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邀月樓外一反往常的熱鬧嘈雜,整條大街凌亂不堪,籠罩在一片悽清荒涼的氣氛下,到處是人羣逃離留下的狼狽。剛纔還豔陽高照的天空,此刻竟憑顯的陰沉,壓抑。一陣風過,徒添幾分陰冷。

街道中間,對峙着兩方人馬,空氣裡瀰漫着濃濃的肅殺,渲染着令人窒息的嗜血。

一方,是富甲天下的冷月樓;一方,是武林名門司徒世家。雙方,眼看一觸即發。

風無痕的臉比平時冷了三分,渾身上下散發的冷峻凍結了周圍的空氣。

段子楓少了一貫的玩世不恭,表情難得的凝重,夾雜着少有的不耐與厭惡,竟也猙獰駭人。

就連一向溫和少怒的梅洛塵,眼神也變得冰冷犀利,尖銳攝人。

而白雪衣,仍是一臉的雲淡風輕。

洛纖倚在風無痕的懷裡,出遊的好心情早已消失無蹤,輕輕地皺起秀氣的眉,暗想:怎麼會遇見這個潑婦?真是晦氣!看來以後出門要先看看黃曆。

“喲,這不是白雪衣白公子麼?真是‘好久’不見啊!”對面爲首的是一個穿得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子,在幾個年輕人的簇擁下操着尖聲尖氣的嗓子開口,還故意加重了“好久”兩字。然後回頭對身後的幾人自以爲嫵媚的一笑,說:“各位,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銀髮血眸,一身邪氣的黑衣公子,可就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毒邪醫呢!聽說只要是他想救的人就連閻王爺也不敢收。”

一席話下來就是明褒暗貶,極盡諷刺。什麼叫一身邪氣?聽得風無痕一行人心中大怒。

“司徒姑娘過獎了。”白雪衣不動聲色,遊刃有餘。

咦?奇怪,竟然沒有生氣?女子心下疑惑。這白雪衣,短短几月性子竟比原先更爲沉穩,出門也不再以紗帽遮人,真是好生奇怪啊。哼,不過沒關係,看你能忍到幾時。

於是,又操着她那尖聲尖氣的嗓子向身後的人說:“不過啊,他可也是我靜妍姐姐的裙下之臣哦!”語氣裡明明充滿了輕蔑,卻用那濃妝豔抹做出一副天真的表情。“我給你們說哦,他啊,爲了見我靜妍姐姐一面,一解相思之苦,居然夜闖我司徒山莊,被我靜妍姐姐拒絕後還妄圖下藥玷污她,我靜妍姐姐抵死不從,掙扎間引來了我爹,他見事情敗露竟妄圖毒殺我整個司徒山莊,幸好當日濟世堂的老堂主司非離正好在我府上做客,纔沒能讓他得逞。”

“竟有此事?”女子身後幾人皆是一臉的義憤填膺。

“是啊,此事江湖驚人皆知,待要爲我姐姐討個公道時,他卻不知躲到哪裡。”女子的語氣變得可憐,臉上也滿是悽楚。

白雪衣的臉色有些發白,眼神有些呆滯,像時想起了什麼。風無痕一行早已聽不下去,待要發作,卻被趕到的歐陽情先聲奪人。

“司徒靜芸,閉上你爛嘴,少在哪裡造謠生事。”

原來那女子正是司徒山莊二小姐,司徒靜妍的妹妹,司徒靜芸。和歐陽情可謂是冤家路窄,兩人自第一次見面就不對盤,兩看相厭。

“歐陽情,不關你的事你少插手。再說,這本來就是事實,我要是他,早就躲着不敢出來見人了。”司徒靜芸一看是自己的死對頭,語氣當下沉了下來。

“司徒靜芸你少血口噴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別人只道你司徒世家是名門望族,卻不知暗地裡幹了多少卑鄙無恥的勾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歐陽情也不甘示弱的回了過去。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在大街上爭鋒相對起來。

夜殘雪擔憂地看着臉色蒼白的白雪衣。剛纔司徒靜芸的話她不是沒有聽到,不過,這種小說裡經常出現的所謂名門正派爲了一己私慾栽贓嫁禍的爛戲碼,她要是相信那她就是個超級無敵大傻瓜。只是白雪衣的臉色真的很糟糕,看樣子這件事對他的打擊顯然不小。

“夫君,你不要緊吧。”夜殘雪有些着急,這樣的白雪衣是她沒有見過的。他總是雲淡風輕,什麼事都不會太放在心上,雖然她知道那是他保護自己的方法,可是起碼,他總是對她笑得很溫柔。

“殘雪?”夜殘雪的聲音喚回了白雪衣的思緒。看着滿臉擔憂的她一時忘了發生什麼事,半晌纔回憶起一切。原來,他又想起那天的事了。牽起一個虛弱的笑容,白雪衣依舊溫柔:“不要擔心,我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是了,那些都過去了,他怎能讓她擔心?

“那我們走吧,你的臉色不太好,今天就先回冷月樓吧。”夜殘雪還是不太放心,雪衣的臉色一點好轉也沒有。

“抱歉,都是因爲我,掃興了大家的興。”白雪衣歉然。

“傻瓜,胡說什麼呢。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夜殘雪笑道,轉身對風無痕說:“風師兄,我們回去吧。”

風無痕等人還想發作,但夜殘雪的眼神無可置疑,所以只能點頭答應。現在,最重要的是白雪衣。

“殘雪?”歐陽情還在和司徒靜芸對駁,聽到夜殘雪的話後不滿的叫了起來,卻在對上夜殘雪的眼神時安靜了下來。殘雪她,在生氣?

“哼,算你們識相!”司徒靜芸見對方勢弱,得意洋洋樣,氣焰高漲。

歐陽情見狀,就要反駁,卻被夜殘雪攔了下來。

“情兒,你是人吧?”夜殘雪拉住想要上前再和司徒靜芸的衝突的歐陽情,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當然是!”雖然不知道夜殘雪爲什麼會突然有此一問,但歐陽情還是本能的在第一時間作答。

“呵呵。”夜殘雪笑了,雖然蒙着面紗,但衆人知道,那面紗下的笑容,必定傾城傾國。然後,夜殘雪用着無限輕柔的聲音,淡淡的開口:“是人,就不要和畜生一般見識。”

於是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因爲這句話。然後,白雪衣笑了,帶着寵溺;風無痕笑了,護着洛纖纖;段子楓笑了,滿臉的敬佩;梅洛塵笑了,依舊淡雅。只有司徒靜芸,臉色發青。

“哈哈哈哈…….”歐陽情笑彎了腰,還誇張的用手背抹着眼淚,“說得對……說得太好了……是不該……和畜生一般見識……哈……哈哈……“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罵本小姐是畜生!你到底是什麼人?!”司徒靜芸又驚又怒,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這個蒙面的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我有說是你嗎?我指名道姓了嗎?你不要自己對號入座哦!不過,總算你還有自知自明。”夜殘雪笑得無辜,聲音更是無辜。

“你你……你……”司徒靜芸指着夜殘雪,氣得渾身顫抖,說不錯一句完整的話。

“你你你,你什麼你?!不要以爲你穿的花枝招展就是孔雀,公雞的尾巴一樣是五顏六色!胖得像個小籠包似的就不要出來到處招搖,不然人家還以爲是哪來的豬妖。還有你的臉,不是我要說你啊,你也實在是太沒品味了吧,你就不怕嚇死人嗎?”其實司徒靜芸並不算胖,只是相較來說有些發福,她的衣着雖然誇張,但配上臉上的濃妝也算是嬌媚。只是夜殘雪現在的心情實在不好,她自然就淪爲炮灰了。

“哼,你又好得到哪裡去?你不過是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來路不明的女人。我姐姐司徒靜妍可是武林第一美人,比你好上一千倍!”司徒靜芸也不知是不是氣昏了頭,這時候居然牛頭不對馬嘴提氣了司徒靜妍,語氣滿是高傲,就好像“司徒靜妍“這個四個字是萬能的一樣,所有的事情都能解決。

夜殘雪冷笑,“你姐姐是武林第一美人又不是你,你得意什麼。再說,各型各樣的美女我見得多了,還沒聽說誰敢自稱第一美女的,你姐姐還真是無愧‘第一’這兩個字啊。”夜殘雪頓了一下,看到司徒靜芸露出的得意時加了一句:“臉皮還真是‘第一’的厚啊。”

“你……”司徒靜芸真的氣瘋了,這人竟連她的靜妍姐姐也敢詆譭,真是氣死她了。

“我怎麼?我說的也是事實啊。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那麼無恥的,居然有人自稱武林第一美女,真是笑死人了。”要在平時,夜殘雪說話絕不會這麼不留餘地,只是,她現在同樣也氣瘋了吧。

那幾個跟着司徒靜芸來的年輕人驚訝地看着暗地裡被人稱爲小潑婦的司徒靜妍被說得毫無還口之力,都呆在了一旁。而冷月樓這邊早就笑成了一團,實在過癮。

“好了,殘雪,我們走吧。”白雪衣見教訓也差不多了,出聲喚回夜殘雪。

“嗯,好。”夜殘雪笑着回到白雪衣的懷抱。

衆人不再理會司徒靜芸,往回家的路走去。

“白雪衣,你辱我姐姐在先,現在有放任這個也女人辱罵於我,我要你償命!”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叱喝,驚動了衆人。

“小心。”夜殘雪敏捷地推開白雪衣,劍鋒從白雪衣的側臉險險的擦過,雖然沒有受傷,但頭髮還是被削掉了一小撮,夜殘雪的面紗也被扯落。

“你!”夜殘雪大怒,反手給了司徒靜芸一掌。直打得司徒靜芸如斷線的風箏,飛出了兩三米遠。

“雪衣,你沒事吧。”夜殘雪慌張地查看着白雪衣有沒有受傷,完全沒有注意對面的抽氣聲。可惡,她太大意了,沒想到司徒靜芸那三腳貓的功夫也敢撒潑。

“我沒事。”白雪衣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司徒靜妍呆了,她身後的人也呆了。沒想到面紗下是這麼絕美的容顏,就算是靜妍姐姐,也是望塵莫及。

夜殘雪在確定白雪衣沒有受傷後,起身朝還躺在地上的司徒靜芸走去。左手扯住她的頭髮,右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抵上了司徒靜芸還算纖細的脖子。

“你……想幹什麼?”司徒靜芸的聲音顫抖,明顯帶着恐懼。

“你說呢?夜殘雪回給司徒靜芸一個讓人窒息的笑容,神情專注,語調輕柔,說出的確實殘忍惡毒的話語。“如果我在你的臉上劃上幾刀,你還會那麼囂張嗎?”

“你……你敢!”司徒靜芸的眼神明顯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嘴硬道。

“我爲什麼不敢?”夜殘雪問的認真,一副好奇的樣子。

“你要是這麼做,司徒山莊不會放過你的。”司徒靜芸擡出司徒山莊,妄想特殘雪知難而退。

“司徒山莊?哈……哈哈哈哈……”夜殘雪聽到這幾個字突然大笑了起來,好象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隨即神情一冷,語氣滿是蔑視:“司徒山莊?你以爲,我會怕嗎?”說完,卻收起了匕首,回到了白雪衣身邊。

正當司徒靜芸以爲她是忌憚司徒山莊的勢力時,夜殘雪又回過頭來,留下一個百媚衆生的笑。

“今天,我就放過你,回去告訴司徒靜妍,我夜殘雪遲早會去找她的。還有,從今以後,凡是司徒家的人,我見一次打一次,你們記住了。”

冷月樓,大廳。

“哈哈哈哈……殘雪啊,你實在是太厲害了。我從來沒有看過司徒小潑婦那麼狼狽的樣子,真是大快人心啊!”歐陽情從剛纔開始就一路笑到家。蒼天明鑑,她真的不是個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人,只是司徒靜芸那張賤嘴,實在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平時仗着司徒山莊和司徒靜妍的名號,沒少得罪人。

“是啊是啊,剛纔連我都被殘雪嚇到了,還以爲她真的要劃花司徒靜芸的臉呢。”慕容菁拍拍胸口,心有餘悸。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剛纔殘雪的笑容雖然很美麗,不過也很殘忍,透着妖異的美麗。

“哈哈,雪衣,你家殘雪果然不是等閒之輩。”段子楓也跟着瞎起鬨:“什麼叫殺人不見血,我今天總算是領教到了。司徒家的小潑婦現在怕是氣炸了,哈哈。”

白雪衣淡笑不語,衆人心情大悅。半晌,才發現夜殘雪從剛纔起就一直沒有說過話。

“殘雪?怎麼了?”白雪衣問。

夜殘雪不答。

“怎麼,打了勝仗還不高興?”

夜殘雪還是不語

正當衆人爲夜殘雪的沉默擔憂不解的時候,夜殘雪有了動作,突然抱着白雪衣哭了起來。

白雪衣驚慌失措,忙拍着她的背安撫。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剛纔受傷了?”洛纖纖想起她剛纔推開白雪衣的一幕,以爲她是受傷了,擔心地問。

“哪裡,哪裡?哪裡受傷了,很痛嗎?”慕容菁聽洛纖纖這麼一說,也慌了,眼睛開始泛紅。

“發……”夜殘雪的聲音帶着哽咽,聽不太清楚。

“什麼?”白雪衣誘哄的問。

“頭……發……”聲音還是悶悶的,讓人揪心。

“啊?”頭髮?什麼頭髮?衆人不甚明白,聽得雲裡來霧裡去的。

“是頭髮啦……我最喜歡的頭髮,給她削斷了……嗚嗚……”夜殘雪擡起哭的梨花帶淚的臉,不僅無損絲毫的美麗,反而增加了一種脆弱的美,我見猶憐。

“啊?”衆人又愣,隨即纔想起白雪衣剛纔給司徒靜芸削掉的那一小撮頭髮,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早知道,剛剛應該也把那個女人的頭髮削掉的。”夜殘雪那個後悔啊。那麼美麗的頭髮,她那麼珍惜的頭髮,就這樣“斷送”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手裡了,不甘心啊,心痛!

“你啊,真是……”白雪衣眼神複雜地看着夜殘雪。那讓別人輕視厭惡的特異存在,那讓自己不斷詛咒的銀絲,對她來說竟是無上珍寶嗎?

夜殘雪又哭了一會,才止住了抽咽。撩起右邊的水袖,露出低垂的右手,手上,赫然握着幾縷銀絲。

天啊,衆人驚訝地看着夜殘雪手上的銀髮,心裡突然一陣發毛。在那種情況下,她居然還不忘接住被削斷的髮絲,是該誇她厲害?還是該說她可怕?

接着,夜殘雪抽出剛纔恐嚇司徒靜芸的匕首,就着自己的髮絲,截下一段。然後,從頭上扯下一條束髮的水綠色的綢緞,將一黑一銀兩縷髮絲精心綁在了一起,最後再從懷裡拿出今天在街上買的一個精緻的荷包,將綁好的頭髮放了進去,拉好荷包,小心翼翼的貼身收好。

在衆人的注視中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後,夜殘雪擡起頭,臉上掛着未乾的淚痕,綻放了驚人的笑容,對白雪衣說:“這樣,我們就是真真正正的‘結髮’夫妻了。”

“傻瓜。”白雪衣輕柔地刮下她的俏鼻,又是心疼又是感動。有妻如此,夫婦何求?

“討厭了,你們兩個,肉麻死了。”歐陽情打趣着轉身投入了梅落塵的懷抱,無聲地掩去眼角的溼潤。

殘雪的這一舉動,對很多習慣風花雪月的情人來說也許不算什麼,但對於白雪衣,卻是意義非凡。他終於找到了可以與他相守一生的人,自此,生死相隨。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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