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人不理會自己,士兵有點惱怒的皺起眉,剛想繼續喊,就見李允卿輕輕的擡起素手,示意他閉嘴。
那士兵當即低下了頭去,不敢再多言。
李允卿繼續將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幾步走到離他不過一米遠的地方,清冷的看着他的動作。
要是平常人,怎麼會像這人一樣冷靜。
他低着頭挖開泥土,砸的有大概小半尺深,然後伸出手去捏起一團泥巴,在手中揉了揉,這次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你在做什麼呀?”如溪好奇的看着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這人動作依舊,沒有半絲停頓,好像壓根懶得搭理如溪。
如溪聳了聳肩膀,也不在意,盡責的打着傘。
李允卿的雪眸清透如冰,看了一會兒,終於清清淺淺的道:“你在找水源。”
這不是問句,是篤定的肯定句。
蹲在地上的人微微一愣,終於擡起了頭,將一張其貌不揚的臉露出來,充滿靈光的眸子快速的掃了一眼李允卿,眸底劃過的一絲詫異消失不見,只見他扯起了嘴脣,笑的有點難看:“不知帝師駕臨,小民有失遠迎。”
如溪縮了縮脖子,這人怎麼長得一臉壞人相呢,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怪不得在這兒做這麼奇怪的事。
“看這土地溼潤,地下必定有水。”李允卿繼續道,聲音澄澈清透,彷彿能洞悉人心。
“聰慧如您,能否允許小民下去看看呢?”那人裂開乾澀的嘴脣,笑的難看,甚至可以說是詭異,卻讓李允卿感覺不到惡意,甚至覺得眼熟,便點了點頭。
那人眯起眼睛笑了笑,將自己的鎬頭扛在肩膀上,慢悠悠的走進礦洞。
“我們也進去看看。”李允卿淡淡的道。
“嗯嗯嗯。”如溪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將油紙傘一收,一共五人踏入了礦洞之中。
四人跟着那矮矮的小人前行,如溪小聲的嘟囔道:“大人,我覺得這人面相不善,還是小心爲妙。”
李允卿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礦洞的地面鋪了一層木地板,洞壁層次不齊,石塊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空氣有點悶溼,倒是和外面的乾熱空氣不同。
走了一會兒,就看到前面有一個大坑,邊上是一個簡易的繩索梯子,讓人可以走下坑去。
那人動作頗爲利落,甚至可以說是帥氣,三下五除二就下去了,倒是讓上面的人犯難。
說實話,這樣一個簡陋的梯子,真是讓人擔心安全問題。
那人見他們不動,扯起嘴脣露出難看的笑容:“怎麼,不敢下來了?”
其他人還未說話,就聽如溪激動的反駁。
“誰說的。”
她固定了一下身上的包袱,蹲下去,一腳踩在梯子上,顫顫巍巍的一步步下去。
“小心點。”李允卿微微皺起眉提醒道。
“知道啦大人。”有了李允卿的鼓勵,如溪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握緊了手中的繩子,儘管梯子劇烈的搖晃,她的小臉上卻是堅定的神色,穩步走下去,竟然真的安全到達的坑底。
“你不要小看人。”如溪瞪了一眼那人,輕哼道。
那人不鹹不淡瞥了一眼如溪,臉上依舊是難看的笑容:“我又沒說你,對號入座可不是好習慣。”
“你!”如溪咬了咬牙,這人怎麼看起來那麼不順眼呢,說話都帶刺的。
而此時,李允卿已經找到了另一條路慢慢的走下去,髮絲都沒有亂一根,清淡的一句:“下次要認真看。”
言下之意就是認真觀察四周,不要找危險的方式下去。
“”那人的面部一陣繃不住。
那裡什麼時候出來的路?
他剛剛怎麼沒看到。
是這個女人臨時挖的吧?
“噗。”如溪忍不住噴笑出聲,撓了撓頭,“早知道我就不跟着這個笨蛋走了。”
“你說誰笨蛋?”那人回頭橫了一眼如溪,其貌不揚的臉上帶着一絲猙獰,看得如溪微微一抖,縮了縮脖子跟上李允卿。
好女不跟男鬥,她惹不起還躲不起了嗎。
那人也沒事人一般的繼續往裡走。
要說這礦地還真是十八彎,九九洞,哪兒有礦石就往哪兒挖,沒有一點規律,亂七八糟的。
走了好一會兒,他們已經打起了油燈,才能看到前面的路。
那人看了看這洞壁,摸了摸,點了點頭:“越來越潮溼了。”
李允卿在腦子裡想了想方向和地圖,心中總有一個奇怪的猜測。
不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就沒有多言。
在黑黢黢的洞裡行走,溫度越來越低,呼吸的空氣都帶着一絲濃濃的溼潤。
終於走到了沒有前路的地方了,這裡已經少有石塊,估計也就沒有挖的必要了,就在此處止步。
李允卿走到那洞壁邊,用手指戳了一下,泥土潮溼鬆軟。
“咦。”她驀地發出疑惑的聲音,手指從泥土裡勾出來一絲長長的水草
如溪有點不太懂,那人卻激動的不得了:“這是水草!”
說着,他將雙手覆蓋在洞壁的泥土上,徒手扒拉來泥土,不少水草露出來。
這時如溪也看懂了,驚訝的張了張嘴:“也就是說,這後面是有水源的?”
極度缺水乾旱的渭城礦洞地底,竟然有一片水源嗎?
這簡直是渭城百姓的福音!
那人激動的難以抑制,不停的扒拉出泥土,爲快要看到的水源而興奮不已。
“不可!”李允卿突的出聲阻止他,皺起眉毛道,“這要是真的開鑿出了水源,你想我們都淹死在這兒嗎?”
如溪一驚,那人也是一愣,手上的動作驀地一停。
也對啊,他又不會潛水。
李允卿的清眸落在那溼潤的泥土上,聲音淡然的道:“我們先出去,找到會潛水的人再來開鑿。”
“不錯。”那人將扒拉出來的泥巴重新糊上去,突的叉腰大笑,“哈哈哈哈,這渭城的水源,終究被小爺找到了,小爺果然是天才!”
如溪挑了挑眉毛,疑惑的看過去,一點也不客氣的反駁道:“看你的年齡也有四十多了吧,還小爺,大爺吧?”
“”那人身體一僵,將眉毛一橫,“你哪隻眼睛看到小爺我四十多歲了?”
如溪嘴角抽搐,拜託,您這副樣子,說四十多歲都是把您說年輕了好嗎?
李允卿無奈的搖了搖頭,剛想說先出去再說,就見那人拿手撫在面上,使勁兒的扒拉着,臉皮就這樣被撕扯了下去
如溪驚駭的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你你你”
是妖怪三個字還未說出來,那人的真實模樣就讓其他四人一愣。
取下了醜陋的人皮面具,露出來的是一張白白嫩嫩的少年臉蛋,少年容顏清秀如仙,一雙明眸充滿了靈光,鮮紅的薄脣一揚,妥妥的美少年一枚。
“我的天吶”如溪震驚的揉了揉眼睛。
誰知道方纔還其貌不揚的一箇中年男子,怎麼轉眼就變成了一名飄飄美少年!
李允卿微微皺起眉頭,這少年不就是他們剛進陽城,被碰瓷的那個小乞丐嗎?
她記得他當時是轉眼就變成了在酒樓翩然而坐的美少年,她也沒有多想,沒想到又在此地見到了他。
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人?
只見那少年對着李允卿咧嘴一笑:“一品帝師李允卿,對吧?我們還真是有緣吶。”
“你是何人?”李允卿清眸淺淡安然,波瀾不驚,看不出什麼情緒。
“嘿嘿,這是秘密。”少年將一根手指豎起來搖了搖,滿眼的靈動狡黠,“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叫墨初夭。這次我來渭城就爲了找水源,既然已經找到,小爺就先走一步啦。”
說完,他吊兒郎當的瞥了一眼如溪:“嘿,有緣再見。”
話音未落,他在原地輕點足尖,迅速輕盈的飛躍而起,在空中翻了個身,不過眨眼間,消失在了礦洞之中!
輕功之高,可與北夜君相較。
李允卿的清眸之中掠過了一絲異色。
墨初夭?
和墨初上有什麼關係麼。
而此時如溪纔回過了神,呆愣愣的眨了眨眼睛,清脆的聲音中滿是驚訝:“天吶,原來世間還真有人皮面具嗎,真是太神奇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李允卿淡淡一笑,望了一眼少年消失的方向。
總覺得他身上有很多的玄機。
這小小少年,卻有一種懂天下萬物之感,聰慧的不似常人。
至於這謎題,還需要她拜訪墨家,或許可以解開。
“走吧。”李允卿淡淡的一句,轉身往回走。
“姓墨”如溪小聲嘟囔着,突然好想想到了什麼,幾步跟上李允卿,好奇的道,“大人可聽說過墨家?”
李允卿挑眉,搖了搖頭。
她只見過墨家大公子墨初上而已。
至於墨家,她一直不知道。
“大人竟然不知道。”如溪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墨家在江湖上可是極爲神秘的地方,聞言墨家祖上有個修真成仙的祖宗,墨家擁有多種秘法寶貝,令江湖之人垂涎三尺。更不得不提的是墨家大公子,就是享譽天下的第一神醫,二公子就較爲神秘,聽說是曉天事知地理,許多人找他算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