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季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不像是個經常混跡賭場的人。掌局人對他並不提防，不過是看在那一摞銀票的面子上，這才特地招來七個“釘子”與他鬥局。
三十二張牌九在掌局人手中飛快切換洗牌，之後將所有牌九切成八墩，首墩劃給坐莊的蕭季。
“哎，等等、等等。”蕭季在牌九被推到面前時突然大叫，一把打開掌局人的手，“俗人臭手，弄糟了我的牌運，這墩牌我纔不要！”
掌局人翻翻白眼兒：“我說這位兄弟，你第一次來賭場吧？牌落命定，從來就沒有換牌的理兒。這副牌你要就繼續玩，不要的話，那可就得算您二位輸了。”
蕭季誇張瞪眼：“啊？算我們輸？那算了，算了吧，還是這墩牌好了。”
看他笨拙又莽撞模樣，白鳳隱哭笑不得，暗暗嘆口氣……她已經開始做好大鬧賭場的準備了。
八墩牌九分發完畢，蕭季只是隨便摸了一下就開始砌牌，將其中兩張推到前面。前面橫着的是小牌，白鳳隱瞄了一眼。
天牌，長六，算是好牌，但要碰運氣撞上下牌也是天牌才行，而這樣的機率並不高。
“莊家該開下牌了。”對面的賭徒催促道。
“再開一張天牌，這局我們是不是就贏了？”蕭季扭頭問白鳳隱。
白鳳隱仍坐在賭桌上，看似漫不經心地在把玩髮梢：“再開一張天牌就是雙天，大是大，卻不是最大的，只能當個老二。”
“哦。”蕭季收回視線，小聲嘟囔，“老二就老二吧，反正是我贏就行。”
話罷，蕭季翻開下牌，竟然真是一張天牌。
“乖乖個娘咧，還真是雙天！”掌局人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惡狠狠道，“小兄弟這手不錯啊，看你二牌怎麼樣嘍！”
蕭季根本不理會，低着頭侷促不安地搓着另外兩張牌九，不停催道：“吶，你們跟不跟，跟不跟？”
那幾個“釘子”互相使個眼色，紛紛應聲跟牌。
七對兒首牌，五對兒雜七雜八，還有一對兒雙紅頭、一對兒雙和。所有“釘子”的第一組牌都小於蕭季，輸得乾乾脆脆。
白鳳隱來了興致，拍拍蕭季肩頭：“行啊！技巧不夠，運氣來湊，以後我多跟你混是不是能去黴轉運？”
蕭季撇撇嘴：“運氣歸運氣，我技術也不差啊！”
龍記賭坊的牌九局分上下場共兩組。蕭季先勝了第一組，要是第二組依舊是他勝，那麼桌面上幾個“釘子”的所有賭注就都是他的了……第一組蕭季就拼命甩銀票，那幾個“釘子”也不得不做樣子咬牙跟牌，粗略數下來，單是第一組的賭注就已經高達兩千兩了。
“喂，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來。”看他還是那副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模樣，白鳳隱不禁心疼起有可能失去的銀子。
蕭季卻笑得燦爛，乾淨到讓她根本不忍心拒絕。
“讓我玩一局嘛！就一局。”
趁着白鳳隱無奈嘆息的功夫，蕭季已經把第二組牌推到前面。
掌局人和幾個“釘子”看看蕭季的牌，紛紛鬆口氣，臉上露出輕鬆神色竊笑不已……蕭季的牌點很小，丁三；而其他“釘子”的牌點遠高於他。丁三這種小牌贏的機率微乎其微，除非再來一張二四湊成絕配至尊寶。
“你這是真想把我搭進去啊？”白鳳隱欲哭無淚。
“確實有些小……不過沒關係，不是還有轉機嗎？”蕭季先是有些茫然，而後揮揮手恢復樂觀態度，“來來來，下注吧！”
“莊家不棄牌？確定？”掌局人笑顏逐開，猥瑣目光瞄向白鳳隱，“我說兄弟，上半組你可把銀票都押上了，這下班組你真打算拿這位姑娘當賭注？”
蕭季嗤笑：“當然了，不然我幹嘛把她哄來？”
“蕭公子，夠義氣。”白鳳隱用力一按蕭季肩頭。
怪的是，即便蕭季這麼說了，她還是對他討厭不起來，反而更加覺得這個人純粹得不能更純粹，甚至到了口無遮攔、想什麼說什麼的耿直地步。
掌局人巴不得能白得一個漂亮姑娘擺上檯面招攬人氣，趁着蕭季沒有反悔，一拍賭桌高喝一聲：“開……牌……嘍……”
隨着掌局人高喝，周圍等待已久的看客們紛紛投來關注目光，死死盯住蕭季和其他七個“釘子”手裡扣在桌面上的下牌。
蕭季對投注在身上的視線全然不覺，探頭探腦看看幾個釘子，嘟囔道：“你們先開牌行不行？我有點兒緊張。”
幾個“釘子”對視一眼，似乎已經確定這一局蕭季輸定了，得意地點點頭應允。
隨着“釘子”們的下牌翻開，人羣中開始出現一陣陣嘆息，看蕭季的眼神也從好奇逐漸變爲同情。而更多人的人，開始對白鳳隱表現出憐憫之情，蠢蠢欲動想要靠上前去親密地“安慰安慰”。
白鳳隱娥眉微挑，冰冷目光隨意一掃，那羣心猿意馬的男人立刻被破了盆冷水，紛紛打個戰慄縮回後面。
除了蕭季之外，所有下牌都已經翻開，白鳳隱撫着額頭連連嘆息……眼下情況，除非蕭季能開出最大的組合“至尊寶”，否則必輸無疑。上下半局一輸一贏，這樣算是和局，不分勝負，但這半局的賭注是她，這是躲不過的結果。
“我真是被你害慘了。”白鳳隱苦笑，“還不如我自己來，就算讓你憋會兒氣，至少能賺個金銀滿鉢。”
蕭季有些委屈：“牌還沒開呢。”
“開了也是輸！”周圍人代替白鳳隱齊齊回答。
隨着周圍人起鬨聲漸起，掌局人表情變得張狂猙獰：“小兄弟，認賭服輸。這些銀子是你贏的，拿走；這位姑娘……嘿嘿，以後她可就是我們龍記賭坊的人了。”
“那得看你們龍記賭坊有沒有足夠大的地方，能容下我這尊佛。”白鳳隱冷笑，鳳隱劍緊握手中。
“喂……”蕭季扯了扯她衣角。
白鳳隱不動聲色低道：“別鬧。等下趁亂趕緊跑，我會善後的。”
“不是啊，喂，你聽我說……”蕭季繼續搖晃衣角。
“放心，我不會有事，你只管保護好自己。”
蕭季用力搖頭：“不要打架，你聽我說……”
白鳳隱快被他吵得頭痛，微微生出不耐煩之意，皺起眉頭回頭：“到這時候還囉嗦……”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白鳳隱視線盯在蕭季舉起的下牌上看了半天，眨眨眼，忽然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