急劇流失。
“小綠…救救麟麟……”小舞氣若游絲地向生命女神伸出手,“只有你能……”
“將死之人,果然神志不清!”毀滅之神冷冷地打斷她。
“孩子是無辜的……”小舞用盡最後力氣哀求,“只要你們救他……我…我允許你們收養他……”她的聲音漸漸微弱,卻仍執拗地盯着生命女神。
“別上當!”寧榮榮突然厲聲尖叫,聲音在牢房裡格外刺耳,“唐三逃走前給那個孽種下了禁制!你們要是養大他,遲早會被反咬一口!”
“你……這個…賤人……”小舞掙扎着想撲過去,卻連擡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懷中的嬰兒突然發出微弱的啜泣,青紫的小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彷彿在印證寧榮榮的警告。
毀滅之神一個眼神示意,慾望之神立即會意,上前一把從小舞懷裡奪過嬰兒。她如同白玉青蔥的手指按在嬰兒眉心,頓時激起一道湛藍的三叉戟神紋。
“不……把孩子還給我!”小舞發出撕心裂肺的哀鳴,染血的雙手在冰冷的地面上抓出深深血痕。她拖着鮮血淋漓的下半身,像瀕死的野獸般向前爬行,想要奪回自己的孩子。
“妻母非母,你連做母親的資格都沒有!”生命女神擡起手,一道翠綠的光幕將小舞隔絕在外。
“等三哥取回力量……他不會放過你們的……”小舞氣若游絲地呢喃着,渙散的目光在毀滅之神和寧榮榮之間遊移,分不清是在詛咒誰。
毀滅之神對她的威脅置若罔聞,但寧榮榮和奧斯卡卻猛然意識到,從得知唐三逃往神禁之地到現在,毀滅之神始終沒有采取任何措施。
海神雖是一級神祇,但僅剩一半神魂的唐三又能發揮幾成實力?最多不過斬殺幾個神官泄憤罷了。
果然,他們聽見毀滅之神對慾望之神悠然道:“既然傲慢之神他們已經去追了,想必很快就能與駐守神禁之地的執法神會合了吧?”他語氣輕鬆得彷彿在談論一場早已安排好的圍獵。
生命女神提醒道:“別忘了神禁之地裡有什麼,唐三想要與另一半神魂融合,就必須先面對那些在龍神之亂後被迫降格爲神獸的獸族神祇。”
毀滅之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我自然清楚,所以早就做好了安排。”
神界疆域遼闊,神祇衆多。如今唐三雖然暫時逃脫,可一旦他現身,只會讓衆神主動舉報他的行蹤。畢竟這段時間以來,毀滅之神早已將唐三的所作所爲一點一滴地公之於衆。再加上之前小舞在執法神殿的囂張行徑,那些影像記錄早已傳遍整個神界。上至神王,下至神官,都見識到了這所謂的神王之妻是什麼德性。
慾望之神抱着那個早產的嬰兒,遲疑地看向毀滅之神:“主上,那這個……”她識趣地沒有詢問生命女神的意見,畢竟作爲原罪神之一,她只需聽從直屬上級毀滅之神的命令。
“處理掉。”毀滅之神的語氣平淡得就像在吩咐她丟棄一件垃圾,“別忘了你當初說過什麼。”
“遵命。”慾望之神躬身領命,在小舞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寧榮榮刺耳的笑聲中帶着孩子轉身離去。
生命女神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小舞,隨即冷漠地移開視線,彷彿多看一秒都會玷污自己的眼睛。慾望之神帶走那孩子後,她眼中最後一絲憐憫也消散殆盡。
即便是神祇,正常分娩也不會損耗本源。但小舞爲了讓唐三得到孩子的臍帶血破除封印,不惜燃燒自己的生命本源催生早產,這樣的代價足以動搖她的生命乃至神魂。不過她當年都能爲唐三獻祭,如今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這一次,新生兒的誕生沒有引來衆神的祝福。除了執掌創生之力的生命女神,再無人察覺這個即將隕落的神子,他甚至來不及睜開雙眼看看這個世界。
唐三穿過連綿的山脈,在一處峰頂停下腳步。他眺望着遠方那片被薄霧籠罩的森林,感受着血脈至親生命力的飛速流逝,眼中閃過一絲陰鬱:“毀滅,你果然喜歡把事情做絕!”
越過山峰,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蜿蜒的河流在林中穿梭,升騰的水霧中夾雜着詭異的彩色,顯然蘊含着未知的危險。地表看似生機勃勃,實則暗藏無數沼澤,蟄伏着強大的神獸氣息。
唐三很清楚毀滅之神的算計,將他那另一半承載着修羅神位的神魂封印在此,就是要借神禁之地的禁忌之力慢慢消磨他的神力。即便他有小舞這個劍鞘,也終將無力迴天。
身後突然逼近的幾道強大氣息讓唐三不再猶豫,他縱身躍入森林。神識全開下,他精準避開神獸棲息地,朝着核心區域疾馳。令他意外的是,沿途竟無一隻神獸察覺到他的氣息。
森林深處,有一片直徑約五百米的湖泊,無數支流匯入其中,湖水卻不見漲溢。湖面飄蕩着淡綠色的水霧,濃郁的生命氣息中,一根二十米高的石柱矗立湖心,頂端則如同城堡般宏偉。
當唐三的神識觸及石柱時,一股熟悉而強大的神魂波動將其震散。
就是這裡了!他心頭一喜,加速朝湖泊飛去。
森林雖然廣袤,但以他的速度不消一刻鐘就能抵達湖邊,雖然預感到湖中暗藏殺機,然而此刻他已別無選擇,不過沒關係,要知道他唐三還從未在賭局中失手過。
當然,銀龍王那次例外。對方壓根沒想真心和他打賭,所以那根本稱不上是賭局。
然而就在行程過半時,一股莫名的心悸讓他下意識減速。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地面突然爆發出恐怖的吸力。即便以一級神祇的修爲,在這猝不及防的拉扯下,他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朝地面墜去。
唐三手中金光一閃,海神三叉戟驟然顯現,湛藍的神力波紋盪漾開來,與地面傳來的恐怖吸力激烈對抗。但即便以海神之力抗衡,他最終還是被迫落回地面。
剛一落地,那些詭異的黃色泥土便如活物般纏繞上來,強大的吸力彷彿要將他拖入地底。唐三立即催動三叉戟,將泥土中的水分盡數抽離,失去水分的泥土開始硬化,總算阻止了下陷之勢。
他驟然收斂神識,將感知集中在腳下狹小範圍。眼中紫光閃過,海神三叉戟爆發出耀目金光,猛地刺入黃色泥土。然而下一秒,整片大地劇烈震顫,堅硬的泥土突然翻涌如浪,將唐三整個人拋向半空。
方圓數百米的森林地面同時亮起刺目的豔黃色光芒,伴隨着低沉的咆哮,一個十米高的泥土巨人拔地而起。它沒有五官,全身都由那種詭異的黃色泥土構成,散發着驚人的土元素波動。
泥潭怪?唐三心頭一震。這種神界異種擁有二級神祇的實力,在土元素掌控方面僅次於土元素之神。但泥潭怪向來性情溫和,怎麼會突然襲擊他?
“吼——”泥潭怪頭部突然裂開兩道縫隙,露出一雙暗紅色的眼睛,那雙眼中翻涌的暴戾氣息讓唐三如墜冰窟。
是毀滅意念!毀滅之神竟然連這種與世無爭的神界生物都操控了,當真是要對他趕盡殺絕?
可這完全不合常理,他剛出生的孩子和小舞明明還留在牢房,生命女神怎會坐視不管?他故意留下妻兒,就是算準了以生命女神的仁慈,定會先救治垂死的嬰兒。這本該爲他爭取到寶貴的時間,除非……
除非毀滅之神根本不在乎那個孩子!這個認知讓唐三心都涼了半截。難道連生命女神都默許了毀滅之神的做法?還是說那個向來尊重妻子的毀滅之神,這次竟連伴侶的意願都置之不理?
唐三手中海神三叉戟金光暴漲,一道無定風波驟然釋放,暫時禁錮住泥潭怪的行動。他顧不得戀戰,立即化作一道流光向森林深處疾馳。
這片廣袤的原始森林危機四伏,棲息着無數神獸。雖然它們的實力早已不復當年,連一個達到一級神祇層次的都沒有,但勝在數量龐大。但更可怕的是,毀滅之神的意念竟然能影響整片森林的所有生靈!
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獸吼聲,唐三的神識感知到無數神獸正從沉睡中甦醒。它們的眼中都泛着與泥潭怪如出一轍的暗紅光芒,整片森林彷彿化作一個巨大的活物,正在對他展開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