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面,少爺非要和孫小姐鬧離婚,強迫她籤離婚協議書,吵得不可開交,少爺一怒之下抓起孫小姐的手腕,揚起拳頭就要打下來,足足把孫小姐嚇得快要暈厥。那個時候,少爺並不知道孫小姐有很嚴重的心臟病,但是他已經在小姐的指示下,查到了。
從最開始的,只覺得孫曉蘭很美卻心機深沉,頂替自己的妹妹,想方設法加入莫家,還死活不肯離婚。到後來,暗中調查之下,越來越覺得孫曉蘭的身世很可憐,也知道她不肯離婚的原因是爲了保護黑暗的青春時光中唯一的溫暖。
可現在,就算他千萬般想走近一點,再走近一點,在孫曉蘭的墓碑面前,在心裡默默地給她說一句,對不起,他能力不夠,沒能保護好她,也被莫建生一句,“待在這裡”而被剝奪了機會。
孫小姐,對不起。
莫俊明緊緊咬着牙齒。
與墓園中其他墓碑上的照片的風格截然不同,甚至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孫曉蘭的笑容是那般的燦爛,甜美。
這張照片還是拜託了好多人,輾轉了很多個渠道,才從早已搬遷的孫曉蘭從小一直生活的蒙特利爾的福利院的檔案裡找到的。
那是孫曉蘭剛滿十八歲,按規定應該離開福利院的時候。
一大早,郵遞員就送來了夢寐以求的斯坦福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孫曉蘭緊緊地把通知書捂在懷中,開懷地拍了檔案照,那也許是她十八年來最開心的時候。
可是,這笑容並沒有持續多久,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福利院,就接到了孫永安打來的電話,讓她的人生陷入絕望。
莫建生擡手,撫摸着照片中那最燦爛的笑容。
他淡淡地笑了笑,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往日冷峻的面容,如今溫煦起來,竟然格外地動人。
“孫曉蘭,是你嗎?出現在公路對面的那位,還有電視臺食堂、錄製間,以及在街上被杜鳴秋撞見的人,是你嗎?”
“你回來了對嗎?”他輕輕地問道。
“一定是你吧!”復而又增強了信心。
“那束強烈、炙熱又熟悉的恨意,你回到我身邊了,對嗎?”莫建生不禁微微有點自嘲。
他是有多麼強烈地,希望孫曉蘭復活的執念,纔會那麼輕易相信一個去世的人會再次出現?
雖然他在一年前得知了參與那次縱火案的人,還有張院長,警方和莫家追蹤了一年,都沒能查出下落的張院長。那時,他也曾設想過,會不會張院長和孫易衫一樣,查不到下落,是因爲早就已經去世了。
但是莫建生不敢那麼猜測。
因爲不僅沒能查到張院長的下落,憑莫家的能力,也沒能查到孫曉蘭的生活痕跡。
就像去世了一般,世界上再無她的消息出現。
“我寧願相信,你太過於恨我,這一年來你杳無音信是在伺機向我報復,現在,你又回到了我身邊。”莫建生開口,往日低沉穩重的聲音如今卻發顫着,“只要你還活着,你怎麼鬧騰我都接受。”
忽然,眼眶又溼潤起來,強有力的手都在發抖:“我只要……你活着……”
一顆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莫建生收回手,伸進自己的大衣口袋,掏出一把小錘子,輕輕地鑿起了墓碑上的照片。
雖然輕柔,但是還是發出了“叮叮噹噹”的響聲。
嚇得遠處的莫俊明一瞬間變了臉色!
他顧不上什麼少爺的命令,快步走過來,一把抓住莫建生的手,阻止了他繼續鑿墓碑的動作。
“少爺!就算您再不滿意孫小姐,可畢竟她是逝者,爲何不能讓她入土爲安!”莫俊明臉色很陰暗,他這幾年真是越來越不懂少爺了!什麼時候少爺變成了這樣一個連一個死者都不能容忍的人!
莫建生愣了愣,復而淡淡地笑着,搖了搖頭。
“俊明,你誤會了,我不是不滿意孫曉蘭,我是想……”
“少爺!”莫俊明急急地打斷了莫建生的話,眉頭緊鎖,意志很堅定,他沒能保護好孫小姐,讓她去世了,他就必須承擔起保護好孫小姐死後的墓地的責任!
“不管怎麼說,您身爲莫家的當家人,應該有的修養和品行,您絕對不能破壞孫小姐的墓碑!”莫俊明說完,雙脣緊抿,眼神堅毅而且執着。
倏地,莫建生皺起了眉。
回望莫俊明的視線又收起了溫煦,帶着冰冷。
涼薄的脣輕啓,聲音低沉讓人膽寒:“俊明,你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一次次爲了孫曉蘭跟我反抗了?”
莫俊明一驚,背後發寒。
難道,少爺看出來了?
不,不會的,他的目光和心思永遠收斂着,怎麼可能會被少爺發覺!
“我……”
莫俊明答不上來,啞了言。
“怎麼,無話可說了?”莫建生的聲音越發陰冷,猶如寒風中冷冽地利刃刺進莫俊明的鮮活的心臟。
莫俊明抓住莫建生的手腕的手鬆了鬆。
莫建生一下子甩開莫俊明的手,把小錘子丟在地上,冷笑道:“俊明,你從小就跟在我身邊,我把你當兄弟看待。可是,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爲莫家的死衛,背叛莫家當家人的下場,你是清楚的。”
一句讓人絕望的話,驚地莫俊明垂下頭,瞳孔急劇收縮。
是啊,他是從小被培養,作爲莫家當家人死衛。像他這樣的,有多少個莫家當家人的候選人,就有多少個死衛!
死衛,要麼死,要麼爲莫家當家人死。
曾經的候選人之一的尼克爾斯,身邊也有個死衛,在尼克爾斯被徹底判出局的時候,就死了。
而莫俊明,因爲跟對了候選人,才活到今天。
可是,莫家的手腕,絕對不止這麼簡單。
他這一輩子,註定了,要麼永遠跟隨莫建生,要麼……死!
而且是痛不欲生,受盡折磨地死去。
“對不起,少爺,我錯了。”莫俊明深深地向莫建生鞠了一躬。
莫建生理了理衣服,不再看莫俊明,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行了,以後控制住你自己的情緒,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若還有下一次,我絕對不會饒了你。你記住了嗎?”
“是。”莫俊明簡潔地回答道。
“嗯。你把照片鑿下來吧,我去車上等你。”
莫建生的目光遠眺,莫俊明依舊深埋着頭,看不見莫建生眼神中的思緒。
“是。”依舊簡潔地回答。
“別鑿壞了,我要完整的。”莫建生低沉的嗓音淡淡地說着。
“是。”莫俊明別無他法,只能這般作答。
說罷,莫建生就繞過莫俊明,大步向停車處走去。
留下莫俊明一人,緩緩彎下腰,艱難地撿起地上的小錘子,往墓碑上,每砸一下,心就像被插了一刀一般。
砸一下,插一刀。
孫小姐,對不起,他實在沒有能力,鬥不過整個莫家,鬥不過莫建生!
當完好無損地取下照片時,莫俊明已經淚溼了滿面。
“少爺,砸下來了。”
莫俊明雙手捧着從墓碑上摳下來的烤瓷照片,站在車前,遞給莫建生。
莫建生拿起照片,大拇指的指腹滑過照片上的燦爛的笑容,“嗯”了一聲,把照片收進自己的公文包裡,淡淡地說:“開車吧,天色不早了,今天就不去公司了,回家。”
莫俊明沒有說話,以最快地速度上了車,坐在駕駛座上,發動車,一腳油門,駛離了城北墓園。
他實在不想再多留在這裡一秒鐘,他竟然親手毀了孫小姐的墓碑!
莫俊明無法原諒自己,緊咬的牙齒讓他臉頰的肌肉時刻緊繃着,這樣才能不在少爺的面前,流下眼淚來。
以前每一次,少爺從城北墓區回來,都會做出一些特別驚人的舉動,但是,好歹以前還是在理智範圍之內。
可這一次,竟然是毀壞了孫小姐的墓碑!
莫俊明實在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又加了速,只想趕緊到達目的地,讓腦子放空。
……
日式料理店內。
杜鳴秋是真的餓了,剛開始還比較拘謹,可看着遊索吃得那麼享受,她也忍不住大快朵頤起來。
結果反倒惹來遊索一陣嫌棄。
“日式料理極其講究形與色,極工盛器,配合食物,造型美輪美奐,每一道菜都猶如中國的工筆畫,細緻入密,更有留白,讓人不忍下筷。”遊索放下筷子,心疼地講解着,“這麼富有美感的料理,不僅是味覺上的享受,更是視覺上的盛宴!你就這麼狼吞虎嚥地吃,真是糟蹋了這些食物!”
杜鳴秋小小的翻了個白眼,反正她現在吃飽了,也放下筷子,朝遊索做了個鬼臉:“是你說要請我的!你還管我怎麼吃?”
遊索無奈地搖搖頭,嘆息着:“哎,罷了,看你那土裡土氣的劉海,我就應該猜得到你的吃相是這個樣子!”
杜鳴秋嘟起了嘴巴,遊索竟然又吐槽她的劉海!
“哼,”杜鳴秋端起水杯,假裝喝水地用牙齒磨着玻璃杯的杯沿,把口中的玻璃杯幻想成遊索的手臂,狠狠地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