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兒，你今日情緒反常不會是因爲那個蕭若吧？”
皇后竟如此察言觀色，難道是看出了端倪？
我見姜允神色陰鬱，頓了片刻，這才道，“母妃多慮了。若貴人是父皇的妃子，兒臣再好美色，也不會和父皇搶女人。不過是因爲今天舞萼的事情，兒臣實在是情緒高漲不起來。”
聽到姜允這般說，皇后語重心長道，“允兒，舞萼是母妃看着長大的，的確平日裡因爲你舅舅慣着，性子驕縱些。可畢竟是個好孩子，也是一心一意對着你的。她呀，孩子心性，你多哄着她點，她就一點事沒有。女人嘛，就是這個樣子。母妃知道，你不太喜歡舞萼，但是日久生情也是可以的。何況，你娶了舞萼，你舅舅肯定是一心一意幫着你的。這一點，你就不用母妃再說了吧？你瞧瞧今日那個張碧彤，她若是上來了，可不得把姜烜也拉上來嗎？”
“母妃，兒臣這些日子看着九弟，其實”
見姜允似乎面有猶疑，皇后趕忙勸道，“允兒，你怎麼還心軟？當日母妃和你說了那麼多，你也看到了那麼多，難道還沒明白姜烜他們母子的居心？這後宮之中，誰沒有爭儲之心？你父皇是如何坐上皇位的，你難道不知道嗎？你父皇也不是太子，可卻登上了帝位。你難道也想落得和先前太子一樣的結局嗎？你以爲你現在是太子，他們就不敢動你？這皇子之間哪有什麼兄弟情，到了時候，還不是要爲了自己的利益大打出手？這皇上天底下可只有一個，可是兄弟卻有很多。只有排除那些對你有害的人，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允兒，你告訴母妃，你不想當皇上嗎？”
“兒臣兒臣難道當上皇上，就要親手殺了自己的手足嗎？”
“允兒，母妃也不是要你非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你比如姜曄，如今被你父皇發配到青州，你父皇一旦忘了，他又如何能對你構成威脅。”
“母妃的意思是讓兒臣也這般對九弟？”
皇后一笑道，“若是姜烜他安分守己，沒有爭儲之心，母妃尚且可以饒他一命。倘若他居心叵測，尤其是他那個不省事的母親，到時候就休怪母妃無禮。允兒，無毒不丈夫，你到時候可不能有一點心軟。否則，你的命運就是先前的太子。”
姜允不言。
我也終於明白爲何姜允會突然之間對姜烜這個態度。看來在這期間，皇后沒有少對姜允勸說這些東西。
的確這幾次的事件，姜允也許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眼光獨到的皇后卻已經洞悉了許多事情。姜烜一直不起眼，可是突然表現這麼優異，再加上上一代皇子奪嫡的慘痛局面，不得不讓皇后防患於未然。
這樣一想，難道姜曄之事也是皇后和姜允所爲？可是看當時姜允的表現，不像是他設計加害姜曄的啊？
此時又聽皇后勸道，“好了，這些事情，你不想出面，母妃會替你出面，你知道母妃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好。好了，舞萼已經回宮裡頭等着你了，今天哭成了淚人了。母妃要給你父皇過生辰，也沒有多陪她，你快些回去吧。”
“那兒臣告退。現在天已經晚了，風有些涼，母妃也早些回去歇息。”
“嗯，快些回去吧。”
姜允作別了皇后，折身往東宮而去。
我靠在牆邊，看着皇后也離開去了坤寧宮。此時再跟着姜允已經不便，而我也在想着方纔他們二人所言。如今姜烜怕是已經成了姜允的一個威脅，那麼皇后遲早是要對付他了。
我該對姜烜提醒一下嗎？
回翠微宮的時候，半道上就遇到了姜烜。此時我還在想着蕭若和姜烜的事情，迎面就碰上了姜烜。
“九皇子？”一時驚愣，竟忘了行禮。
“母妃一事，是你出的主意？”
“啊？那個，並不是奴才。”
“嗯。方纔去哪了？我看雲卿和母妃一同回去，卻沒有看到你。”
“奴才到處看了看，一時間沒跟上娘娘的步子。奴才這就要回去了。”
“嗯。對了，蕭若姑娘，哦，不，如今是若貴人了，你有何感想？本皇子想明日去看看三哥，他興許心情有些不佳。”
姜烜對姜允仍存着兄弟之情，一聽此，我便立刻道，“九皇子，你還是不要去了。”
“爲何？”
總不能直接說皇后和姜允之間的對話，姜烜該如何想。他如今仍存着那份赤子之心，我又如何忍心讓他知道這些。何況姜允仍舊有些不忍，興許有與姜烜冰釋前嫌的一刻，我又何必摻和。
我想了一下道，“奴才是覺得，若貴人是若貴人，當日太子殿下也只是對若貴人有些同情之情罷了。今日太子殿下心情不佳，大概是因爲與那位側妃鬧了矛盾，奴才聽說兩人鬧得有些兇，也難怪太子殿下一直沒有什麼興致。既然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情，九皇子就不要參與進去了。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
姜烜思慮片刻，道，“如此也對。”
“九皇子若是沒有其他事吩咐奴才，奴才就先回翠微宮了。”
“小蕭子，可否陪本皇子走一走？”
“九皇子”
“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就去湖邊走走可好？”
“嗻！”
跟着姜烜去往湖邊之時，聽到姜烜在途中問道，“方纔宴會之上，我看到你與龍大人站在一起。你們之間很是熟悉？當日你被關進牢中，也是他找到了我，讓我去幫你。”
我點頭道，“奴才剛進宮不久就遇到了龍大人。多見了幾次面，便熟悉了一些。而且龍大人幫過奴才幾次，奴才將他當成朋友看待。”
姜烜突然停下，卻並未轉身，道，“龍大人幫了你幾次，你便感恩戴德？”
我看了一眼姜烜的背影，不答。
“龍大人的幫忙可是讓你非常感動？還讓你覺得溫暖？”
姜烜連着幾個問題，我就算是再傻，也能聽出姜烜他是有些生氣。可這怒氣又是從何而來，我便茫然不解。難道只是因爲龍戰？他與龍戰之間應當也是沒有什麼瓜葛的吧？
我只好輕聲道，“龍大人對奴才的幫助，奴才銘記於心，就像是九皇子幫過奴才一樣，奴才一刻也不敢忘。”
“小蕭子”姜烜突然轉身看我，“本皇子很想知道，你在這皇宮之中最想得到的是什麼。”
一個晚上，竟有兩個人問了我同樣的問題。
我抿脣不語。
姜烜突然冷聲道，“難道與本皇子說不得？”
我跪下來道，“奴才不過是一個小太監，只想着安穩度日，倒是不敢與九皇子提起。”
我低垂着頭，不去看他。
“罷了，本皇子先回去了。”
我不由擡起頭，看到姜烜俊眉忽而一舒。一直以來，姜烜的怒氣來了又走，情緒一陣陣飛也似的在變，實在讓我很是納悶。
“奴才說錯話，還請九皇子不要怪罪。”
姜烜盯緊了我，慢慢的問道，“你說錯什麼話了？”
我心頭一顫，卻又不知該如何說。
姜烜輕聲道，“好了，本皇子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翠微宮。”
“奴才恭送九皇子。”
我行了禮，看着姜烜朝前而去。
姜烜這一鬧，我便沒來由的又朝前走了走。
走到湖邊時，但看湖上波光瀲灩，天上稀星，湖中正耀，竟別有一番韻味。
可正當此時，卻聞得女子的抽泣之聲，我循聲望去，就看前面不遠處有一女子坐在湖邊的大石之上。
這麼晚了，是誰在這裡獨自哭泣？
我走過去，那人似是也發現了我，趕忙擦了眼淚，轉眸看我。
原來是藺蘭芷。
“奴才見過蘭娘娘。”我趕忙行禮。
藺蘭芷看到是我，方纔擦眼淚的動作也不比方纔那般着急了，“原來是小蕭子。”
藺蘭芷這一說話，加上夜風一吹，我便聞出她口中有些酒氣。方纔在皇上的宴會之上，也沒有見到藺蘭芷。她想着此時宮中走動人不對，竟在此處飲酒了？
“不知娘娘爲何在此？晚上夜風清涼，娘娘擔心身子，還是早些回宮吧。”
藺蘭芷站起身，忽而蹙眉，一眨眼，落下淚來。
我立着未動，不知如何勸，亦知沒法勸，擡眼望向夜幕深空稀星，忽覺一陣心酸。藺蘭芷不說，我也知道她是爲何如此。
“娘娘還是保重身子爲好。也莫讓那些擔心你之人更加擔心。”
藺蘭芷雙眸看向我，眼中盈盈水光，“你，見到了雲鶴？”
我點頭，上前半步道，“奴才有次出宮見到了柳公子。柳公子面容憔悴，卻十分擔心你。他想見你，卻又不敢見你。今日所見，娘娘亦是如此，倒讓奴才看着心酸不已。”
“雲鶴他，難道是哪裡不適嗎？”
“怕是難敵相思之苦。”
“雲鶴他又是何必。經過上次一事，我與他已經說明白。想必已是今生無緣。就算皇上不寵愛我，我也已經是皇上的女人，結局不過是在這深宮之中孤獨終老。雲鶴他，還不如早早的選擇一位”
她頓了頓，沒再往下說，卻是猛地一彎腰，乾嘔了起來。
我低嘆，從袖中抽出帕子遞過去給她，“你與柳大人兩情相悅，又何必這麼折磨自己？事情總會有解決的法子，娘娘還得放寬心纔是。”
藺蘭芷擡袖抹了抹頰，迎風冷吸一大口，這才道，“我與雲鶴繼續糾纏下去，那纔是相互折磨。這天下都是皇上的，我們又如何能抵得過？何況還有我父親今日我不曾參加皇上的生辰宴會，想必明日父親就會去霽月宮向我興師問罪了。一邊是皇上的君威，便是父親的壓力，你讓我如何抵得住？身在高官家中，本就是身不由己。我只恨，當初若是沒有遇到雲鶴纔好。若非如此，今日也不必受這般折磨。”
我問道，“倘若娘娘不遇到柳公子，今日就能全心接受皇上？以娘娘的性子，怕也不會去爭寵，到頭來便是和夢娘娘一樣，偏安一隅。娘娘何不去問問夢娘娘，她可感覺到幸福？”
“我”
“奴才雖然只是個小奴才，但卻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奴才覺得，只要娘娘和柳公子有情，齊心協力，早晚會有解決的法子。娘娘又何必這麼早就放棄了呢？”
“這些我又何曾不想，可是哪有那麼容易？”
“柳公子讓奴才帶句話給娘娘，若是娘娘執意如此，他便離了京城再也不回來，娘娘如此就捨得嗎？”
“雲鶴他他有上好的前程，又何必爲了我而”
“娘娘你若是留在後宮，是皇上的妃子，不也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嗎？可你不也沒有去追求這些嗎？”
藺蘭芷一時間無言，半晌之後，才道，“你說的有理。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明日若是父親真的來，我也探探父親的口風。他若能原諒我這個女兒的不孝，我便少了許多負擔。”
“娘娘，你不如見一見柳公子，兩人再商議一下吧。”
“他若是進宮，會不會惹人非議？”
“娘娘，奴才可以幫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