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你的感受。”不就是被抄家嗎?你家才死了幾口人啊?
由生靈之金鑄造的身軀賦予了伊萊克斯掌控生命力的能力,讓他能輕易中和周圍暴走的毀滅能量。
在這座被魂獸佔據的城池廢墟上,兩人隔着斷壁殘垣對峙。四周遊蕩的魂獸正在瓦礫間翻找人類遺存的食物殘渣,對這些習慣茹毛飲血的魂獸來說,那些來不及轉移的儲備糧簡直是難得的美味。
然而此刻,所有魂獸都被伊萊克斯身上散發的濃郁生命氣息吸引。這個行走的人形生靈之金對它們而言,就像黑夜中最耀眼的明燈。儘管王冬周身翻涌的毀滅神力讓它們本能地恐懼,但本能的貪婪還是驅使這些魂獸漸漸圍攏過來,涎水從鋒利的齒縫間滴落。
伊萊克斯卻連餘光都未施捨給這些魂獸,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王冬身上,
“你理解?”王冬突然露出了譏諷的笑容,“你理解眼睜睜看着家人一個個死去,連血脈至親都離去的痛苦嗎?”
這你可算問對人了!小鬼,比慘是吧?你算是踢到鐵板了!
“我當年被戀人捅了一刀,她夥同姦夫污衊我叛國,把我打成異端,當着我的面把我全家三百六十七口人全殺了,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還不會說話的嬰兒,一個都沒放過……現在,你還要跟我比嗎?”伊萊克斯暫時略去了後續毒打整個位面的血腥往事,但王冬仍能從那雙眼睛深處,看到沉澱了無數歲月的瘋狂與絕望。
“多……多少?”王冬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以她的腦容量大概很難想象怎麼會有人過得這麼慘,巨大的信息量瞬間將她的腦子衝得一片空白,簡單來說就是大腦過載以至於暫時宕機了。
先不提她沒有被喜歡的人(龍)捅刀子,反而是龍被她爹設計捱了一劍,她用運行緩慢的大腦計算了一下,發現她全家加上戴沐白他們死十次也比不上伊萊克斯家裡死的人多。
而且也沒當着她的面殺……除了唐三。不過唐三是個例外,那個僞人死了那叫好死。
“那你是怎麼……走出來的?”王冬愣了好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話。她實在無法想象,經歷這種慘劇後還能保持理智需要多麼強大的心理素質。
這都能調理好,心理素質未免太強了吧?
“呃,這……我也沒放過他們,我把我那個位面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強者都幹掉了,整個位麪人類數量銳減一半,衆多傳承徹底斷絕……”伊萊克斯的表情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等等,這是人話嗎?王冬覺得自己的三觀徹底崩壞。
“你千萬別學我,我家裡人是無辜的,你家裡那幫人是什麼貨色你自己清楚,幾乎每一個都死有餘辜,而且你也學不來。”
那很扎心了。
不對,這是重點嗎?重點是這個看起來一身正氣,充滿光明和神聖氣息的傢伙殺了多少人?幹掉九成的人類強者,直接人口銳減一半是什麼概念?
怎麼比那些邪魂師還邪門啊?
“早就跟你說了我不是什麼好人,你自己不信,非要咬着帝天不放。”現在知道了吧?帝天和他比起來簡直稱得上是良善了。
“她居然還管你叫老師,她知道你乾的那些事嗎?”王冬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牧星身邊到底都聚集了些什麼逆天玩意兒?一個比一個瘋狂,用變態來稱呼他們都不爲過。
“怎麼不知道?她有段時間天天拿這事兒攻擊我!可她還是願意叫我一聲‘老師’。”伊萊克斯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想清君側?”他都有點不忍揭穿真相了,奶牛貓可不是什麼純潔白月光啊,雖然奶多牛少,但終究有腹黑的一面,準確來說是混亂中立。
“什麼?”
“不好意思,我差點忘了,你可能沒有君臣這種概念,但她的耐心是有限的。”伊萊克斯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成功轉移了王冬的注意力,至少她現在已經被震驚的情緒沖淡了失去至親的悲痛。
“所以,現在能冷靜下來好好說話了嗎?”
“你希望我跟你這種人說什麼?”王冬的語氣驟然變冷,“我無法理解爲什麼你這樣的劊子手也會擁有如此純正的光明氣息。”
“你家裡人都還沒死絕呢,你剛纔就想着毀滅一切。”伊萊克斯冷笑着向前逼近一步,灰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王冬蒼白的臉,“那麼親眼目睹所有至親無辜慘死的我,當時想要讓整個世界陪葬又很難以理解嗎?”
“我弟弟難道不無辜嗎?他纔剛出生沒多久就……”王冬的聲音突然哽咽,混亂的思緒讓她只能抓住這最後的救命稻草。她方纔分明感知到那個剛出世不久的嬰兒氣息斷絕,無論父母犯下多少罪孽,新生的生命總歸是無辜的。那個孩子還來不及成爲任何利益的既得者,甚至沒機會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
伊萊克斯的表情微妙地軟化了一瞬,但很快就發現了疑點,“據我所知,人類神祇……姑且將你們歸爲此類,同樣需要十月懷胎。按照神界與下界的時間流速差異,你母親才懷孕幾日便生產,這合理嗎?”
這合理嗎?王冬猛地僵住,紫黑色的毀滅神力在周身一滯。她突然想起毀滅之神曾親口承諾過不會爲難一個孕婦,以她對那位神王的瞭解,他絕非出爾反爾之人,那麼這其中必有隱情。
“你寧可懷疑毀滅神王,都不懷疑你的生父嗎?別忘了,就在不久前,他還用你母親的安危威脅過你。”伊萊克斯雖然不清楚神界具體發生了什麼,哪怕真的是毀滅之神做的也無可厚非,但他更傾向於是唐三動用了某種禁忌手段。
王冬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她之所以第一時間懷疑毀滅之神,是因爲心底還殘存着一絲可悲的希冀,她總以爲唐三即便不愛她這個工具,至少對母親是真心相護的。
她離開神界時年紀尚小,記憶中只鐫刻着父母鶼鰈情深的畫面。即便後來唐三對她做出種種利用之舉,她也從未質疑過他對母親的感情。哪怕那場對決中唐三以小舞相要挾,她也只當那是擾亂她心神的戰術。不過這也不能怪她,畢竟“復活吧,我的愛人”這句話實在是太經典了,早已成爲斗羅大陸最膾炙人口的傳奇。在原屬斗羅三國的各大劇院裡,小舞獻祭與唐三逆轉生死的戲碼被演繹了無數個版本。現在想來,那些被濃墨重彩描繪的深情,或許只是後人一廂情願的美化?
突然間,四周的光線毫無徵兆地暗沉下來。明明晴空萬里,這片廢墟卻彷彿被無形的陰影籠罩,低階魂獸瞬間四散逃竄,而萬年以上的魂獸則緩緩圍攏過來。
王冬瞬間警覺起來,這種光線異變與氣息壓迫,分明是領域的力量,而且是黑暗屬性的領域。她本能地想起那條黑龍,但此刻瀰漫的氣息卻截然不同。
陰影中,一頭龐然巨獸優雅現身。那是頭通體漆黑的巨虎,八米長的身軀肌肉虯結,沒有一絲雜色的毛皮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綢緞般的光澤。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條異化的長尾,由無數骨節組成,末端生着森冷的倒鉤,此刻正高高豎起,微微擺動。
巨虎血紅的眼眸中跳動着火焰般的光彩,額間霧黑色的“王”字紋路若隱若現。它沒有做出任何攻擊姿態,反而像只慵懶的大貓般蹲坐在數十米外,但那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讓周圍所有萬年魂獸都不自覺地俯首退避。
“暗魔邪神虎……”王冬雖然厭惡憎恨唐三,但出身於昊天宗的她自然從小就聽說過唐三的昊天錘魂環產自哪些魂獸,其中他的第四魂環就來自一頭暗魔邪神虎。
暗魔邪神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生存法則的悖論,這種兇惡的魂獸無法通過常規修煉成長,唯有吞噬其他魂獸或人類魂師的魂力才能快速變強。這種掠奪本能使得它們無論出現在何處,都會立即引發所有魂獸的圍攻,在它們成長起來前將其扼殺。
然而眼前這頭巨虎卻悠閒得反常,從周圍那些萬年魂獸忌憚的姿態來看,它的修爲絕對不止表面展現的年限。魂獸的直覺向來精準,能讓這些萬年魂獸寧可退避也不敢羣起攻之,只能說明這頭暗魔邪神虎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令它們升不起半點攻擊念頭的程度。
古籍記載中的暗魔邪神虎,傳說是邪惡之神附體白虎後誕生的異種。原本聖潔的光明屬性被扭曲成黑暗,背後生出墮落的雙翼,以及那如同蠍尾般的尾巴。
可眼前這頭緩步逼近的兇獸,卻對王冬身上散發的二級神祇威壓毫無懼色。它擡起漆黑的虎爪,每一步都讓地面微微震顫。那些圍觀的萬年魂獸早已退避三舍,連大氣都不敢喘。
最詭異的是它行進時的姿態,沒有捕食者的緊繃,反而像君主巡視領地般從容,邪神鉤有節奏地輕擺,在空氣中劃出細微的空間裂痕。
隨着暗魔邪神虎的靠近,它的身形竟在不斷縮小。原本八米長的龐然身軀逐漸收攏,遮天蔽日的漆黑雙翼緩緩消散,那條標誌性的邪神鉤尾也退化成了普通虎尾的模樣。當它最終停在兩人之間的空地上時,已然變成一隻身長僅有一米五的大貓,通體烏黑的毛髮泛着綢緞般的光澤,先前猙獰的氣勢蕩然無存,反倒顯出幾分意外的可愛。
它完全無視了王冬,徑直面朝伊萊克斯,優雅地蹲坐下來,這種反常的溫順姿態,與傳說中兇殘暴戾的暗魔邪神虎大相徑庭。
伊萊克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這隻反常的暗魔邪神虎,“難道人類出身的神王,都有附身魂獸的特殊癖好?”或許是因爲對貓科動物的天然好感,亦或是從牧星那裡得知這位二代邪惡神王曾經也是一名魔法師,伊萊克斯對姬動的態度始終保持着微妙的友善。
王冬突然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姬動叔叔?”
暗魔邪神虎——或者說姬動的化身,立刻露出一個鮮明的嫌棄表情,他對唐三一家子實在沒什麼好感。但貓科動物的表情對王冬來說太過複雜,她完全沒領會到這個神態的含義,只是一個勁地追問她母親和弟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黑虎的尾巴煩躁地拍打着地面,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貓科動物做這個動作確實有點詭異。
他知道唐三不是人,頂多算是人獸雜交的植物人,他也知道唐三下限低,但他萬萬沒想到能低成這樣。受到附身的虎類魂獸本能影響,他煩躁地舔了舔前爪,試圖組織語言。
但他要怎麼描述這種“讓懷孕的妻子用生命力催生孩子,再利用孩子出生時散發的血脈氣息衝破毀滅之神設下的封印,然後拋下奄奄一息的妻兒逃跑”的行爲呢?
屬實太逆天了!他和烈焰想要個孩子都始終無法得償所願,唐三有兩個孩子就可勁造孽。
這不公平!
不過爲了挽救前輩,也就是毀滅之神的清譽,姬動深吸一口氣,“你爸讓你媽耗盡本源把你弟生出來,拿你弟的臍帶血破除毀滅設下的封印之後一個人跑了,逃跑過程中肉身受損導致體內雙神位共存狀態崩潰,然後你媽炸了……”
“那很炸裂了。”伊萊克斯看了一眼又陷入宕機狀態的王冬。
“哎呀,兄弟我懂你!”姬動沒有去管渾身顫抖的王冬,“我要是你,我也想打爆整個位面。”
伊萊克斯表示受寵若驚,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面肯定他的所作所爲。你看這事兒鬧得,多不好意思啊!可見這位邪惡神王走的也是暴君路線,又或者是法爺之間的惺惺相惜導致的。
他怎麼感覺自從唐三頻繁干涉下界之後,神王們似乎也紛紛打破常規,開始接二連三地插手斗羅位面的事了呢?不過如果是來爲己方助戰的,倒也不是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