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花盛,風清寒。
上弦月,星子繚亂。
一紅衣衣女子孤獨的徘徊在繁花盛開,花枝暗影交錯斑駁處。如水的月光從樹枝間隙灑下,映照出一張絕塵脫俗的清秀容顏,若不是纖秀的眉尖上籠着令人心碎的迷惘,或許會讓人無疑會她是月下花仙。
豔紅的花,豔紅的衣,幾乎要融爲一體,風起,花枝搖晃,濃稠的香幾乎要窒了人的呼吸,月光投下清淡的色彩,已然習慣了這淡然的光澤,倒是能夠看得真切
輕細的腳步聲在無聲無息的起,女子如同孤魂一般在花海中徘徊,月色似乎完全撥開了雲霧,那光澤瞬間明朗了起來,方纔看得真切,之所以腳步無聲無息,甚至都沒有踐踏任何一朵花,赤裸的雙足那把靜然的凝立在泛着寒意的刀尖上
豔紅的血順着冷白的刀尖緩緩的滑落浸入泥土,她卻恍若感覺不到疼痛,單薄的身軀靜靜的徘徊在花海中,仿若隨時都會無聲無息的消逝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
風似乎大了起來,吹得衣袍獵獵翻滾,女子微微仰起頭顱,纖細的眉,纖細的眼,薄脣微微上揚,卻不見笑意,眼眸微微睜開了些許,凝望着那淡白的月色出神,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幽深的黑瞳泛着勾魂的媚光,眉角一顆精緻的小痣,本就上挑嬌媚的眼,更是妖嬈萬分
本來清秀的面容,因着那雙眸,霎時變得風情萬種,即便是不笑,那眉眼裡似乎也溢滿了勾魂的淺笑
幽幽的嘆息聲在脣齒間縈繞,轉而一步步步出了花海,赤裸的雙足踏上了青石板上,腳步細碎無聲,每一步都帶着豔紅的血跡
輕細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她沒有回頭,只是失神的凝望着這片豔紅到晃眼的花海,即便是脫離,依舊覺得紅的可怖
下一刻,一張溫暖的披風裹在了她的身上隨着披風而來的是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懷抱。
“出來也不加件衣服。”低沉溫軟的嗓音在她頭頂溫柔的響起,語氣中流露出的無奈像是在訓斥一個頑皮的孩子。
女子低笑,本想說話,卻突然哽塞了嗓音,似乎沒有什麼可說的。本就冰冷慣了,何況是這般的夏日,突然其來的暖意倒是讓她不習慣的輕咳了起來。
身後之人不由緊張地一邊替她拍背順氣,一邊低聲責備:”看你不是……”
“月姨……”擡手阻止了來人擔憂的抱怨,女子溫柔的讓人無法繼續責備,”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的身子清冷,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如今活着卻什麼都記不清楚,唯有那高臺之上豔紅的鮮血以及親人悽慘的呼喚一遍遍在腦海裡回放,她是秋晨墨染,卻又不是秋晨墨染的容顏,身後的女子是她的月姨,是她唯一的親人,爲何爲何即便這樣緊靠着,她依舊感覺不到溫暖,活了十幾年,卻如同只活了這僅僅的數十日,靈魂迷惘跌落冰冷之時,醒來卻發現自己依舊活着,而且這般殘破的活着,那麼還不如死了的好。
嘆了口氣,秋晨月光溫柔爲她將風衣繫好,”纔不久……知道你定然在裡面呆不住,便過來陪陪你。”頓了頓又道:”那個男人已經來了,你們很快就要再見了。”
秋晨墨染垂眸淺笑,然後伸出瑩白玉手將落在眼角的髮絲順在耳後,那個男人,那個誅滅了她九族的男人,她唯一記得的人,記得容顏,卻不記得他做了何事,”月姨,他爲何要那麼做。”這麼重要的事情爲何她也記不得了。整個生命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男人爲了天下有何不可,自古君王薄情。”秋晨月光淡淡的說道,素白的手輕柔的撫摸着秋晨墨染緊蹙的眉目,”想不起便算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可是我心中有恨……”秋晨墨染擡起眼眸,依舊是淡淡的笑意,幾許堅強,幾許迷惘,幾許令人心碎的悲傷。
“月姨會幫你親手了斷這份恨意。”溫軟的嗓音像是輕聲安慰,說出來的話語卻隱約含着淡淡的恨意。
“可以麼?”秋晨墨染轉過身子,她忘的夠徹底的,唯一記得的便是那男子的容顏,冰冷的目光,月姨說是因爲記憶太痛,所以下意識才會忘記了所有的東西,月姨待她是極好的,爲何她依舊感覺不到溫暖呢。
“當然可以,月姨怎麼會讓別人這般欺侮了我家小墨兒。”秋晨月光淡淡的笑了笑,小手揉了揉秋晨墨染的髮絲,聲音溫軟而又動聽,目光幽幽的落在秋晨墨染迷惘的小臉上,小墨兒,恨情的毒豈是你能夠抵抗的,愛的愈深,那段記憶便會消失的越徹底,如今你迷惘有着恨意便是我想要的。
“是嗎?”秋晨墨染微微輕笑,她心中是極恨的,恨到心都擰了,那種疼痛即便是現在依舊痛徹心扉,是那個男人讓她孤身一人,讓她覺得好生孤單。可是話落了音,不由有些迷茫,事實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那個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記着真的是因爲那份恨意過於深沉麼。
“小墨兒,不要再想了。”秋晨淡淡的說道,眉目間的擔憂似乎深濃,那雙淡然的眸卻依舊波瀾不驚。
“恩……”秋晨墨染並未反駁,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擡頭,未束的烏黑長髮全部向後滑落,直達腰際,在夜風中輕輕飄蕩着,望向那銀色圓月的狹長雙眸透出讓人心寒的迷惘和冰冷,那如墨般的黑瞳邪妄的幾近妖異。
“回去歇着,養好身體纔是最重要的。”秋晨月光見她應允,隨即露出一抹淡淡的淺笑。黑瞳中的情緒此刻盡數斂去,即便是平靜也看不到半分痕跡。
月色寂寥,花影斜疏,秋晨墨染孤身一人步上那倒刺的尖刀,即便輕功極佳,腳腕柔軟,因着心神難靜,依舊弄得遍體鱗傷。
花香似乎濃稠了起來,即便是那血腥味也盡數被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